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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啸渐远,人亦渐远。
炎寒注目着那个渐渐变小的黑影,喃喃地重复着他的名字:“流逐风。”
原来,他就是流逐风。
十一在帐篷里惴惴不安地等着炎寒和伊人,她拼命自责,又不太敢相信阿牛给她的药有问题。
正在她惶惶不知所往的时候,炎寒与伊人回来了,炎寒满脸喜色,用保护的姿态,走在伊人旁边,手虚虚地揽在伊人的腰上,很是和谐。
伊人神色平静,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小姐。”十一迎了上去,欣喜地唤了声,伊人朝她笑笑,没有说话。
“十一,那茶水是谁斟的?”炎寒还不忘记那回事,盯着十一问。
“厄,十一。”伊人冷不丁地插嘴道:“我想换衣服,你陪我进去吧。”
十一如临大赦,连忙扶着伊人,一道朝帐篷走去。
炎寒看着他们的背影,没有说什么。
等进了帐篷,十一连忙着手找衣服,伊人则站在门口,淡淡地看着她。
等十一终于找好衣服,捧着一堆向伊人走来的时候,伊人抬眼说:“十一,我一直很信你。”
十一的动作顿时停住,惊愕地看着伊人。
伊人却低下头,仿佛没有说方才的话。
十一的手有点抖了。
两人沉默。
“我还是会一直信你的。”等了一会,伊人又说。万分肯定。
十一咬了咬唇,泪水突然涌了出来,她噗通跪下,手中的衣服散了一地,“小姐,我只想成全你和陛下,小姐,我没打算害你的!”
“我知道,我说过我会信你。”伊人蹲到十一面前,望着她的眼睛道:“十一,我不是一个聪明人,可是我知道别人的心。”
“小姐。。。。。。”十一哽咽着,却不知该说什么。
伊人的目光淡淡移开,从帐篷的缝隙处望过去,她轻声道:“他对我是真的好,我原以为可以不必在乎别人的想法,只要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原来不可以。他对我好
,我也应该对他好。。。。。。十一,我不再管阿雪了,他太聪明,根本不需要我。”
“逍遥王从前就不需要小姐啊。。。。。。”十一一面流泪,一面断断续续地说。
伊人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自己的鼻子,自语道:“是啊,他一直都不需要我。”
一直都不需要她,为什么现在开始变得介意了?
介意到心中一颤,随即心灰意冷,于是看到炎寒的好,于是被感动,于是觉得要报恩。
“不过,小姐,你是说。。。。。。你和陛下好了?”十一突然听懂了,心中一喜,立刻破涕为笑。
“厄。。。。。。好了。”伊人摸摸头,有点茫然地回答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刚才他从水里走出来的时候,心里软软的,总想为他做点什么。”
总想回应点什么。
人非草木,再清冷的人,也终有感动的一天。
“所以,我宣布,从今天起,我要开始喜欢炎寒了。”伊人笑眯眯地下了一个定语,然后像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不死不休,颇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
更多的,像一个仪式,像自己对自己下的一个命令。
十一却管不了这么多,她立刻欢呼起来,拉着伊人又唱又跳。
伊人有点傻傻的,被她拖来拖去,脸上没有多大欣喜,更多的,是种安然。
第二日,大队队伍整装,向冰国的京都那曲进发。
到了城门口,礼官上前通报,迎接的礼炮仪仗立刻响了起来,大门洞开,两边林立的民众举着彩旗,迎接远方来的贵客。
道路正中间,缓缓驶来一架御辇,辇上纱幔摇曳,冠顶由黄金打造,雕龙飞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分外壮观。
在御辇出现的那一刻,两侧的人群便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有的甚至匍匐在地,双手靠耳贴前,行投体大礼。
十一掀开车帘,望着外面的阵势,不禁啧啧舌,道:“好隆重啊。”
伊人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果然见到满目的人山人海,也看到了纱幔后端坐的模糊人影。
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就有种让人凛然不可犯的威仪,风华绝代。
行在最前面的炎寒翻身下马。
今日的炎寒打扮也颇为隆重,穿上了金边束腰礼服,头戴金冠,两束抹额系于颈下,与平日的随意舒缓比起来,此刻的炎寒倒像一个画中人,威武俊朗,是仙境里执长枪的天
神。
御辇也在炎寒下马的同时,停了下来。
炎寒并没有行礼,而是跨前一步,无视两旁侍卫的阻止,他径直掀开御辇前的纱幔,望着里面的人,微微一笑,“女王陛下,好久不见了。”
“炎寒还是一点都没变。”里面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如清泉落水,鸟鸣山涧,让人闻之忘俗。
“哎,伊人可在?”女王的声音刚落,旁边又传出另一个声音。
炎寒愣了愣,视线一转,便看到了骑马立于旁边的一个身影,虽然面容有点陌生,炎寒还是认出了:他便是昨日那个渔夫——流逐风。
“我可是一刻不停地想见到伊人呢。”流逐风一面东张西望,一面慢悠悠地说着。
炎寒脸色微沉,憋着气道:“流公子怎么也在?”
“逐风是我的贵客,他一定要陪我来迎接你。”女王含笑解释道:“昨天逐风告诉我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我也很好奇,那个伊人到底是什么模样。炎寒不会不让我见吧?”
“当然不会,我本来想更正式地介绍给你。”炎寒从容答道:“既然女王好奇,不如现在想见吧。”
说完,他重新放下纱幔,回头走到伊人的马车前。
他们的对话,伊人早就听进耳里,不等炎寒开口,她已经走了出来。
只是马车太高,伊人走得太急,一个不防,竟从马车上趔趄着跌了下来,众人正要惊呼,炎寒身形微晃,早已将她稳稳当当地接到怀里。
他简直时刻准备应付她制造的状况了。
伊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从他怀里站出来,朝流逐风的方向望过去。
昨日相见时,流逐风带着一顶斗笠,因而看不到他的长相,今天看见,方知流逐风也是一个风采夺人的人物:容长的脸,鼻子挺直秀气,眼睛不大,瞳孔却似比旁人大一些,
透出聪慧和狡黠,至于嘴唇——伊人有点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笑,还是没有笑。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他冲伊人点了点头,伊人也冲他笑笑,很是友好。
在他们打招呼的时候,纱幔里伸出一只手来,伊人从未见过这样白皙无暇的手,仿佛用冰雪所刻,是能工巧匠最得意的作品,不若凡品。
然后,纱幔被玉手轻巧地掀开,里面的人微微向前探了探,伊人刚好能通过那掀开的缝隙,看清她。
冰国女王冷艳给伊人的感觉,不亚于息夫人给她的震撼,两位都是绝色美人,美得惊心动魄、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形容。
什么沉鱼落雁、羞花闭月,这些词都不够。
也许真正合适的词语是:好看,怎么看都不厌倦,怎么看都不够,只想这样一辈子注视着那张脸。
所不同的是,息夫人是理智而聪慧的,有种高高在上的艳。
冷艳是精致冰冷的,仿佛玉质所雕,让人望而却步、又迷恋不已。
伊人吞了吞口水,只恨自己没有笔和纸,将她速写下来。
“你就是伊人?”冷艳薄唇轻启,淡淡地打量着她。
伊人点头。
“她就是我未来的皇后,伊人。”炎寒走到伊人后面,搂着她,坦然而骄傲地回答道。
众人一片哗然:炎寒是来参加冷艳的招亲大会,没想到在见到冷艳的第一面,竟然向她介绍自己未来的皇后。
倘若是妃子,也就算了,哪位王没有八九位妃子呢?
可他一开口,便是皇后,如此,置冷艳于何地?
何况——
左看右看,这个伊人,到底哪里比得过冷女王?
冷艳却没有生气,只是笑笑,重新放下纱幔。
伊人仿佛也知道众人的想法,有点畏怯地向炎寒的方向挪了挪,炎寒则宠溺着抱着她,似乎要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去挡住所有善意恶意的目光。
第三卷 寒风雪(十六)阿雪与冷艳不得不说的往事 上
“伊人!”人群里,突然传出一个不高的声音。
伊人茫然地回头,堪堪看到一身雪衣的贺兰雪,鹤立鸡群地站在匍匐的民众中,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伊人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心跳一涩,又极快地低下头来。
御辇里的人却掀开纱幔,朝声音的来处望了过去。
那双如葱玉般的手微微一颤,然后,冷艳从里面款步走出,两旁激动的民众已经全部扑倒在地,一声高过一声地呼叫着‘女王万岁。’冷艳的神色却是淡淡,她直视着贺兰雪,穿过无数个人头,穿过经年的时光,她轻声开口,清晰而沉静地吐出三个字来,“贺、兰、雪。”
贺兰雪也回望着她,历经多年,王座上那个单薄的少女已经变成一个仪态万方的女王,那么艳不可挡,那么成熟摄人。
而在冷艳眼中,面前的贺兰雪,却没有丝毫变化。
那年他出使冰国,她刚刚登基不久,在众人的簇拥下接见年轻的使者。
十七岁的少年,一身白色锦衣,眉眼如画,吐字清晰,仪态飞扬。年轻的女王坐在王座上,俯视着这个别国的小王爷,看着他的风华,他的自信与骄傲,芳心暗动,只觉满殿 生辉,错不开眼。
作为女王,她有她的率直和霸道,在给天朝皇帝的回函中,冷艳很直白地写着:希望能与天朝连为姻亲,愿意让贺兰雪成为冰国的王父。
哪知,面对如此显赫的荣耀,贺兰雪的态度却是哈哈一笑,然后直接拒绝了女王的求亲。
之后,冷艳并没有说什么,可冰国的许多暗哨都同时接到一个最高指令:抓获贺兰雪。
那一场婚事,让冷艳成为了全天下的笑柄,她又怎能若无其事地释怀?
如今,整整八年过去了。
那个骄傲自负的少年王爷,在遭受丧父之痛,在遭受兄弟猜疑,在遭受情人背叛,在遭受流放遭受通缉之后,就这样站在人群之中,凛然,绝世,仍然是最亮丽的景致,让这
满街辉煌,刹那黯淡,明亮得仿佛全世界的光亮都为他而亮。
冷艳抿着唇,敛着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今生唯一的失败,一字一句,咬着他的名字,“贺、兰、雪。”
贺兰雪微微一笑,弯腰洒然地行了一个见面礼,抬头淡定地看着她,“女王陛下。”
冷艳冷冷地看了他一会,然后转身,重新回到御辇之中。
贺兰雪也不觉尴尬,他若无其事地直起来,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伊人身上。
伊人正靠着炎寒,盈盈的看着他。
依旧是明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眸,可是眸底有种东西消失了,贺兰雪忽而发现:她已遥远。
这个认知让贺兰雪万分沮丧,仿佛不知不觉中,丢失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大步向伊人走了过去。
伊人怔怔,炎寒则下意识地往前踏了一步,看看挡在伊人前方。
旁观的人群一阵骚动,冷艳坐在御辇后,冷淡地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流逐风则显出了足够多的兴致,曲起手指摩挲着下巴,一脸好奇。
贺兰雪停了下来,停在炎寒的前面。
“我要带她走。”贺兰雪说:“伊人在炎宫的那段时日,打搅了。”
“你凭什么带她走?”炎寒冷冷地反问道:“你是她什么人,她又是你什么人?”
贺兰雪蹙眉看着他,理所当然道:“我是她相公!也承诺过要一生一世照顾她。这样够不够?”
“当然不够。”炎寒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