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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是二哥的事情……”贺兰雪并没有放在心上,一股脑子,还是想着伊人:“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记得她很能吃的……”
易剑在下面狂抹汗,指望着那赶往东山的御医赶快把结果报上来,要不然王爷定接连好几天牵肠挂肚,夜不能寐了。
而这样的消息也在同时同刻传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
“你重复一遍,是什么?”炎寒挥手止住了其他人的禀奏,目光若炬,凛凛的看着台下的黑衣人。
“姑娘怀孕了。”黑衣人冷静果断的重复一遍道:“伊人姑娘最近胃口不太好,是因为怀孕了。”
“能确定?”
“是,属下请了一个接生二十多年的产婆判断的,她说怀孕的可能有九成,而且姑娘最近脸色发白,气血两亏,时常有轻微呕吐的症状,都与怀孕很像。”黑衣人笃定的回答。
炎寒没有做声,眉头轻锁,越锁越深。
站在炎寒身后的卫先生扬了扬手,那些本在禀告其他政事的人继续说着自己未尽的话,可是说了两句,觉得不妥,又用目光探寻的看向卫先生。
卫先生正担忧的看着炎寒。
炎寒并没有做出多大的反应,只是搁放在桌案上的手慢慢的拢了起来,将掌下的一封奏折揉成了团。
知道伊人要做母亲的消息,炎寒并不觉得开心。
甚至有种被什么将心剜了一块的感觉。
即便伊人爱上了贺兰雪,炎寒也不会觉得伊人是真的离开了,她曾爱上过裴若尘,为什么不能再爱上贺兰雪呢?
他并不在乎她会爱过多少人。
只是也许,守到最后的人,始终是他炎寒。
可是,如今都不一样了,伊人怀孕了,她有了贺兰雪的孩子——伊人有别人的孩子,很快,那样的一个迷糊的少女,就会成为母亲,母亲,母亲就意味着相守,意味着她将要与贺兰雪共同抚养他们的孩子。
那是他们的天伦之乐,也就没有炎寒的什么事了。
这种被排在之外的感觉,几乎让炎寒要绝望了,他不管逻辑,不管对错,只是被打击着,一步一步,走到了牛角尖里,直至绝望。
卫先生还是一脸担忧。
看着炎寒掌下的奏折变成粉末。
他就要跨越那条界限了,那条全心守护,远远的看着,偶尔施之援手的界限了。
“派一整队亲卫军过去。”炎寒终于站了起来,语气平淡,却又不容反驳:“把伊姑娘带回来,如果她不能回来,其他人也就不要回来了。”
炎寒一向对属下不错,下这样的死命令,通常是针对最严重的事情。
一直如标枪一般站在旁边的队长敛首而下。
东山再次处于风口浪尖。
而此时此刻,坐在竹影里闭目养神的伊人却一点都不知道。
她的耳边只有鸟鸣竹动,大自然和谐美妙。
头有点晕,这几天都有点晕晕的感觉,伊人以为自己大概是感冒了,早晨起来的时候,竟然反了会儿胃,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这里的事物本来简陋,从前裴若尘在的时候,还可以变着花样吃,裴若尘的手艺又好,伊人还不觉得什么,现在连着吃了一个月的腊肉炒野菜后,伊人已经对这野味再也没兴趣了,特别是腊肉,这几天尤其腻味,稍微闻一闻,便有着想要把腊肉丢进小溪的冲动。
于是,只能喝白粥,一天一小碗,也不觉得饿,只是仍然难受的厉害。
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伊人把堂屋里裴若尘留下的躺椅拖了出来,自个儿躺在上面摇摇晃晃,睡睡醒醒,正大光明的蹉跎时光。
如果裴若尘还在,该有多好啊,伊人几乎有点想念他了。
当初在陆川审问京官的时候,得知裴若尘身体有异之后,伊人便想一直在找他,即便她什么也做不了,但是她得陪着他。
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伊人不是不懂,她也知道,在裴若尘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身边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她更加不是偶尔碰上裴若尘的,而是求了陆川良久,每日小川川,小川川的,惹得陆川心烦意乱,几次想举剑杀人,但是想起凤九就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最后,不得不带着她找到了裴若尘。
否则,以伊人那运气,人海茫茫,哪里会说碰到就能碰到呢?
然而跟他走,也要自然而然的。
裴若尘是一个敏感而自尊的人,伊人懂得。
可是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甚至很多时候,伊人想这样一直一直生活下去,裴若尘永远不要发病,而生活永远那么安闲快乐。
他们形如兄妹,谁也不会要求谁,谁也不会期待谁,只是关心着,扶持着,相亲相爱着。
那是伊人理想的生活。
然后,贺兰雪来了,霸道而不知所谓,自说自话。
然后,裴若尘倒下了。
在裴若尘倒下的时候,伊人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是无助。
她无法求助于任何人,她什么都不会,只能守着裴若尘,用流逐风留给她的烟花信号,召集流园的人过来帮忙。
而参详出至尊图的秘密,也并非对独孤息说的那样轻松。
伊人花了三天的时间,坐在裴若尘的床边。
她对着灯光不停的变换角度,看着那张太富传奇的至尊图。
如果独孤息在里面放了一个天下,那为什么不能放一个生命?
她必须救裴若尘。
必须。必须。
于是,在经过第二个不眠之夜之后,伊人终于发现了那一小行字。
也在电光石火之中,知道了至尊图的秘密。
所以,她请来了独孤息,有了那次的谈话。
在裴若尘被独孤息带走后的接下来的三天,伊人整整睡了三天,好像许久许久,没有睡好过。
在东山的这段日子,虽然开心,却无时无刻不担心裴若尘会突然离去,所以,她真的已经好久好久没睡好觉了。
再加上贺兰雪的那一次折腾,伊人疲乏入心。
现在终于好了,她又摇了几摇,望着头顶翠盈盈的天际,虽然头还是很晕,可是睡意很实足啊。
不管独孤息到底要做什么实验,不管贺兰无双到底想表达什么,不管贺兰雪现在在干嘛,也不管武爷啊,柳色啊,炎寒啊他们都在琢磨些什么,反正她有这阳光,树影,安宁和寂静,她知道她关心的人都是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那就足够了。
伊人心满意足的翻了翻身,继续刚才的睡眠。
竹林里,从天朝京城快马加鞭赶来的御医正在疾{文}步朝这边走来,而炎国的黑{人}衣近卫兵,刚已经形成了{书}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围圈,将包括天{屋}朝自责监督的人也围在了里面。
杀戮是无声无息的。
天朝那边的人猝不及防,从前虽然探查到炎国的探子,因为察觉不到敌意,
而且贺兰雪也吩咐过尽量不要与炎国起冲突,因而没有引起多大警觉。
今天炎国的人马慕增,而且人人都是肃杀之徒。
天朝这边幸存者所剩无几。
清幽幽的竹林,很快鲜血染遍。
红泊泊的血,顺着溪流,流过伊人屋后的小沟。
伊人还在睡觉。
只是睡梦中,隐隐有股血腥昧。
她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眼皮动了动,然后倏然睁开。
她的面前,已经整整齐齐地站了三排黑衣人。
为首的那位拱了拱手,客气而专制地说:“伊姑娘,王上甚为想念姑娘,请姑娘移步炎国…聚。”
他们手中拿着剑,剑上兀自滴着血。
伊人怔怔地看着他们。
那不是Q版善意的问候了。
血的邀请。
腹部突然有点胀痛。
伊人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再次见到的炎寒,也许,不再是从前温柔的炎寒了
第五卷 江湖梦 (二十八)终于成祸水鸟
伊人是真的怀孕了。
炎国十几个御医会诊,得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炎寒最后一丝侥幸也不复存。
伊人自那日被强制带到炎国,便一直没有见到炎寒,只有无数大夫过来诊脉询问,然后离开。
到了第十日,炎寒终于露面了。
那时伊人正在睡觉,这几日被来来往往的御医折腾得够累,听到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床前有一位高大的身影,阴影投下来,几乎遮住了外面的光线。
她半撑起身,没有太多精神,最近懒得出奇,也萎靡得出奇。
“炎寒?”
那人逆着光,伊人有点看不清他的面容。
炎寒沉默了片刻,然后低下头,凑近她,“还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还好。”伊人乖巧地回答道 “你呢?”
“我也不赖。”炎寒顺势坐在她的床边,淡淡回答。
伊人已经坐直了,她靠着床板,仔细地看着炎寒的侧脸。
依然瘦削如刀削斧凿,只是眉眼深刻,太深邃了,从侧面,伊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你怀孕了,知不知道?”炎寒轻声问。
伊人愣了愣,低头看了看目己兀自平坦的肚子。摇摇头,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欢欣还是沮丧。
过了一会,她还是笑了,“现在知道了。”
有孩子了?
伊人有点迷糊起来她自己尚且是一个孩子呢。她还不能为自己负责,又怎么能为一个孩子负责?
可是心中又涌现出一种奇妙的包容感,她知道,她必须为这个孩子负责,她就要成母亲了。
任何一个女孩,或者说任何一种种族。都要经历‘母亲’的洗礼。
‘母亲’ 才是超越一切的咒语。
“孩子的父亲还不知道。”炎寒又说:“你留下来我会把他当自己亲生的一样养大。”
炎寒做出这个决定,尤其艰难。
他的声音却相当平静,仍然像耶天池塘边他说会待贺兰雪当朋友一样,云淡风轻。
伊人静静地看着他。
炎寒也转过头 目光与她平视。
“留下来,我,你还有我们即将出世的孩子。你会很快乐。”炎寒重申了一遍,然后一眼不眨地望着伊人的眼睛。
伊人的嘴唇颤了颤。原来圆乎乎的脸,因为最近的饮食不顺,迅速地瘦了下去。
她的清秀因为瘦削而越发鲜明,那是—张介于少女与女人的脸。
“可你并不是孩子的父亲。”她并没有直接拒绝炎寒,只是迂回地提醒道:“他的亲生父亲还在人世,而且……我并没有决定放弃他。”
虽然贺兰雪很多时候做事已经自以为是、也很恼人,可是伊人至始至终没有打算放弃他。
只是生气而已,谁不会生气呢?
炎寒神色微变,紧抿的薄唇舒展了…些,似乎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他的眼神很快从不可名状地激烈变为平和。
“不要紧。”炎寒转过头,从桌上拿起端进来的汤药,轻声道:“先喝药吧,至于其它事情以后再想吧。”
伊人接过来,然后很体贴地说:“你事情一定很多,不用在这里陪我了,我再睡会。”说完,她严严地喝了…口。
炎寒没有坚持留下,他‘嗯’了声,然后站起身,顺手腋好她的被角。
炎寒出去后,伊人将口中台着的药吐在了碗里,然后蹑手蹑脚地起床,将它们全部倒入窗边的花盆里。
她顺势看了看窗外,炎国的风很大,风声呼啸而过。
白云翻涌。
“阿雪,我不和你赌气了,你快来找我。”
伊人喃喃自语,手下意识地按在腹部,眉宇间第一次有了担忧。
炎寒走出了门,一直走到了伊人从前一直晒太阳的那个院子里,方停住了脚步。
他取出怀中的药包,抖开,风一吹来。空气里全是白烟。
“王上没有放进药里吗?”卫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炎寒身后,轻声问。
炙寒微笑、摇头 “让他们给姑娘好好安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