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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沉积不知多少年而形成的沼泽里,岂是几条绳索能拽得出来的?
强烈的求生意志令土狼紧紧抓住了抛过去的那几条绳子,自己也借着绳子的力道往前爬,然而他的身躯却越陷越深,几个呼吸间,大半截身子已经被落叶下的黑色沼泽淤泥拖了进去,只剩胸部以上还留在外面。
“抓紧啊,使劲啊!”叶欢拽着一条绳子拼命的往外拉扯,绳子的另一端,土狼也双手用力的往外拉着,想摆脱沼泽淤泥里那莫名的巨大吸力。
然而,人的力量怎能与大自然相抗?
眼见着土狼的身躯陷得越来越深,众人拼命用力之下也无法阻止土狼越来越下沉的身躯。
叶欢腮帮子咬得紧紧的,额头上的青筋不可遏止的突突直跳,眼睛里布满了通红的血丝,手下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的拉扯着那条等于是战友生存唯一希望的绳子。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叶欢犹自不觉,他的思想已变成了一片空白,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拉他出来,让他活着!
人与大自然的抗衡,终于还是失败了。
过了一两分钟,土狼的身躯已深深的陷入了沼泽中,淤泥已漫到他的肩膀部分,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沉着。
众人一声不吭的仍旧往外拉扯着绳子,然而土狼却已悄然松开了手,定定看着泪流满面的战友们,土狼惨然一笑,断断续续道:“不必了,兄弟们,就算把我的手臂拉断了我也出不来,给我留具全尸吧……下辈子投胎至少不用缺胳膊断腿儿了。”
“土狼,你他妈抓住绳子啊!我们一定可以把你拽出来!”叶欢在沼泽边痛哭失声。
“叶欢,别犯傻,我已救不得了,不……不就是一条命吗,老子……老子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土狼虚弱的大笑。
情知已不可挽救,耿志军流着泪哭道:“土狼,我的兄弟,你还有什么心愿赶紧说,兄弟们一定为你办到!”
土狼眼中浮出几分依恋,喃喃道:“家里……”
耿志军断然道:“你家里的老娘和弟弟,部队管了,兄弟们管了,你老娘我们给她养老送终,你弟弟我们保他上大学,将来混出个人样儿!”
土狼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我没有牵挂了……”
淤泥已漫到土狼的下巴,弥留前的最后几秒,土狼缓缓环视众战友,虚弱笑道:“兄弟们,下辈子咱们再一起喝酒,我……上路了。”
话音落,土狼的身躯已全部沉入了沼泽之中,连头发丝都看不到一根了。
叶欢呆呆注视着平静的黑色沼泽,眼神无比空洞,不知站了多久,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大哭道:“没了,土狼没了!尸骨无存啊!我日……”
众人也呆呆的站着,眼泪不由控制的纷涌而出,四周的空气中充满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痛和悲伤。
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战友,现在整个人陷没入了沼泽中,连尸体都找不着,历惯了生死的特种战士们此刻仍旧悲伤得不能自已。
悲伤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耿志军忽然跳了起来,拳脚没头没脑的朝队员们身上揍去,一边揍一边哭着大骂:“你们这群狗日的!老子没下宿营命令,你们跑那么快赶着投胎啊?一个个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兵了,这点控制力都没有,以前的训练和实战你们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软软瘫坐在地上,耿志军再也不复政委的威严,嚎啕大哭道:“活生生的一条命,一条人命啊!我们的兄弟啊!再也见不着了,你们还老子的兵来!”
“……他老娘把活蹦乱跳的儿子送到我手里,老子连骨灰都没法还给人家,老子怎么跟他老娘和弟弟交代啊,你们告诉我,老子怎么跟他家人交代啊……”
众人的眼泪愈发止不住,纷纷大哭起来。
“政委,你别说了,以后我们就是土狼他老娘的儿子,亲儿子!”众人流着泪,在那片刚刚吞没过战友兄弟的沼泽边庄严起誓。
……
这一夜,众人仍旧在池塘边宿营,可大家都没有睡,围在沼泽边静静坐着,眼泪流了一夜,也静静的陪着逝去的战友度过了最后一夜。
叶欢抱着膝盖也呆呆的坐了一晚,凝视着前方的沼泽,想到它吞没过朝夕相处的战友,心中便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深深的哀痛。
土狼临死前那张微笑的脸庞反复在脑海中浮现,那么的坦然,无惧,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沼泽吞噬。
生命给予了这群军人什么样的意义?怎样的信念支撑着他们坦然面对死亡?临行的笑容仿佛赴一场盛宴般轻松,他死前在想着什么?
这一夜,叶欢思考了很多,一夜间他仿佛也懂得了很多,成长了很多……
天亮启程,众人收拾行囊,留恋的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沼泽,然后站好队列,同时朝沼泽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接着继续开赴前方。
耿志军仍在流泪,在沼泽边留下了一句话。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第207章 丛林激战(上)
接下来的行军一直沉默着。
昨天以前的欢声笑语早已消失,每个人的脸上露出沉痛的表情,大家都经历过生离死别,然而每一次仍旧叫人痛彻心扉。
叶欢也走得很沉默,他见过生死,然而却是第一次见到朝夕相处的战友死在他面前,死在离他不足5米的位置,而他却无法挽救,大自然的威力不是凡人能抗衡的,此刻叶欢才知道什么叫天威不可抗,也清楚的明白了何平所说的丛林里最大最恐怖的敌人究竟是怎样的恐怖。
原来生命在大自然面前是那么的渺小,脆弱,万物之灵的人类也不例外。
12人的小队牺牲了一人,剩下的11人仍旧呈战斗队形继续向前展开,推进。
离毒贩交货地点只有一天的路程了,理论上来说,现在小队已进入了最危险的地带,不但丛林里随时可能出现野兽,瘴气,毒虫等等危险,更有可能直接与毒贩迎面撞上。
经过土狼一事,耿志军愈发谨慎了,每天出发前都命令队员们吃下防瘴气的药,这样就不会被丛林里的瘴气毒倒,瘴气是最可怕的敌人,它有很多种,而且很多时候都是突然冒出来,人体吸入以后都会呈现中毒症状,快则十几分钟,慢则一个小时就会倒地,轻则口吐白沫儿,浑身抽搐,重则直接死亡。
叶欢有点担心,担心己方武器火力太弱,临上飞机前本来全副武装的他被何平命令卸下防弹衣和许多应该配置的辅助武器,连95G自动步枪也换成了普通的微冲,每人配备四颗手雷,一把军用匕首,两颗防步兵震动雷,以及只够三天的粮食,除此别无其他。
这个配置是出于丛林行军的考虑,很多电视剧里的特种兵穿着厚重的防弹衣,拎着重狙甚至火箭筒在丛林里穿梭如飞,这种情节其实真的很扯淡,带着如此笨重的装备行军,一天能走几公里就很不错了,甭管多少战机都贻误得干干净净,如果碰到敌人反攻,更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所以丛林行军必须以轻便快速为第一考虑,能不带的东西尽量不带,或许多带一两斤重的东西当时不觉得,然而当你在丛林里走了好几天后,这多带的一两斤东西就会变得比山还沉重。
凡事有利必有弊,行装轻便了,然而在与敌人交火时也显出了小小的弊端,那就是火力明显不够,不能完全以压倒性火力在第一时间内对敌人形成毁灭性打击。
这是叶欢最担心的地方。
生死较量时,天时,地利,双方的战术和单兵素质,以及各自武器的火力强弱,这些都是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必要因素。
胜负有着必然,也有着偶然,这场战斗是胜是负,叶欢心里真的很没底。
小队在丛林的荆棘中悄然而行,发出轻微几不可闻的窸窸声,时已下午两点,离毒贩们的交货地点越来越近,众人的心也不自觉的高高悬起,此时大家的神经高度紧绷,也许一丝丝不正常的声音都会引起众人的火力扫射。
耿志军高举单手握拳,命令停止前进,十分钟休息时间进食进水,然后继续前进。
叶欢此刻想到了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问题。
“政委,你和队长老是说情报情报的,这情报到底是谁传出来的?难道毒贩那边有咱们的人卧底?”
耿志军瞪他一眼:“无间道看多了吧?哪有那么多卧底?这是军事秘密,你只管执行任务,别的不必多问!”
叶欢苦着脸道:“政委,大伙儿这就马上要为国家拼命了,是生是死咱都认了,好歹也让咱们弄个明白吧?不然我这心里老是挂着个事儿,打起来心里也没底呀。”
耿志军怒道:“就你屁事儿多!别人怎么都不问?”
自从土狼牺牲后,耿志军的脾气变得有些暴躁,平日里那个罗嗦老好人的形象荡然无存。
叶欢笑道:“别人不问是因为他们相信部队,我问是因为想给自己找点儿踏实,街面上混了二十来年,我学会了一个道理,除了父母兄弟,别的人最好别太相信,特别是关系自己性命的事儿,一定要特别小心。”
“你……你……”耿志军气结,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你仍旧是个没回头的浪子,没回到咱们的革命队伍里来!说穿了你就是不相信咱们的人民军队!”
“政委,你可别乱扣帽子,我自己就是人民军队中的一员,怎么敢不相信部队?我只是对情报来源有点好奇而已……”叶欢无视耿志军怒冲冲的模样,仍旧嬉皮笑脸,可态度很坚决,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关系自己性命的情报到底从哪里来的。
一个消息便让三十多人千里奔波,深入丛林,甚至还牺牲了一名战友,土狼的死让叶欢仿佛一夜间成长了,他觉得应该对自己,对活着的战友们的生命负责,有些事情一定要说穿说透才放心。
二人的争执很快引起了战友们的注意,不少战友对叶欢像对弟弟似的,平日训练和生活里照顾之处颇多,这时也纷纷出来打圆场。
豺狼悄悄扯了扯叶欢的衣袖,道:“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管这些干嘛?情报来源只能由军区首长以及队长和政委掌握,你问这个是违反规定,要受处分的,行了行了,塞点东西喝点水,咱们马上要赶路了。”
叶欢不满的咕哝道:“在丛林里跟毒贩玩命,咱们等于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耿志军发怒倒也没完全丧失理智,听到叶欢的嘀咕后,瞪起眼睛道:“好,要情报来源是吧?大家都是一个锅里舀饭吃的兄弟,现在一起上战场,我也不跟大家藏着掖着,就给你们说个明白。”
狠狠瞪了叶欢一眼,耿志军道:“情报来源于丛林某个村落的缅甸山民,这个山民原来是那伙毒贩手下的武装人员,由我们边防缉毒武警支队政委亲自争取发展了两年,直到去年才争取成功,并且去年这一年他给我们提供的多个情报经过验证后都说明是准确无误的,这次的情报也是由他提供,经过军区参谋部和边防缉毒武警政委联合分析判断后,都一致认为其准确率还是比较高的,所以军区选择了相信这份情报……”
一番话说出,队员们恍然,而叶欢却低垂着头,半晌没出声儿,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耿志军都以为他已偃旗息鼓的时候,叶欢低声咕哝道:“情报准确率高并不是完全准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家好好的缅甸山民当着,家里妻儿老母养着,凭什么非得给外国人提供情报?他就不怕事情败落了毒贩杀他全家?人家冒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