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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果然已全都到了万马堂,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每个人面前都摆份粥菜,但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的。
乐乐山却还是伏在桌上,似仍宿酒未醒。
叶开走进来,又微笑着招呼:“各位早。”
没有人回应,但每个人却都在看着他,眼色仿佛都很奇特。
只有傅红雪仍然垂着眼,凝视着自己握刀的手、手里的刀。
桌上有一份粥菜的位子是空着的。
叶开坐下来,拿起筷子,喝了一口粥,吃一口蛋。粥仍是温的,他喝了一碗,又添一
碗。
等他吃完了,放下筷子,马空群才缓缓道:“现在已不早了。”
叶开道:“嗯,不早了。”
马空群道:“昨晚四更后,每个人都在房里,阁下呢?”
叶开道:“我不在。”
马空群道:“阁下在哪里?”
叶开笑了笑道:“我睡不着,所以到处逛了逛,不知不觉问天已亮了。”
马空群道:“有谁能证明?”
叶开笑道:“为什么要人证明?”
马空群目光如刀,一字字道:“因为有人要追回十三条人命!”
叶开皱了皱眉,道:“十三条命?”
马空群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十三刀,十三条命,好快的刀!”
叶开道:“莫非昨夜四更后,有十三个人死在刀下?”
马空群面带悲愤,道:“不错,十三个人,被人一刀砍断头颅。”
叶开叹了口气,道:“犬马无辜,这人的手段也未免太辣了。”
马空群盯着他的眼睛,厉声道:“阁下奠非不知道这件事?”
叶开的回答很简单:“不知道。”
马空群忽然一杨手,叶开这才看出他面前本来摆着一柄刀。
雪亮的刀,刀锋薄而锐利。
马空群凝视着刀锋,道:“这柄刀如何?”
叶开道:“好刀!”
马空群道:“若非好刀,又怎能连斩十三个人的首级?”
他忽又抬起头,盯着叶开,厉声道:“这柄刀阁下难道也未曾见过?”
叶开道:“没有。”
马空群道:“阁下可知道这柄刀在什么地方找着的?”
叶开道:“不知道。”
马空群道:“就在杀人处的地下。”
叶开道:“地下?”
马空群道:“他杀了人后,就将刀埋在地下,只可惜埋得太匆忙,所以才会被人发现
了。”
叶开道:“好好的一柄刀,为什么要埋到地下?”
马空群突然冷笑着,一字字道:“这也许只因为他是个从不带刀的人!”
叶开怔了半晌,忽然笑了,摇着头道:“堂主莫非认为这是我的刀?”
马空群冷冷道:“你若是我,你会怎么想?”叶开道:“我不是你。”
马空群道:“昨夜四更后,乐大先生、慕容公子、傅公子,还有这飞天蜘蛛,全都睡在
自己屋里,都有人证明。”
叶开道:“所以那十三个人,绝不会是他们下手杀的。”
马空群目光炯炯,厉声道:“但阁下呢?昨夜四更后在哪里?有谁能证明?”
叶开叹了口气,道:“没有。”
马空群突然不再问下去了,目中却已现出杀机。
只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花满天、云在天已走到叶开身后,云在天冷冷道:“叶兄
请。”
叶开道:“请我干什么?”
云在天道:“请出去。”
叶开又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在这里坐得蛮舒服的,偏又要我出去。”
他叹息着,慢慢地站起来。
云在天立刻为他拉开了椅子。
马空群突又道:“这柄刀既是你的,你可以带走,接住!”
他的手一扬,刀已飞出,划了道圆弧,直飞到叶开面前。
叶开没有接。
刀光擦过他的衣袖,“夺”的一声,钉在桌上,入木七寸。
叶开叹息着,喃喃道:“果然是柄好刀,只可惜不是我的。”
叶开终于走了出去。
花满天、云在天,就像是两条影子,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每个人都知道,他这一走出去,只怕就永远回不来了。
每个人都在看着他,目光中都像是带着些悲怨惋借之色,但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说话
的。
就连傅红雪都没有。
他神色还是很冷淡,很平静,甚至还仿佛带着种轻蔑的讥诮之意。
马空群目光四扫,沉声道:“对这件事,各位是否有什么话说广傅红雪突然道:“只有
一句话。”
马空群道:“请说。”
傅红雪道:“堂主若是杀错了人呢?”
马空群脸沉了下来,冷冷道:“杀错了,还可以再杀:“傅红雪慢慢地点了点头,道:
“我明白了。”
马空群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说?”
傅红雪道:“没有了。”
马空群慢慢地举起筷子,道:“请,清用粥。”
阳光灿烂,照着迎风招展的大旗。
叶开走到阳光下,仰起脸,长长的吸了口气,微笑着道:“今天真是好天气。”
云在天冷冷道:“是好天气。”
叶开道:“在这么好的天气里,只怕没有人会想死的。”
云在天道:“只可惜无论天气是好是坏,每天都有人死的。”
叶开叹道:“不错,的确可惜。”
花满天忽然道:“昨夜四更后,阁下究竟在什么地方?”
叶开淡淡道:“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花满天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的确可惜。”
叶开眨眨眼,道:“什么事可惜?”
花满天道:“阁下年纪还轻,就这样死了,岂非可惜得很。”
叶开笑了,道:“谁说我要死了?我连一点都不想死。”
花满天沉下了脸,道:“我也不想你死,只可惜有样东西不答应。”
叶开道:“什么东西?”
花满天的手突然垂下,在腰畔一掌宽的皮带上轻轻一拍。
“呛”的一声,一柄百炼精钢打成的软剑已出鞘,迎风抖得笔直。
叶开脱口赞道:“好剑!”
花满天道:“比起那柄刀如何?”
叶开道:“那就得看刀在什么人手里。”
花满天道:“若在阁下的手里?”
叶开笑了笑,道:“我手里从未没有刀,也用不着刀。”
花满天道:“用不着?”
叶开笑道:“我杀人喜欢用手,因为我很欣赏那种用手捏碎别人骨头的声音。”
花满天脸色变了变,道:“剑尖刺入别人肉里的声音你听见过没有?”
叶开道:“没有。”
花满天冷冷道:“那种声音也蛮不错的!”
叶开笑道:“什么时候你能让我听听?”
花满天道:“你立刻就会听到。”
他长剑一挥,剑尖斜斜挑起,迎着朝阳闪闪生光,已绕到叶开身后。
突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俊孩子,杀人有什么好看的。”
孩子道:“很好看,至少总比杀猪好看得多。”
花满天皱了皱眉,剑尖又垂下。
叶开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白衣妇女,牵着个穿红衣的孩子,正从屋角后
走出来。
这妇人长身玉立,满头秀发漆黑,一张瓜子脸却雪白如玉。她并不是那种令人一见销魂
的美女,但一举一动间都充满了一种成熟的妇人神韵。
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只要看见她立刻就会知道,你不但可以在她身上得到安慰和满足,
也可以得到了解和同情。
她牵着的孩子满身红衣,头上一根冲天杵小辫子,也用条红绸带系住,身子长得虽然特
别瘦小,但眼睛却特别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显得又活泼、又机灵。
叶开当然也对他们笑了笑。
看到女人和孩子时,他的笑容永远都是亲切而动人的。
孩子看见他,却像是怔了怔,突然跳起来,大声道:“我认得这个人。”
妇人皱了皱眉:“别胡说,炔跟我回去。”
孩子却挣脱了她的手,跳着跑过来,用手划着脸笑道:“丑丑丑,抱着我姐姐不放手,
你说你自己丑不丑?……”
花满天沉着脸道:“小虎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孩子眼珠子转动,道:“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是真话,昨天晚上,我明明看见他跟
我姐姐抱在一起,叫他放手都不行。”
花满天动容道:“昨天晚上什么时候?”
孩子道:“就在快天亮的时候。”
花满天脸色变了。
云在天厉声道:“这事是不是你亲眼看见的?千万不可胡说!”
孩子道:“当然是我亲眼看见的。:云在天道:“怎么能看得见?”
孩子道:“昨天晚上敲过锣之后,姐姐就要出来看看,我也要跟她出来,她不肯,我就
乘她一个不留神,藏在她马肚子下。”
云在天道:“然后呢?”
孩子道:“姐姐还不知道,骑着马刚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这个人,然后他们就……”
他话未说完,已被那妇人拉走,嘴里还在大叫大嚷,道:“我说的是真话,我亲眼看见
的么,我为什么不能说?”
花满天、云在天面面相觑,脸上是一片死灰,哪里还能开口。
叶开脸上的表情却很奇特,心里又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突听一个人沉声道:“你跟我来。”
马空群不知何时已走了出来,脸色铁青的向叶开招了招手,大步走出了院子。
叶开只有跟着他走了出去。
这时外面的大草原上,正响起了一片牧歌。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没有牛羊,只有马。
马群在阳光下奔驰,天地间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马空群身子笔挺,端坐在雕鞍上,鞭马狂驰,似要将胸中的愤怒,在速度中发泄。
幸亏叶开座下的也是匹好马,总算能勉强跟住了他。
远山一片青绿,看来并不高,也不太远。
但他们这样策马狂奔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山坡下。
马空群飘身下马片刻不停,直奔上山。
叶开也只好跟着。
山坡上一座大坟,坟上草色已苍,几棵白杨,伶仃地站在西风里。坟头矗立着一块九尺
高的青石碑。
碑上几个醒目大字是:“神刀堂烈士之墓。”
旁边还有几个人的名字:“白天羽夫妻、白天勇夫妻,合葬干此。”
马空群直奔到石碑前,才停下脚步,汗气已湿透重衣。
山上的风更冷。他在石碑前跪了下来,良久良久,才站起来,转过身,脸上的皱纹更深
了,每一条皱纹里,都不知埋藏着多少凄凉惨痛的往事。
也不知埋藏了多少悲伤,多少仇恨!
叶开静静地站在西风里,心里也只觉凉飕飕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马空群凝视着他,忽然道:“你看见了什么?”
叶开道:“一座坟。”
马空群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坟?”
叶开道:“白天羽、白天勇……”
马空群道:“你知道他们是谁?”
叶开摇摇头。
马空群神色更悲伤,黯然道:“他们都是我的兄长,就好像我嫡亲的手足一样。”
叶开点点头,现在明白为什么别人都称他为三老板。
马空群又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他们合葬在这里?”
叶开又摇摇头。
马空群咬着牙,握紧双拳道:“只因我找着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血肉已被山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