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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寄风点了点头,弱水道长道:「先往南走……」
陆寄风道:「可是现在我们在屋顶上,怎么走?」
弱水道长喘着气道:「以你的功力,飞檐走壁不是问题,你……别往下看,就当成是在陆地上走路就成了。」
陆寄风放眼望去,更是惊讶,此地一片黄色琉璃屋瓦连绵不尽,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他从出世以来,从没想象过有宅院可以大到这种程度!重重飞檐此起彼落,间夹着耸天的树木枝桠,处处是楼阁园林,掩映重叠,乍看之下壮观无比,再多看一眼便会发觉屋宇虽多却不杂乱,似乎是井然有序地顺次而建,气势庄严。
不知由何处涌来了一大群穿着制服的卫士们,在各个通道巡视检察,人声喧赫,到处是刀光剑影,就算是一头小兔子也跑不出去。
陆寄风心下着慌,想道:「这些人的服色,比官兵还要讲究,难道……这里竟是皇宫大内?」
果然有人喝道:「声音从仙后宫传来的,去看看有没有闲杂人等!」
另一人忙道:「等等,仙后宫是不能随便靠近的。」
「可是万一仙后有了差错……」
那群人议论之时,弱水道长低声道:「你……还不走?」说完便晕了过去。
陆寄风没法子,只好不再往下面看,不管一切地往南奔。可是才奔出了没多久,屋檐已到了尽头,转向西方。
他不知要往何处去,只好不多想,就往西走。陆寄风一路上只顾往人较少的地方而奔,渐渐地人越来越少,他也放慢了脚步,略放下心。可是说要下去,他也不敢,只能待在琉璃瓦上,静听着下面的动静。
军甲与行进声已杳不可闻,陆寄风不辨东西南北,不知身在何方,不由得感到心焦。
他转头看着怀中的弱水道长,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陆寄风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紧紧抓着弱水,屏息静待他醒来。
突然间又听见大队人马往这个方向来,陆寄风叫苦不迭,暗想:「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他悄悄探头往下看,下面是个极大的花园,小池上飘着几片榆叶,也映出陆寄风,陆寄风连忙缩回头,以免被人从水下的影子看见了他。
他突然听见一声极低的惊呼,这声惊叫才一发出就自己收了回去,就算是在地面上也不见得听得见,但是陆寄风内力深厚,什么风吹草动都听得一清二楚。这声低呼来自女子,而且是年轻的女子。
陆寄风又慢慢地探出一点头来,廊内立刻奔出了一个小小人影,诧异地往上看,吓得陆寄风再缩回去,心里怦怦直跳。
那是名小宫女,她本来是闲来无事,望着池面发呆,却猛然见到有个人头从瓦檐探出来,吓了她一大跳,她以为自己眼花,惊叫了一声就连忙掩住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可是陆寄风又探出头来,又被她瞧见,她才肯定屋顶上真的有人,而奔出回廊,想再确认一下,陆寄风这么一缩头,她看得并不真切,也已有八九分把握,并非眼花。
陆寄风心跳极快,行迹已露,如何是好?
远方那大队人马奔了过来,小宫女连忙退至道旁跪下,不敢抬头。
一人嗓子尖哑,道:「止驾。」众人便停住了。
陆寄风大气也不敢透,这批人就在他身子底下的廊道,他不敢起身移动,以免发出声音,或是又被映出身影。
那嗓音尖哑之人想必是名内侍,说道:「蕊仙,你过来。」
小宫女应了一声,脚步轻轻地走上前几步,轻道:「奴婢叩见万岁。」
一阵低沉的男声「嗯」了一声,便没说话。
传令内侍道:「蕊仙,你守在仙后宫外,有没有见到可疑人物经过?」
陆寄风身上冒着冷汗,紧张到极点,因为身上都是汗,在滑不唧溜的瓦上极难稳住,不知不觉间竟往下滑了寸许,吓得他急忙抓稳屋脊,手一滑,又差点没抓稳而摔下去。
叫做蕊仙的小宫女颤声道:「没……没有,什么人也没见到……」
内侍道:「禀万岁,宫女未见可疑人物经过。」
声音低沉的男子开口道:「朕要问仙后的安。」
他们都是说鲜卑话,陆寄风心知此地应是北魏的深宫大内,那么应该是在平城,而廊内之人既然自称朕,自然是此时北魏的皇帝拓跋嗣。
陆寄风听着他的声音虽然年轻,可是却干哑而真气不足,心想:「我以为魏国军力强盛,应该都是勇猛善战的武人,可是这皇帝似乎身子不太好。」
在历史上,拓跋嗣以三十二岁盛年病亡,明元帝拓跋嗣在十七岁便平定清河王之乱,被群臣拥立即位,也是以才干闻名于世,算得上是个英主。此时他只有二十八九岁,正当风华盛茂之年,没有人会想得到他寿命已不多了。此乃后话,暂不多表。
陆寄风实在不明白为何会身在此地?这也只有离开之后再细细地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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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领了旨意,上前道:「禀仙后娘娘,圣上向您老人家问安。」
殿内传出一声极低的应声,道:「皇上有什么旨意吗?」
那声音虽低,瓦上的陆寄风却被吓得差点又滑下几寸,那声音缠绵细柔,不是舞玄姬还会是谁?原来自己慌不择路,竟阴错阳差的又绕回原来的地方。
内侍道:「方才有些微骚动,可能是刺客闯入宫里,已四下防备了,恐惊扰仙后修行,皇上特地来探问娘娘的安。」
舞玄姬道:「我这里平静得很,请皇上勿念。」
陆寄风暗想:「这个皇帝绝对料不到骚动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也绝想不到方才仙后在和人干什么勾当。」
拓跋嗣亲自发话道:「既然如此,朕就放心了,请仙后安歇,朕不敢多扰了。」
舞玄姬淡淡应了一声:「去吧!」
拓跋嗣恭恭敬敬地后退了几步,出了小园,才转身而走。
见拓跋嗣那恭敬关心的样子,陆寄风实难想象舞玄姬何以有此地位?胡人风俗原本就重母轻父,但舞玄姬是个淫荡的妖怪,会有这样的身分真是奇怪极了。
底下的人群足音渐远,陆寄风并没有因此安心,反而更加害怕。刚刚人虽多,从他们的气息之中,陆寄风可以肯定没有对手。如今他们都走了,听舞玄姬声音自若,那么自己倾力打了她的那一掌,根本没有伤到她,万一她追了出来,自己和弱水道长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惴惴不安之时,那小宫女细碎的脚步声又小心地传了出来,陆寄风从高处望下,见她纤细的影子挪至廊外,好奇地仰首对着上面张望。方才她冒着欺君之罪,替陆寄风隐匿行踪,也算个救命恩人,因此陆寄风也探出了头,对她一笑。但自己一手要拉着弱水道长,一手要抓紧屋脊,也挪不出手向她作揖道谢,只能以笑示意。
蕊仙双眼睁得极大,好奇地看着陆寄风,并不害怕,回以微微一笑。
殿内又传出舞玄姬的声音,唤道:「蕊仙,你在做什么?」
蕊仙忙道:「奴婢来了。」
她急忙低头进了殿内,只听舞玄姬道:「蕊仙,你进来寝殿,给我捶捶腿。」
「是。」蕊仙应道。
殿内的声音,即使只是重一点的呼吸,屋顶上的陆寄风也听得一清二楚。正因如此,他以为舞玄姬和自己一样,也能什么都听得见,更加不敢乱动,想道:「她要捶腿,那大概是要休息了,等这妖女睡着了我才能离开。」
陆寄风凭着印象,隐约记得由方才的房间出到廊外,经过了不止一间隔间,舞玄姬的寝殿应该在更深处。此时突然听见蕊仙的一声惊叫,道:
「这……这……好多的血……啊!仙后,你……」
接着便没了声音,陆寄风大急,不知蕊仙出了什么事。
舞玄姬冷冷地说道:「小鬼,你在屋顶上,以为我不知道么?」
陆寄风一凛,还是不敢出声。
舞玄姬道:「你手上有我的玉郎,我手上也有这小婢子,她的命可在你的手上。」
陆寄风吸了口气,低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舞玄姬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没死,可是现在我不要你的命,你把我的玉郎还我,我放了这小婢子。你若是不还,我便杀了她。」
她说了这几句,声音便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可见真的受伤不轻,只是刚刚一直强忍着,以平稳的声音对皇帝的侍从说话。
陆寄风拿不定主意,舞玄姬厉声道:「你再不决定,我先折断她的手,再折断她的腿!你就好好地听着救命恩人的惨叫吧!」
弱水道长稍微清醒过来,声音微颤地说道:「小舞,你要杀你的侍女,悉听尊便,也不关我们事。小道友,我们走!」
陆寄风绝不可能放着蕊仙不管,因此非常为难。却见到弱水道长对他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并不是真的要弃蕊仙而去,才稍微定了定神。
舞玄姬恨恨地说道:「玉郎,你以为我不敢吗?」
陆寄风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喀」,接着便是一声闷哼,一人呼吸急促地晕了过去。陆寄风大惊失色,舞玄姬真的硬生生扯下了蕊仙的手臂!猜也猜得出蕊仙被制住而无法叫出声音,但已经晕了过去。
断臂之痛是多么难以想象,何况蕊仙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如何禁受得住?陆寄风悲愤得眼泪汫流而出,浑身发抖,不敢想象舞玄姬狠毒若此!
其实舞玄姬平常对这些服侍自己的人并不坏,但是变生突然,自己居然又中了弱水的道儿,还被打了一掌,伤势沉重。这近百年来她从未如此受挫,野性与魔性遂难以克制,变得十分凶残。
弱水道长拉了拉陆寄风的衣袖,对舞玄姬道:「你还是住手的好。」
舞玄姬冷笑着腻声道:「玉郎,你舍不得吗?你怎么对别的女子都这样好,却独独对我这么狠心?」
这个节骨眼儿,舞玄姬还在说这些风情言语,听得陆寄风万分反感,怎知她天生媚骨,并不是刻意卖弄风骚。
弱水道长也柔声道:「不,我是关心你,才这样劝你。你在皇宫里锦衣玉食,一呼万诺,要多有权势就多有权势。万一……皇帝发现你的秘密,只怕你的一切就化为乌有了。」
舞玄姬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别吓我,玉郎,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
弱水道:「我叫我这位小朋友轰碎你的琉璃屋顶,把宫中的侍卫都引来,万一宿卫们见到神圣的仙后、圣女,寝宫里有个对剖成两半的尸体,会怎么想呢?你折断小宫女的手臂,我管不着,可是你也不能就这样放了她。若是杀人灭口,她不见了,你又怎么对后宫的女官解释?说这小丫头逃走吗?谅她也没这本事。」
舞玄姬道:「瞧你说得头头是道,就是想救这小丫头,唉,我年老色衰,见了她这样年轻美貌的女子,实在讨厌极了。」
弱水道:「小舞,你比她美好几万倍,别说这傻话了,把人丢出来,我替你带走她,免得你还要处理尸体,多添麻烦。」
舞玄姬气恼万分,弱水道长口头上处处替她设想,但其实还是要把人救走,无奈自己也确实无力出去擒回他。最令舞玄姬惊恐不解的是:被她亲手震断了心脉的少年陆寄风,怎会居然死而复生?功力又怎会宏大到这种程度?这其间一定有什么关窍,在她弄清楚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这一回合自己是彻底败了,一切原因,都出在陆寄风身上。舞玄姬强忍气愤,嗔道:「我不依,玉郎,你这一走,我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