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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袖见他如此激动,也有些生疑,说道:「眉间尺是睡糊涂了吗?这也罢了,你又为何会连服了几个月的离魂散?」
陆寄风一脸茫然,道:「我……我真的都不知道,前辈,什么是离魂散?」
冷袖道:「离魂散是司空无炼出来的玩意。两百多年前,汉朝皇帝以帝室之力助他炼不死之药,他利用死囚试药,尸解丹没炼成,却炼出了离魂散。」
「尸解丹?」
「尸解乃凡人死而后永生之法,所谓:『尸解者仙者,不得御华盖,乘飞龙,登太极,游九宫;但不死而已。』他的尸解丹炼不成,却做出了会让人服之离魂的离魂散。此毒的毒性很慢,对一般人原本没有影响,可是若修过道门的飞升术,服之便有害,可说是专门对付修道者的毒药。司空无自称不让此毒散外传,结果还是拿来对付你!」
陆寄风道:「他既然没让此毒传出去,前辈怎知解法?」
冷袖自负地笑道:「其中几名服过离魂散的死囚被师父抓了来,让我破解。我花了三年多查出药性,可是没有离魂散给我看看,就算能解,我也只有九成把握。前一阵子我得到了一些离魂散,才更肯定了解法。你运气真是不错。」
「您如何得到离魂散?」
冷袖居然脸上腆然,含糊地说道:「这你不必管。」
陆寄风心中茫然,毫无头绪,实在想不通怎么会中毒,冷袖问道:「你真的不知谁要害你?」
陆寄风点了点头,冷袖微低着头沉思道:「奇怪,真是奇怪之极!算了,这以后再说,我先把你医好,嘿嘿,将来你定要找出下毒者,当面告诉他:是司空有的二弟子冷袖化解了离魂散!记住要提起师父和我!」
陆寄风笑道:「是,我一定会提起有一位天下第一神医冷袖前辈,破解了天下第一无情之人司空无的毒!」
冷袖大喜,道:「你这孩子,很好!不过我不是天下第一神医,差不多是天下第三。」
陆寄风忙问道:「那么前面两人是谁?」
「第一自然是师父。」
陆寄风惊奇地说道:「祖师爷也精通医术?」
冷袖笑道:「嗯……师父虽然不辨岐黄,不会针灸,可是她只要笑上一笑,伤者可为之奋起,死者可为之复生,这不是天下间第一良医吗?比较之下,我还得遍寻药草,竭尽思虑,真是等而下之的医术了!」
陆寄风听了这番奇论,自是存疑,道:「那么天下第二呢?」
冷袖突然间脸色又变得难看,静默了一会儿,才道:「算是我好了。」
陆寄风道:「你方才说你是天下第三,什么时候变成第二了?」
冷袖沉着脸道:「就是现在!」
陆寄风道:「那么现在由第二降到第三的又是谁呢?」
冷袖为难地嘀咕着道:「司空无也有些本事。」
陆寄风道:「他的毒药,你只花了三年破解,过了一百多年,虽然还有一成没把握,可是毕竟有九成的把握了,嗯,果真司空无小小地有一点本事。」
冷袖怔怔地听着,突然间落下泪来,原本只是开他玩笑的陆寄风吓了一跳,连忙道:「前辈,你怎么了?」
冷袖声音愤恨,却十分凄苦,道:「我医术是不如司空无,可是他让师父一生愁眉不展,他怎可在我之上?他不应处处都在师父的众弟子之上!天下间绝无此理!」
本来错愕的陆寄风,一想起冰棺中的司空有,又想起解功室中所见到的句子:「有绝谷之玉女兮,栖列缺而独怅;聆百岁之鸣驷兮,恨武皇之绝迹。舞宝剑而飞襟,啸清风而散发,留余影于水镜,惹千古之断肠。」
他恍惚见到绝世美女孤独地跳下山崖,了此残生。他心中一痛,也对司空无生出不服之心,深深认同冷袖的话,道:「对,祖师爷的众多弟子、徒孙,总有人胜过司空无,这才有理!」
冷袖道:「眉间尺的徒弟也有明理的,你说这话很对!」
陆寄风道:「剑仙门人才济济,祖师爷何必稀罕那微不足道的司空无!」
冷袖更是连声道:「对,没错!」
一老一小同仇敌忾,冷袖几乎是将陆寄风当成了推心置腹的兄弟,拿起几下的药铲竹篓,递给陆寄风,道:「拿着,咱们采药去。把你身上毒性都给驱走,让司空无惭愧无地!」
冷袖带着陆寄风,依皮卷上的记载到处寻药,足足找了两天两夜,才集全了所需的奇异药材。借着采药之便,陆寄风方知此地山谷无边,好似永远走不完一般。冷袖所找的草药之中,绝大多数是陆寄风闻所未闻的奇花异草,他一有疑惑便问,冷袖也有问必答,两人竟几乎未有一刻无话过。更兼以冷袖对药学见闻极广,旁征博引,滔滔不绝,使陆寄风在两天之内,充实了一肚子医药知识。
※※※
找齐了药材之后,冷袖便在密室前的空地上炼起药来。制丸需得花上三日夜不眠不休的功夫,两人轮班守炉,更是无话不谈。
陆寄风问道:「前辈为何隐居在此?又以重重险关止外人进入呢?」
冷袖道:「唉,当初我们并不是有意隐居的,而是自杀。」
「什么?」
冷袖低声道:「当年,我们六人……加上惨死的大师兄,都仰慕师父,只要她眼神有一分快乐,我们便万死都不足惜。有一日,师父竟……竟跳下了剑仙崖……我见了也跟着跳下去,师父死了,我还活着干嘛?」
陆寄风暗叹他的痴情,道:「祖师爷为何要跳下去?」
「我不知道,师父绝对是对的,她便是想死,也是对的。何必问为什么?」冷袖说道,「我跳了下来之后,可恨我武功太好,居然没死;我睁眼一看,三师弟、四师弟也都跳下来了。他们伤得很重,都快死了,我可不许他们比我先追上师父而死,因此救活了他们。他们好了,十分恼我,竟卑鄙地把内力传给我,让我功力增加而死不了。真是可恶极了!」
陆寄风想象这三个争着死的师兄弟互相救活对方的样子,颇感滑稽,但见冷袖伤心欲绝,他又不敢笑,只好望着他,听他说之后的事。
「我们找到师父的遗体,大家商量之后,决定先保存师父遗容,再争死的顺序。唉!我是师兄,自然应该我先死,我那两位师弟,什么都好,就是不知敬长尊兄不好!」冷袖依然很不甘心,感慨了一会儿,又道:「我们三人决定以找地点来分出高下,找得越隐秘、越配得上师父的葬地,就越有资格先死。于是我们三人各自越找越深入,却同时找到了这里。」
陆寄风想到要进入此处的隐秘与危险,暗自佩服他们三人披荆斩棘的苦心,道:「真不容易,此地又正好有松竹梅,你们又不分轩轾了。」
冷袖道:「原本没有松竹梅,是我们后来种的。」
「哦?」
冷袖道:「看中此处,是因为有座千年冰湖,冰湖畔向来生长闪电蛫,这种至毒所在之处,也必有妙药。我们三人合力劈开冰湖,凿出一座秘窟,保存师父遗体不朽。此谷草木乱长,不配容纳师父,因此我们再度商量之后,决定挖出一条通路出谷,我们可不是要离开,而是要出去找些花木枝种,回来美化这里。可是一旦通路挖成,别人找了进来怎么办?秦嵩子便建议多挖几条迷路,在入口设下险关,暗示有能力进入之人走上死路,众多通路中只有一条是生路,让我们出入。等我们将一切布置好了之后,这条生路也要切断。」
陆寄风咋舌,问道:「请问……死路有几条?」
冷袖道:「十一条。」
陆寄风捏了把冷汗,暗想:「我还是快把那十一张光图给忘了,原来那全是陷阱。」
自己瞎摸到正确的路,他想来都觉好运得过分。
冷袖道:「十二条路挖好,已经过了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我们三人行动坐卧都在一起,一起出了这座山谷,才知道六师弟朱长沙当年没有跳下来,反而在原地成立剑仙门,要栽培人才,替师父出气。」
陆寄风想了想,道:「还有一个五弟子,你怎么从来没说起他?」
冷袖道:「五师弟下落不明,朱长沙说他也跳了下去,可是我们没见到他的尸体,他绝对没有跳下去。总之,以后便没有他的下落了。」
陆寄风想起眉间尺告诉过他,五弟子叫做刘瑛,好奇地问道:「那五弟子又擅长什么?」
冷袖淡然道:「他叫刘瑛,是个王爷,擅长什么我倒没看出来,但是,师父会收他为徒,必有道理。」
陆寄风听不出这个五师弟刘瑛有任何事迹,身为皇室中人,却拜师学剑,也颇为特别。
冷袖道:「朱长沙在见到师父投崖之后,竟没有跟着跳下来,可见他对师父的爱慕,远远不及我们三人。他的功夫经过这十几年的苦修,进步了很多,他还有心情练剑,哪还有心想师父?他对师父有几分忠心亲爱,可就很值得怀疑了。他虽然苦求我们留下来,要让我当剑仙门掌门,我却看不起他,不愿与他同俦!」
陆寄风道:「我师父说,朱师祖也悼念了五年。」
冷袖不屑地说道:「只有五年?算得什么!孔丘死了之后,端木赐心丧三年。心丧三年不够,又守庐三年;守庐三年不够,还想找人扮成师父来侍奉。爱师之心至少要这样才勉强算!」
陆寄风道:「可是祖师爷一心想打败司空无,好证明他当初的修道之志都是狗屁。朱师祖继承遗愿,实际行动,也是爱慕她的表示。」
冷袖更加不屑地说道:「我没说他不爱慕师父,只是不够。」
陆寄风叹气道:「三位前辈都是绝世高人,若是剑仙门当初有你们在,或许早已杀了司空无了。」
冷袖沉思一会儿,摇头道:「未必。唉!其实我们也这么想过,因此瞒着朱长沙,三人一同上通明宫去,却……唉!」
陆寄风知他们败了,奇道:「他没把你们打成畸形吗?」
冷袖道:「他没这个本事。」
他皱眉遥思了一会儿,也许是想到当初三人合力与司空无的一战,终究摇了摇头,不再想下去,道:「我们退回之后,很怪自己无能,还是先把师父的墓修整好,再谈别的好了。」
陆寄风道:「你们修整此墓,修了多久?」
冷袖屈指一算,道:「大约三四十年。」
「三四十年!?」陆寄风惊道。
「三四十年,已是极赶了。为了让冰湖隐秘,得营造一座山来遮掩;为了让这座山不被发现,得改变地貌;为了改变地貌,得大改整座谷里的阴阳风水,这些便花了二十几年。」
「你……你们三人独力移山改谷?」
「怎么可能?我们找了一千多个武林高手来做这个工,完成之后,四师弟将他们全刺瞎刺聋,我以毒药让他们全都心智迷乱,从此疯癫,然后我们三人一起把这群人放逐边疆沙漠,这边疆来回又花了七年。」
陆寄风惊道:「你……你们这……太残忍了!」
「有何残忍?皇帝营建陵墓,比这残忍一万倍。」
「祖师爷又不是皇帝。」
「她比皇帝高贵得多,也比皇帝可爱得多,为她营墓的人是上辈子修来之福!」
冷袖之言,处处自认为理所当然,陆寄风知他不可理喻,只好问道:「边疆来回为何要花上七年之久?」
冷袖道:「这一千多个武林高手的门生、兄弟、家属乱七八糟一堆什么的,一路寻仇追杀,要逼问出他们的下落,很耽误了我们的归程。」
一千多人,背后或许就是一万多人,这三人居然能全身而退,陆寄风也不由得不佩服他们的机智及武功,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