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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也只能做个负心人了。」
云若紫听罢,低头不发一语,过了一会儿才叹道:「就依你罢。」
陆寄风知道云若紫原本就不管怎样都是依他之意,但这种感觉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这种感觉,尤其每当他望向几上的灯火时,就格外地令他不安。陆寄风凝视着那盏微弱而持续的灯,灯只是一盏普通的灯,为什么却会让他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到奇怪呢?
陆寄风不知又发了多久的怔,才回过神来,拉起云若紫的手,道:「走吧!」
云若紫问道:「我们若再度遇见昙无谶,或是我娘的手下呢?」
陆寄风一笑,道:「能杀则杀,绝不放过。」
云若紫点了点头,让陆寄风握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西海公主借着毒气之效,逃出陆寄风的袭击,却已是重伤不济,走得踉跄颠蹶,全仗着武威公主的搀扶才不致于倒地不起。
西海公主喘着气,软软地屈膝跪坐在地,武威公主脸色苍白,不知所措地蹲坐在她面前,颤声道:「姑姑,你……你可有怎样?」
西海公主苦笑,道:「还没死呢……」
武威公主紧闭着口,已然骇得说不出话来。从她眼中的惊惧,西海公主自然知道她怕的是什么。陆寄风居然对她们痛下杀手!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人绝对不是陆寄风!或者说,绝非正常情况下的陆寄风。
陆寄风怎么会攻击她们?难道他已经疯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西海公主便阵阵惊恐,她知道陆寄风的武功实在太高强,自己绝非对手。若是陆寄风不问生稔,见人就杀,她们两人都一定会死在陆寄风手中。
西海公主被陆寄风沉重的掌风余势所袭,真气逆乱,此时五内翻涌,痛苦难当,不要说运功,就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她竭力镇定着调气运息,不让自己失去神智,道:「小雪……我……我怀中有个翡翠瓶子和金盒,你帮我拿出来……」
武威公主发抖的手伸手入西海公主怀中摸索着,掏出了许多小小纸包及瓶盒等物,其中果然有一个极小的翡翠瓶,只有一根指头大小,而金盒上嵌着白玉,式样典丽。这些华贵精致的容器,都是西域名匠巧手所制,但里头所装的,却都是各种各样致命的毒物。
西海公主道:「我们先服下金盒中的药丸,再将……翡翠瓶里头的药粉……在我们身边撒成一个细圈……这样……谁也靠近不了我们……」
武威公主发着抖,依言照做,喂西海公主先服金盒中的制毒之药,自己也服了,然后才小心地将翡翠瓶中的粉末慢慢地倾倒,绕着两人,倒出了一圈极细的圈线。
西海公主见了,叹道:「倒得多了,可惜!这样剧烈之物,一半也尽够了。」
武威公主封好翡翠瓶,又将那些瓶瓶罐罐等物收拾齐整,放入西海公主怀中。
武威公主道:「姑姑,这是什么毒药?」
西海公主道:「这君子风一放,方圆十丈不要说走近,就算是在更远处一掠过,都要被毒死!陆寄风……若接近我们,就算他……他的命比别人大,都逃不过死劫……」
武威公主好奇地问道道:「这毒叫做君子风?这个名称好奇怪!」
西海公主道:「那是萧郎取的名称……他说这是因为『君子之德风』,又说『草上之风,必偃』……这毒就算放着不动,也像风一样……气息所过的范围,人畜无不偃倒……所以,便叫君子风……」
武威公主忙问道:「那……万一陆寄风中了毒,姑姑你会给他解药吧?我瞧见盒中还有许多解药。」
西海公主冷然道:「等他中了毒,再服也没用了,这毒无远弗届,近者必死,若非此时我也不敢轻用,在此地撒了这一圈,毒性深入沙中,少说……十年内此地寸草难生,方圆半里内的生灵,也都无法在此生存下去!」
这毒性居然这样凶狠,武威公主怔忡难语,西海公主阴恻恻地笑道:「陆寄风他、他……不出现就好,一出现……哼,倒看看是谁死在谁的手中!」
受伤的西海公主也许是本性中野兽的血统发作,变得更加毒辣,更加不留余地。陆寄风的武功再高强,与使毒出神入化的西海公主对上,谁会成为存活者,都是武威公主不敢想象的。
陆寄风一直不发一语,慢慢地走着。云若紫见他神情凝重,与他交握的手紧了一紧。
陆寄风回头对若紫微笑,又独自沉吟,蓦地,地面上一样东西令他心头一动,陆寄风一怔,竟立定了双足,无法再移动半步。
耳边听见云若紫的声音,问道:「寄风哥哥?」
陆寄风没有回应,只是怔立着,云若紫的声音变得有些远:「寄风哥哥,你看见了什么?」
陆寄风弯下身拾起地上那截染血的腰带,上面还缠着几缕发丝。
他认得这腰带,腰带的断处看似被利刃所割,但断口却微微鼓起,那是剑气的热度将带子的断口处的布料灼烫过之故。
他认得这是自己方才所发的剑气。
自己何时以这刚猛的剑气,去对付这发带的主人?
陆寄风捧着发带的手,微微抖着。自己所对付的人,究竟是谁呢?为什么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日夜的流逝?若紫已经死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为什么始终带着忧色?
陆寄风没有勇气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云若紫,只能怔怔地握着那截发带,心疾跳着,种种思绪纷乱地缠在心中。
身后,云若紫轻轻说道:「寄风哥哥,你不要想了……好不好?再想下去……一切又会回到真实,回到你不想面对的真实……为什么要想呢?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陆寄风颤声道:「你……若紫,你是真的,对吧?」
云若紫没有声音。
陆寄风叫道:「回答我,你是真的!」
云若紫发出一声低泣:「我是真的,寄风哥哥,我一直在你心里头活着,是你心里最真最真的。」
陆寄风道:「不!我问的是……我问的是……」
云若紫道:「城里,城外,身体,心里,哪里是真、哪里又是假呢?寄风哥哥……你别再逃了,我求求你不要逃离我……」
陆寄风道:「不……这不是若紫的话,是我自己心里的话……」
身后的声音,果然是陆寄风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一直与我心中的若紫相对,何必硬生生醒来?陆寄风,你千万别想通,千万别……」
陆寄风大叫一声:「若紫!」
回过头去,身后杳然,只有空冷的街道,连半点迷雾都不见。
陆寄风虽竭力不愿想通,但是心灵深处却已觉醒,无法再自欺下去。根本没有云若紫,根本没有那几天的相处与恩爱,云若紫依偎在他怀中的款款低语,全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那全是他自己的梦想与渴望。
就连那盏永不熄灭的灯,永远烧不完的烛火,都是假的,都是他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暗示,隐隐地提醒着自己一切的虚幻。
陆寄风眼前一阵模糊,双腿一软,跪坐在地。就连眼前的街道,也渐渐变得淡去,只见一片茫茫荒漠。
这是怎么回事?怎会自己身上力气全失?
陆寄风奋力撑起身子,抬眼望去,竟见到数十尺外的黑暗中,武威公主着急地坐着,披散着头发,抱住昏倒在她腿上的西海公主,泣道:「姑姑!你醒醒呀……」
陆寄风强自运气调息,便觉胸间阵阵凝滞,更是大惊,想道:「我……我中了毒了……这一定是……方才,我伤了西海公主,她……为了自保,顺风撒毒对付我……」
陆寄风深吸了口气,叫道:「公主!公主!我……我在这里……」
武威公主抬起头来,困惑地张望着,陆寄风只在她面前数十尺,她的眼光却略过陆寄风,茫然地像是在望着无边迷雾一般。
陆寄风越来越感到胸腹凝滞,若再不突破经脉中的气息流动,恐怕他非昏迷不醒不可。西海公主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毒,竟能这样厉害,就连陆寄风也一时难以抵挡。
陆寄风完全明白了过来,黑灵城不但没有任何人,甚至连城都没有,只是一个阵局,一陷入阵中,各种幻想,喜乐忧怖毕集,让人难以解脱。陆寄风只能尽力冷静下来,运气突破凝滞的气息,想道:「我绝不能被西海公主的毒气所杀……一定要醒着……破解此阵……」
他光是为了让自己不倒下去,已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又哪还有力量去苦思破阵?他也不知道西海公主此毒效能有多强,陆寄风不敢冒长期中毒的危险,一定要速战速决。
同样是用药高手,陆寄风想到了寇谦之给他的五石丹。
陆寄风在梅谷底下时,也曾将五石丹给冷袖看过,冷袖便说那固然是极强的改变体质的长生药方,却也是一种剧毒,服多必然暴毙。
寇谦之曾交代过:以陆寄风的根基,最多只能服食五颗。他怀中的五石丹,两颗在对付吉迦夜的两役中耗去,一颗服食以重伤昙无谶,而一颗遗落在平城地牢里,现在只剩下唯一的一颗。
陆寄风初破锻意炉,功成下山时,以为自己的功力根基当世无敌,只要小心行事,对付舞玄姬并非难事。可是这段时日以来,却多方受挫,还没遇上舞玄姬,便已经几乎耗尽他可以承受的五石丹。舞玄姬的势力之大、牵连之广,加上弱水道长的阴柔手段,都让陆寄风越来越体会出:除魔斩邪,并不是单纯的生杀之决而已,往往更重要的是手段,是地位,是布局。
这正是陆寄风最欠缺的,他望着手中最后一颗五石丹,痛心地想道:「陆寄风,你空负真人的根基,至今一事无成,还险些在黑灵城内受自己心魔所制!你岂算得上丈夫?」
虽不知还会遇到多少危险,但这一关过不了,往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陆寄风一咬牙,仰首服下最后一颗五石丹,任督二脉立时灼如火焰,热气直冲丹田,阴毒遇之竟附合为一,与陆寄风体内的真气汇融并流,化作奔腾不已的怒涛。
陆寄风引势入海,但浑身所散发出的真阳之气源源不绝,已无法容纳于体中,自他周身毛孔所散出的气息已使他整个人身形朦胧,看似一团烈火一般。陆寄风暴喝一声,将无限的强大真气,疾散而出!
上清含象纳天地于芥子,由陆寄风一躯所散出的真气,冲散了迷雾,掀动十里尘沙,壮阔无边的沙涛袭卷而来!
武威公主惊呼,抱紧了西海公主,眼前的街市竟瞬间消失无踪,汹汹热浪扑面,整片狂沙竟发出灼烫的红光,由远处卷来!她从未见过雪白的沙漠以火涛之姿扑卷,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热涛就要将她与西海公主灭顶,武威公主顿觉身子一沉,已被陆寄风拦腰抱住。
武威公主惊喜交加,陆寄风紧紧挟着她与西海公主,虽身如飙风,欲奔出沙涛,但是他双足所奔之处,雄浑无比的真气竟将沙漠中的沙推飞出去,被陆寄风的真气所激的沙旋转如涛,堆如高斗,竟将陆寄风等人包围在其中,就像是漏斗中旋转不已的微粒,陆寄风真气越发,沙涛旋转越急,整个深漩也越扩大。
陆寄风始料未及,大吃一惊,若是他收气不发,弥天盖地的沙壁垮下,绝对会将他们三人活埋在数百尺的地底之下,真正的成为沙漠僵尸。但若是继续以上清含象的真气撑持住三人在半空中的旋转之势,也只会让沙旋越来越大,而无法脱身。
陆寄风无计可施,只好孤注一掷,以所有的真气贯于双足,欲以凌架那股旋转拉力的力量,在一瞬间蹬出沙涡突围。
不料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