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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若紫怒道:「它会咬我,它是坏东西!」
说着便将两截都抛在地上,举剑欲切,陆寄风忙道:「别、别糟蹋了!」
云若紫道:「寄风哥哥,你把它吃了好不好?我求求你。」
陆寄风见她如此痛恨此物,知道是留不住了,遂点了点头。
云若紫开怀一笑,以剑刃轻削了几片,一一放入陆寄风口中。
陆寄风吃了约有半根,心中十分不好意思,道:「好了,别再喂我了,你吃一点吧!」
云若紫还是用力地摇着头,道:「既然可以吃,你把它吃完好不好?」
「为什么一定要吃完?」
「我怕它又长出来,再咬我。」
「不会吧?」陆寄风道。
云若紫道:「会的,我刚刚一面削,就觉得它好像又长了一点。」
云若紫将另半截拿给陆寄风看,断口处果然正在慢慢地愈合,等断口完全收包好,不知会不会又活动起来。
云若紫当然绝不会容这怪物再长,马上又削下一块,道:「帮我吃掉它吧!来,嘴张开。」
陆寄风吃了下去,道:「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咬你吗?」
云若紫一面削,一面喂他,道:「我不知道,就算它不咬我,如果我长大了,也会打死它的。」
陆寄风更觉奇怪,云若紫与这怪参本能的敌对,倒像是天敌一般。
等云若紫把最后一片都塞在陆寄风口中,才放了心,像是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笑道:「它没有了!」
陆寄风笑道:「你不怕我吃了它以后,也会咬你?」
云若紫吓得脸色发白,倒退了好几步,差点哭了出来,惊恐万分地看着他。
见她吓成那样,陆寄风马上后悔了自己的玩笑,忙道:「我骗你的。」
云若紫离他离得远远的,道:「你不会咬我?」
「我一定不会,你别怕,我是乱说的。」
「你如果咬我,那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陆寄风无奈地说道。
云若紫怯怯地靠上来,抱着剑,道:「不可以咬我。」
陆寄风笑了一笑,「如果我咬你,你就拿剑砍我好了。」
有此保证,云若紫才再度靠近,但也不敢像方才那样老是黏着他,拉过一只幼虎抱着,便与陆寄风隔着一些距离躺下。陆寄风更后悔自己的多嘴,只希望过两天她会忘了这些话。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何时先后睡去,也不记得了。
折腾了这一夜,陆寄风睡得极熟,不知为何,身上的苦楚已不觉得怎样,迷迷糊糊间,陆寄风想到:就算再严重的伤残,也不会痛一辈子,也许自己的手脚都已麻木,不久就会完全失去知觉,再也不痛了。那可怖的痛感,是自己的手脚最后能给他的感觉,思之竟有些怀念。
成为废人的自己,此后该怎么办?无法照顾云若紫,反而还可能连累她,却是陆寄风连梦里都感到不安的。
天色大明,温热的光线洒入洞中,睡意仍浓的陆寄风感到幼虎从自己身上踩过,其中一头小虎干脆就躺在他身上,两只前爪收在身体下,压着他的胸口,令他难以呼吸。
陆寄风本能地翻了个身,将幼虎甩落。幼虎不屈不挠地又爬了上来,压着他的身侧。
陆寄风推开幼虎,打算再睡一会儿,脑中陡地变得清楚无比,猛然睁开眼睛,将手举到面前,那是自己的手没错。他连忙坐起,双腿竟也能动了。
陆寄风卷起裤管,用力打了打自己的腿、膑,并无不适。这难道是梦吗?他一跃而起,身子轻便,好像根本没受过伤一样。
陆寄风激动得几欲大叫,大步跑出洞外,高兴得翻滚跳跃,大声呼叫,以发泄心里狂喜。稍微冷静下来之后,陆寄风大大地吸了几口空气,伸展肢体,放眼望去,不禁大为赞叹!
这虎穴之外,竟是一片高崖,绵绵若织,漠漠如烟。远方低处翠峦树海,随着风抚而款款摇曳送涛;更远之处则是水田庄园,碧水如镜,屋舍零星。
但是几缕荒烟烽火,自庄林间窜起,幽幽荡荡,又显得有些凄凉。
陆寄风一览山野之美,村院之荒,红尘之念登时尽消,想道:
「我有记忆以来,就是不断见到战争、杀戮,若紫妹妹虽生长于富贵之家,也难逃劫掠,流落到这里,为何还要回到苦难人间?不如就和若紫妹妹生活在山里,永远不要再进入红尘之中了。与老虎作伴,也胜过和人相处。老虎吃饱了就不咬人,官府强盗的刮掠,却永远都没有饱足的一天呢!」
这样一想,他越是不想再回村庄。终南自古出神仙,也许从很久以前,智识卓越的高人们就是因逃难入山,见到终南山景的清奇高雅,自然而然生出了隐逸之念,不愿再回到村庄市廛,才有那么多隐居得道的传说。陆寄风虽未读过神仙传,却已有神仙之想。
陆寄风这才想到:云若紫和母虎都不在洞里,母虎是绝不会抛下幼虎离开的,不知是去了哪里?
陆寄风回到洞穴中,自己的宝剑不在,应该是被云若紫拿走了。她会跑到什么地方?
「若紫妹妹回来之后,见到我的手脚都好了,一定很开心!」陆寄风这样一想,脸上不禁浮出笑意,暗道:「我先躲起来,等若紫妹妹回来了,就吓她一跳。」
陆寄风和幼虎有一搭没一搭地玩了一会儿,幼虎已熟悉了他的气味,把他当做是一家子,不再怕他,这本性的亲情,也是自幼没有亲人的陆寄风特别感到温暖快乐的。
窸窣之声自远方传了过来,陆寄风一直在注意外面的动静,听见这声音是脚步声,立刻跳了起来,躲在洞门边一个突起的岩板后方,忍着笑意,准备吓云若紫。
进来的影子果然是若紫的,陆寄风屏着气,突然听到云若紫叫道:「不要!不要这样!」
陆寄风一愣,想道:「难道若紫妹妹知道我要吓她?」
正要出去道歉,另一阵声音已哈哈大笑,粗声粗气地说道:「这三只小虎子出生没几天,肉可嫩了,毛皮又值钱。」
一阵哈哈笑声嘈杂地响起,众人七嘴八舌,有的说要把三只小虎先剥了皮再吃肉;有的人说要先养个一阵子,大一点再剥皮较划算。
陆寄风吓了一跳,其中有些声音似乎十分耳熟,好像竟是曾经与疾风道长大打出手的那群黑鹰寨众。
云若紫哭着道:「你们坏人,我叫猫妈妈咬死你们!」
其中一人道:「嘿嘿,我看母老虎一定死了,不然怎会丢三只小虎子在这里?」
「它们的妈妈去找吃的,等一下就回来了,回来咬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哼的一声,道:「小丫头,你别骗人了,母老虎如果还会回来,你也早就被母老虎吃了,还能窝在里头?」
云若紫不知该如何争辩,只大声道:「真的,我没有骗你们!」接着云若紫尖叫了一声,陆寄风以为她怎么了,正要冲出去,只听幼虎死命咪呜咪呜大叫,云若紫叫道:「不要!不要抓小猫!它会痛!」
「哼!老子要剥虎皮,还怕它痛?」
说着,又听云若紫尖叫了一声,接着众人嘻嘻哈哈地大笑喧闹,接着便没有云若紫的声音。陆寄风小心地探出头,只见其中一名黑鹰寨匪正抬起脚,将染了血的刀往鞋底一抹。地上的一头幼虎已倒在血中,而云若紫昏倒在一旁,似乎没有受伤。
这群恶匪竟下得了手杀死出生不久的老虎,陆寄风见到眼前景象,不禁气恼得咬牙切齿。
其中一人道:「这小丫头的剑上刻着云家的字样,这下可以好好地敲云萃一票。」另一人道:「咱们抓了云萃的女儿,又掳获了三只老虎,今儿个真是好日子!」「那老道不知钻到哪个地洞里,找了这几天,寨主的火气这下可以消一消了。」有人道:「可是云萃的女儿怎会在这深山里?」
众人胡猜了一番,陆寄风心急如焚,他们约莫有七八人,身上都佩着亮晃晃的刀,陆寄风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他们,要救云若紫都很难,况且还要救其他两只未受刀锋的幼虎。如果这时母虎回来就好了!
一想到母虎,陆寄风也不知道母虎到底马上就回来,还是真的已经在外头遇到了险难,只好赌上一赌。陆寄风赌母虎会回来,眼前必要先将这群恶徒绊在这山洞中。
陆寄风拾起一块石头,偷偷地奋力一丢,丢入洞的深处,石块被抛得似乎很远,落地发出清脆的「喀」一声。
众匪都听见了,笑语煞时止住。
「那是什么声音?」「里头可能还有虎子。」「进去看看。」
众人都拔出了刀,小心警戒,其中三四个往洞穴深处走去,其他众人守在原地,探头张望。其中有一人突然道:「我好像还听见虎啸声……」马上有人道:「那是风声啦!」
远处果然有虎啸,陆寄风心中一喜,马上再奋力丢出一块石子,引开众人的注意,万一他们发现母虎就要回来,而抱着云若紫和幼虎溜之大吉,那就糟了。
陆寄风再使尽力气丢出的这块石子,砰地敲中其中一人的后脑,那人大叫了一声,回头骂道:「谁打我?」
云若紫这时自昏迷中醒来,听见盗匪的叫声,马上就想到是陆寄风,惊恐地叫道:「寄风哥哥,你快跑!」
盗匪一惊,抓着云若紫道:「这洞里还有人?」
云若紫泪眼汪汪,拼命尖叫,陆寄风不忍再看,从石板后跳了出来,喝道:「放开她!」
云若紫见到陆寄风,哭得更伤心,道:「他们杀死猫儿,他们杀死了我的猫儿!」
众盗一见是个小孩,全放了心,道:「是个小子!」「可能是这丫头的侍从,先杀了再说!」
陆寄风已拣了一衣兜的石子,抓起石子就往众盗脸上击丢。众盗虽然闪了几下,还是被打中,怒喝道:「这小鬼手劲他妈的强!」「抓来大卸八块!」
陆寄风每抓一石就打去,不知为何劲道竟重得教人无法逼近他,其中一人被打中口部,啊的一声,满口鲜血,跟着吐出的一口污血中,还带着两颗牙。
「他奶奶的!这小鬼凶得很!」众盗惊怒,不敢再靠近,其中一人陡地拉住云若紫,将刀按在云若紫脸旁,道:「臭小鬼,你再丢石头,老子就刻花这丫头的脸!」
陆寄风一愣,众人马上哈哈大笑,「李四,你真是足智多谋啊!」「把石头丢在地上,别动!」
陆寄风手上还抓着正要丢出去的石子,此时也只好颓然抛下,放下衣兜,让石子滚了一地,怒道:「你们真是卑鄙,对付两个小孩子,还要这么多个大人动刀!」
「少啰嗦,什么卑鄙不卑鄙的?没听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吗?」
不知谁说道:「张三,可是咱们是寇啊……」
其中一名寨匪大步上前抓住陆寄风,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后仰,露出颈子,刀子一扬:「杀了这小子,就没人知道我们卑鄙了!」
白刀一闪,陆寄风只觉颈子一痛,鲜血瞬间淋了一身,想必是被割断了脖子。
陆寄风眼前一花,软倒在地,云若紫吓得哭也哭不出来,呆然看着。
陆寄风的神智很清楚,但是颈部被割断的感觉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痛,这下虽可以痛快地死,却放不下云若紫,他只想到:我不能死,多喘一口气也好!
这样一想,陆寄风忍住一口气,猛扑上前,抱住那砍他的强盗的腿,那强盗被他抓得扑跌在地,吼道:「这小子还没死!老子再补一刀,看你命有多韧!」
陆寄风只想开口叫云若紫逃走,但是他喉咙被割穿,一开口便被血堵住咽管,只发得出含糊的声音。
那强盗一刀正要砍落,震耳的大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