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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歪了鼻子、眼眶发紫,连额头上都被削去了一大片头发,几乎成了半个秃子。
“我本无意说出此事,没的辱了师门。”骆宝洋言道:“一个月前我奉陆掌门之命留守八卦门。那天送走了掌门和众位师兄,回程时却在路上遇见了这珂月姑……这妖女!毁我面目!”
一个多月前。陆元鼎接获儒门弟子有难的消息,挑拣门中好手赶赴咸阳,骆宝洋随四个师兄一起下山,送走了陆元鼎等人之后,四个八卦门弟子先行回山,留下骆宝洋负责在山下买粗米杂粮。那时正装了满三袋粗粮,忽觉得店门外一道目光冷冷的直盯着他,转眼望去,不禁愕然,对方竟是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貌美女子,其清洒绝俗之姿前所未见。骆宝洋登时如痴如醉,手中刷啦啦地一阵细响,麻袋里的粗粮已洒落满地。他骤然警觉回神,心下羞愧,正待开口向女子询问芳名,那女子倏然身形一晃竟欺上身来,一手砰砰砰连打三拳在他双目和鼻梁之上,另一手持刀朝他脑门一抹而过。店家老板见了大惊失色,还道是来了抢匪,张了嘴尚未呼喝,那女子却已然飘出门外,影踪全无。只见骆宝洋的鼻梁骨已整个儿歪斜,鼻血喷流不止,他两手摸着眼睛兀自惊神不定,也不知自己会不会瞎了?身子微晃,顶门上的一片黑发顿时散落而下。
骆宝洋后来一番查察,方知那女子竟是神都九宫的宫主珂月。骆宝洋每日苦苦思索,别说这珂月自己从不相识,堂堂一个神都九宫的宫主又为何会找上他这种无名小卒?这事他羞于对同门师兄言明,只推诿说练功受伤,用层层白布包裹严密。也是事有凑巧,今日“龙蟒双雄”中的黄止殇也同样遭到珂月毒手,若非如此,说不定这骆宝洋会一生隐瞒此事。
“珂月宫主!”骆宝洋甩开白布,指着自己残破的脸,厉声问道:“我与你无仇无恨,更无干系。你到底为何下此毒手?”
珂月看了看骆宝洋的脸,却不说话。
原来这几年珂月行走江湖,但凡看见任何男子,只要那人脸上五官长得有一丁点儿与荆天明依稀神似,她便二话不说地动手。像嘴的人打嘴,像鼻的人打鼻,这样下来,也不知打过了多少人。只一点,对于完全不会武功的人,珂月绝不出手。
那些遭殃的人固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出手伤害自己的人乃是个年纪轻轻的弱女子,而自己确实毫无半点还手余地;是以各人怒虽怒矣,却大多对事发经过三缄其口。年年如此下来,神都九宫的恶名也就俞传俞广,人人皆知这神都九宫珂月宫主是邪教妖女,但对这妖女为何任意伤人却不知其中底细。
这八卦门骆宝洋倒霉倒在眼鼻都和荆天明稍微神似,额头发髻的线条也和荆天明一般,这才落得个眼肿鼻歪、顶门无发的下场。荆天明如今才不过二十五岁,能和他五官神韵相像的,在珂月眼中看来自然大多是年轻男子。其实那些相似之处若非出自珂月之眼,换作任何一个人来看,恐怕都得瞧上半天才能勉强同意:“欸……是吧?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像……”
“原来八卦门中也有人被妖女所害。”风旗门周妄刚喊道:“妖女!我风旗门中亦有一些年轻弟子被人破相,想来也是你动的手了。你倒是说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此时在场众人口中一片叫喊斥骂之声,人人都想听珂月说个明白。
连荆天明也忍不住好奇起来。荆天明虽未开口质问,但他看向珂月的眼神中明明白白表露出,“阿月,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珂月冷冷瞪了荆天明一眼,双颊却现红晕。只听的神都九宫宫主哼地一声,黄布衫骤然掠身抢入人群当中。左三右二踏步旋身,身形移转之际衣袖翩飞,一掌穿出郭禄干前胸际。郭禄干大吃一惊,正欲后退时,珂月已绕到汤祖德左侧,呼呼又是两拳;汤祖德闪避不及,左右后腰各中了珂月一掌。汤祖德咬牙忍住剧痛,转身将手中铁环向左砸去,却正正送到了珂月飞起的脚下;珂月借力一蹬,弹至辛雁雁顶门上方,右手陡然伸出,便往辛雁雁颈中去夺白玉。
陆元鼎暗暗叫了声不好,眼看珂月一手抓向师妹颈中,一则抢走白鱼玉坠,二则大可趁机要了师妹性命,陆元鼎不愧身为八卦门掌门,临危能断,立即挺剑,便是一招八卦剑术中的杀招“驭神于空”,对象却并非珂月,而是神都九宫中那身穿绿衣的小男童。
“哼!”
辛雁雁听得自己脑门上传来冷冷一声,同时感到发间一紧,下一刹那,便见到自己的发簪激射而出,被自己掌门师哥的宝剑劈成了两截。辛雁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她定睛再看时,珂月宫主已定然站好在那绿儿的身旁了。
珂月这番动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似有彩蝶飞舞、飞鸟旋绕、游鱼穿梭。“阿月的武功竟变得如此之好!”唯有荆天明看得清楚,在这弹指之间,珂月连使了“白石皓皓”、“维葉泥泥”与“蒹葭苍苍”三招。另加半招“河水洋洋”用来夺簪救人,这武功正式八年前他曾亲自与珂月练过的杳冥掌法。
“趁人不备的妖女!”八卦门樊绍延怒喊。
“大伙儿小心,听说妖女早已得月神乌断与神医端木蓉的真传。务必小心,别中了她的毒术。”
“大伙儿围住了辛姑娘,莫让小妖女夺走了白鱼玉坠。”陆元鼎一声喊,众人随即向辛雁雁所在位置靠拢,各个都是兵刃在手,异常警戒。这些人本以为珂月宫主不过仗着神都九宫的威名,刚才珂月这一出手,方知厉害。
八卦门、风旗门等人众这么一退,神都九宫的少年少女们也纷纷向珂月靠拢。独独剩下荆天明一人在两方人马之间。辛雁雁与珂月都没有说话,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开口要求荆天明来帮助自己,但两人的眼神都直直望着他,想知道荆天明究竟会靠向哪一边?
风旗门中突有一人大步向前踏出,自背后抄出一柄长杆,呼的一声,长杆倏出,定在珂月身前十步之遥。
“在下风旗门周妄刚。还请珂月宫主赐教。”那灰衣男子朗声报出名号。这周妄刚,年约三十左右,老辣沉稳,年级虽然不长,但在风旗门中辈分并不算低。手中铜杆约莫二尺来长,杆头装有尖刺,尖刺又铸装有尖刺,尖刺下又铸合着一面大铜板,板缘极是锋利,上有云絮般的雕纹,这兵器似枪非枪。似斧非斧、状如旗杆,正是风旗门所特使的独门兵器。
“风旗门?”珂月朝对方一番打量,见他一张脸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显然自己不曾对其下过手,更何况这人生得高额长颚,好一副马脸,相貌绝无丁点儿与荆天明相似之处。当下把眼往旁边一转,只见这姓周的身后,还有四、五个背上皆插着一柄长杆之人,想来都是风旗门弟子。但是他们人人相貌都完好,换句话说,就是这些人的长相都不怎么样,明明这些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这周妄刚干嘛要找自己麻烦?
那灰衣男子见珂月沉吟不语,慨然言道:“想我风旗门也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门派,哪能坐视妖女助纣为虐,代鬼谷欺压八卦门?”
“喔!原来是打抱不平来着。”珂月宫主点点头,问道:“你风旗门素来都这么行侠仗义吗?”
“贼妖女好瞧不起人!”周妄刚脸上变色。
过去几十年来,风旗门与沽山派、淮水帮在江湖上虽是众所周知,只可惜手底下多是杀人越货、偷拐抢盗等事。这中情形一直到淮水帮帮主左十二痛定思痛,将柚子送入清霄派中改拜赵楠阳为师之后,风旗门与沽山派、淮水帮等帮众才渐渐弃暗投明,一改过去行事之风。换句话说。风旗门开始行侠仗义,也不过是最近这几年间才有的事。珂月这一问,等于是掀人伤疤。
周妄刚只道珂月是故意嘲笑讽刺,却不知珂月向来对江湖上各门各派懒的了解,刚才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周妄刚眉头一皱,便要动手。陆元鼎在一旁观察许久,心想周妄刚武功虽好,却不知是邪教妖女的对手?何况有荆天明虎视眈眈等在一旁。“若是能激得此女不用兵刃,周兄便多一份胜算。”
陆元鼎主意已定,便道:“小弟早知周兄想领教一下神都九宫的神兵利器。江湖传言,珂月宫主从不轻易亮出兵刃。此番只怕要叫周兄失望了。”
“要兵刃相见?”岂知珂月喔了一声,说道:“那简单。拿剑来。”
立在后头的绿衣少年闻声立即跨步上前,解下背上长袋,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珂月握住露出长袋外的剑柄,轻轻抽出一把剑来。只见那柄长剑竟无剑鞘,剑身还不到寻常铜剑的一半宽。细而长的剑身在日光下却隐隐发出莹莹月色。再仔细瞧去,方能看出莹白色的剑面上有红色血丝缠绕,隐约如刺绣一般于剑身上显露出二个字:珂月五年前,毛裘领着高月上神都山,于故师阴阳家风朴子墓前,将掌门信物耳环转交高月。高月祭拜过风朴子,正式成为神都九宫的新主人。她本拟即刻下山,招手新血,壮大神都九宫,却迷恋上神都山的风景,一住就是数月。倒也亏得如此,这才在风朴子旧居偶然觅得这把“珂月剑”。
荆天明也是第一次见阿月使用兵器。但见珂月手中握着那柄莹白细剑,实在秀雅得紧,也好看的紧,心中不紧暗叹:“正所谓宝剑陪佳人,这句话可到如今才得见深意。”后来又见剑身铸有珂月二字,恍然领悟道:“原来如此。此剑便是珂月更名的由来了……哎,高这一姓既是不认识她的爹娘所传,又是背叛了她的笨荆天明为她所取,也怪不得阿月不肯再要了。”想到这里,荆天明心中又是一阵凄苦。
珂月将长剑随意搁在身侧,连个架势也不摆:“来吧。”周妄刚见对方竟似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张马脸顿时又长了三分。眼中渐起杀意,哼了一声,肩不移,腿不抬,整个人骤然往前移去,长杆倏出,杆尖咻地便直戳珂月的脸面,这招“点沧宿”以杆为枪,使法近似枪法,威猛势捷,细细一柄长剑恰恰好挡在长杆尖端。那时机说巧也未免巧得过分,说妙又不免妙得有些匪夷所思。
周妄刚手下一愣,心中暗道:“真看不出这小妮子还真有几分功夫。我若不使出全力,败给了这小姑娘,还有脸回到风旗门去吗?”
周妄刚助威似得大喝一声,手上加劲,将内力源源送出,那杆本来就有百来斤重的大旗,自是变得更沉了,只听得轻轻一阵声响,旗剑相交,就看那长剑黏着杆上尖刺画出小圈,将旗杆斜引至旁,周妄刚虽使出牛劲,却离不了那柄细长白剑。
“可——恶——啊——”周妄刚咬着牙、脸红脖子粗地硬撑着想要抬起那柄珂月剑,却是不能。明明是小姑娘使着一把细剑,大汉子舞着一把大铜旗,却让小姑娘把大汉子给压倒了。
周妄刚使劲三次,珂月松手三次。那把风旗门的大旗,倒好像俩人实现套好招一般来来回回升降三次。
“哈……”荆天明看了想笑。但不知是珂月不愿意让他笑出声来。荆天明方才“哈”了半声,珂月已抽回白剑,倏然间。唰唰唰连三剑直取对方右腕。周妄刚连忙缩臂回声,脚下擦个半圆避过,铜斧称势回砍珂月;这一变招尚来不及使全,珂月剑已然向上画出一抹长虹,剑主人左臂旋。右剑挥、右剑绕、左臂扬,身后身前二记叮当脆响,先拨铜斧,后削杆身,周妄刚一柄长杆顿时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