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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鱼玉坠之后,荆天明的各种表现、神情、讲话都越来越奇怪,辛雁雁担心地望着她的荆大哥,只怕会与他分离。
果然,荆天明打破沉默道:“等等。还有一件事没弄清楚。”马凉本已打算再去煮过晚饭,听荆天明又叫开了,有点不耐烦地道:“又怎么呢?浑小子。”
“你既是马水近的儿子。”荆天明振振有辞地责问马凉,“那便是马少嬅女侠的父亲啦。你怎么忍心放下自己女儿,数十年不管?”
“我哪有什么女儿?”谁知马凉却道:“什么马少嬅?我已说过我不认识。浑小子,这一定是你弄错了。”
“我怎会弄错!”荆天明几乎吼了起来,“你的女儿便是马少嬅女侠,她与夫婿高石然两人,江湖上并称他们为颍川双侠。”
“数十年前我不告而别,从没有回家去,又怎么会有女儿呢?”
“你有的。你有的。”荆天明急切地道,“我绝对不会搞错。我想八成是你当年离家之时,你妻子已经怀有身孕。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这……”马凉见荆天明说得如此肯定,便反问道:“确实也有这种可能。只是这事情连我都不知道,浑小子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辛雁雁也点点头,望向荆天明,仿佛也在用眼神问他,“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荆天明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说道:“因为……因为那马少嬅后来也有个女儿,名叫……叫高月,她便是你的外孙女,而这高月,她是……从小和我一块儿长大的,她身上也有一块白鱼玉坠,那就是最好的证明。”于是荆天明便将高月是如何于襁褓中被仇家徐让夺走,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又如何与自己相识、如何因白鱼玉坠得悉身世、以及后来又如何因这玉坠子和马少嬅、紫语之间发生的种种牵连全盘说出。
这一席话说下来,马凉与辛雁雁两人都听傻了。辛雁雁越是听荆天明说下去,她的心情就越沉重。她看着荆天明每次提起高月这两个字,眼神便会突然间活了起来、或黯淡下去,现在她知道是谁盘踞在她的荆大哥心中了;而马凉的感受却又不同,从没有见过的女儿、外孙女活生生地从浑小子的口中跳了出来,还遇到这么多危险,被这么多人欺负……马凉砰地一下跳了起来,“浑小子!你方才说,我外孙女儿身上也有一块白鱼玉坠,是不是?”马凉不等荆天明回话,又掉转头问辛雁雁道:“你说你因为身上有这块玉坠子才被人追杀?!”辛雁雁点点头。
“唉!”马凉一跺脚、一叹气,“浑小子,你怎么不早说哪?如此说来,我的外孙女儿有危险了,我得找她去。”说罢就如疾风一般地冲出了小石屋。
“这……”辛雁雁噗嗤一笑,“老前辈还真心急哪?他从来不曾见过他外孙女儿,这样找得着吗?”
“找得到的。”荆天明顺口答道:“高月跟外头的石刻女子长得很像,菜翁看了,一眼便会认出来的。”
“是吗?”辛雁雁满怀凄苦地说道:“原来高月她跟外头的雕像长得很像?”荆天明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点头。
“对了,对了,”突然间荆天明也像马凉那样砰地站了起来,因为在他的心中终于将一切都串起来了。荆天明想道:“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有什么事情一直让我担心受怕,原来,原来如此,高月身上既然也有白鱼玉坠,那么势必会受到鬼谷的追杀。那时候卫庄不是告诉过我了吗?他不是要我学会百步飞剑最后三式,好保护高月吗?我……我……我一直拼命想将她忘记,才会直到今日藉由菜翁方能想通。”
辛雁雁见荆天明突然站起,两眼涣散,整个人呆若木鸡,担心得也站了起来,“荆大哥,你怎么了?”
“我……我……”荆天明如梦初醒,喊道:“我不能再待在这儿了。我要去救高月。她有危险了。她需要我,我要去救高月。”荆天明口中喊着,就想要往外冲。就在这时,辛雁雁右手挥出,狠狠地给了荆天明一巴掌。
“啪!”那一巴掌打在荆天明脸上发出脆响,辛雁雁含泪道:“荆大哥,你醒醒。你不能走!”
“我为什么不能走?”荆天明急问道。
“你忘了吗?你昨日方才召集了武林上的英雄好汉,要去营救儒家子弟。”辛雁雁忍不住心中悲伤,义正辞严地说道:“莫非你又要重蹈八年前的覆辙吗?莫非你要罔顾上千条人命吗?你在谈直却大侠面前发的誓,能就这么忘了吗?”
“对。对了。我不能现在就去。”荆天明清醒过来,想起有上千人还等着自己去救,“是我不好。我要去救刘毕他们。”荆天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多亏你提醒我。雁儿,你真好。尤其这一巴掌打得更好。”面对辛雁雁,而非高月,荆天明顿时变得利索起来,他开心地笑道:“怎么?手疼不疼啊?”辛雁雁没有答话。她心中明白,方才荆天明已经完全乱了方寸,事实上,打从马凉提起玉坠的来历开始,她的荆大哥脑中便只有高月一人,“若非如此……若非如此……凭我又怎么能打得中荆大哥呢?”辛雁雁低着头凝视着自己的右手,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滑了下来。
马凉既已经跑得无影无踪,荆天明只得守着辛雁雁,日夜在咸阳城中等候。到了即将行刑的前一日,乞丐赵老三终于传来了四大门派与墨家人马抵达的消息。“你陆师哥他们便在前面,”荆天明带着辛雁雁来到附近,言道:“你这就去吧,我还有一点儿事得先准备准备。”辛雁雁哪里舍得就这么和荆天明分开,正开口说:“我……”便听得陆元鼎的声音:“小师妹?!”
“是小师妹吗?!”陆元鼎站在街上,远远便瞧见了辛雁雁,大喜过望,赶忙唤着本来。荆天明未等陆元鼎奔至辛雁雁面前,早已一溜烟地闪得不见人影。他拐了两个弯翻上屋顶,又悄悄潜回去,趴在屋瓦上远远偷瞧着,只见朱岐热情地抱住了辛雁雁。其余武林四大门派的掌门人,赵楠阳和萧星度也都到了。还有马少嬅与紫语,却没看见邵广晴。站在墨家钜子方更泪身后的彪形大汉,是自己的兄弟花升将。而站在花升将附近的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便是自己的师父盖聂。
其实荆天明早已料到今日必会见到这些人,但出自本能的还是想拖延与他们相见的时刻,“哎,反正明天无论如何都会碰面的。”荆天明又多看了盖聂一眼,“师父他老人家的头发又白了许多,毕竟是八年过去了。身子看来倒还很硬朗。这就好了。”这才悄悄地退远,翻下屋顶去了。
另一方面,众人寒暄已毕,自然而然便问起了辛雁雁,关于当日在小石屋她被那岳皋劫走之后的情形。辛雁雁自然也是一一答复。当朱岐听到岳皋乃是为了救大伙儿一命,这才鲁莽抱走辛雁雁时,呵呵一笑对陆元鼎说道:“陆掌门,我就说吧?那岳老弟救了咱们十条性命,绝不是什么坏人,我老朱的眼光不会错的!”众人相互看了几眼,各自都心中好笑。朱岐这人虽是热血拓落,思虑却向来不够周延,他虽是这么说,但大家心知肚明,他看人倒是挺常看走眼的。
陆元鼎笑道:“总之,小师妹你没事就好。”
“看来那位叫做岳皋的年轻人倒是个侠义之辈,”赵楠阳在旁沉吟说道:“但听说他也已得知辛姑娘身上有块白鱼玉坠,辛姑娘,我劝你万事还是小心为要。”
方更泪一旁听了也淡淡附和:“是啊,辛姑娘,江湖人心难测,无论对方是谁,你都不得不防。”
辛雁雁点头回道:“赵掌门、方大钜子请放心,晚辈和那岳皋相处了两个月,他若真是有所图谋,早便下手了。这白鱼玉坠如今还好端端在我身上,岳皋绝无不轨之心,他原本是打算将我送回八卦门,但路上听说了儒家弟子们的事情,便也来到咸阳城打算救人。”
“好汉子!”花升将喝了声好,言道:“这位岳皋听起来着实是个人物,他既然也已来到咸阳,我花某人定要好好与他结交一番!”辛雁雁这才注意到,原来眼前这位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才是“花升将”本尊,随即努力忍住了笑。
“如此听来,这岳皋的武功甚是了得啊。江湖上却从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怕用的是假名。”赵楠阳开口问道:“辛姑娘既已和他同行多时,不知是否知其来历?”
“这……”辛雁雁听赵楠阳如此问道,本来有点迟疑,但后来想起荆天明说,他从此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这才一一看向在场众人,正色言道:“正如赵大侠所说,这岳皋其实并不叫做岳皋。实话对各位言讲,这位先在石屋救了我们十人之命,现在又带着我赶来咸阳要相救儒生人等的侠义之士,便是各位的旧识,荆天明。”
“你说什么?”盖聂抬眼盯着辛雁雁,颤声问道:“是……天明?”
“是的。”辛雁雁此时已知盖聂乃荆天明的恩师,遂恭恭敬敬地道:“这位八年来到处行侠仗义的人,便是令徒荆天明。”
“什么!是荆天明!?这……”朱岐在旁边却是为之语塞。原来朱岐这八年以来,每凡有人跟他提到荆天明的名字,他必怒斥:“别跟我提起这三个字!”这时一听那救了自己性命的岳皋竟然是荆天明,不禁瞪大了一双牛眼。心里头的关卡一时间还过不去,偏偏又是自己到处跟人赞扬岳皋,顿时“这……那……怎么……”几个字半天说不完全。
“是天明!”花升将与方更泪二人却互望了一眼,尤其是花升将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他没死?他还活着?还到处行侠仗义?好好好!哈哈哈!”他原本对荆天明当年擅开城门之举甚不谅解,但是八年已过,他个性本就粗疏,一听兄弟既然没死,又到处行善,简直就笑得合不拢嘴了。方更泪的个性却非如此,他虽不记恨荆天明,却也没有这么轻易便能相信一个人会改过行善,当下只是低头不语。而在座的马少嬅更是索性发出了不屑的斥责声。辛雁雁看向马少嬅,问道:“这位是……?”
陆元鼎这才想起自己方才高兴过了头,竟失了礼数,漏掉几位没有为辛雁雁介绍。辛雁雁先前听过马少嬅、紫语和高月之间的故事,早已没有好感,这时知她便是马女侠,脸上神色也就淡淡地。尤其一见紫语也在场,心中更倏然有了警觉;若依荆天明所言,这紫语分明就是当年的鬼谷少女奸细,眼下竟已当上了儒家掌教夫人,可见其真实身分从未暴露。辛雁雁思及自己身上也有块白玉,不禁多瞧了那紫语几眼,暗暗起了戒备之意。
赵楠阳眼见在座的有好几人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道:“看来荆天明已然痛改前非了。好虽是好,但想当年,他原也是个知大体的好孩子,骁勇能武,却不知为何偏偏在与秦军对阵之际临阵倒戈,偏偏此行又是和秦兵作对,唉,怕只怕旧事重演啊。”
盖聂在旁看了赵楠阳一眼,开口想说什么却终于没发话。紫语如今已是堂堂儒家掌教之妻,听赵楠阳言中有挑拨之意,便也推波助澜地道:“赵掌门,听你言下之意,可是说那荆天明似乎不愿与秦王作对?”
赵楠阳迟疑了一下,摇头笑道:“我也只是因为想不透他当年所为,这才如此猜测,又看大伙儿如此开心,实在怕你们又得失望了,便忍不住出言提醒一番。”
花升将笑道:“赵掌门,您想太多了。天明乃是勇士荆轲之子,那秦王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