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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黄药丞忍不住悄声道:“莫非眼前这女子就是公主所说的那位医圣后人?”
莫方丞嘿了一声,道:“这可说不准,她手里有公主的手令,又知道岐黄龙胆汤,那千金方是公主带过来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巧合?”
黄药丞将眼光望向施槐巍,小声猜测道:“那她扶着的这老郎中岂不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莫方丞道:“可我记得公主曾说过她义妹姓何,方才郝大人不是说他姓施么?姓氏对不上啊。”
黄药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不管对不对。郝大人这回只怕踢到了铁板了。”
他两人声音虽小,郝源道却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由一凛:“是了,他两人不同姓,这姓施的肯定和医圣没关系。我简直是老糊涂了,居然没有想到这点。”他身后有黄莫两人在,南康的笔迹根本瞒不下去,只能冷冷道:“这手令倒是真的。”
施槐巍装孙子装了许久,听到这话立即跳起来,趾高气扬道:“听到没?这手令是真的!眼下天色不早。还不赶紧将房间收拾出来?”
贺守义瞬间换了一张脸,点头哈腰道:“是是是,马上就收拾出来。不知道您老人家要几间房?”
施槐巍还没开口,就听郝源道接着冷笑道:“就算这手令是真的又如何?按我大晋律例,非官员眷属不得入住驿站。敢问施贤弟现在官居几品?”
他这话一说,贺守义的脸上也不免有些难看。南康给的手令没说非要他们入住,只说希望能看在她的脸上给行个方便,正是因为这种事是没法摆上台面的。按律虽说应当如此,当然不行方便,也不是不行,只要有胆子承担下场就行。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驿长。哪里得罪得起南康?眼下这个姓郝的和那老郎中过不去,明明压不倒对方,却非要嘴硬,倒让有心想将功补过的贺守义两面不是人起来。
那黄药丞本来就不想得罪南康,见阿苒似是医圣后人更是有心巴结,连忙上前打圆场道:“我等连夜赶路。郝大人也累了,眼下天色不早,大家何不进去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莫方丞也是一般心思,只对施槐巍等人笑道:“先来后到。您老人家先请。”
郝源道见自己下官各个见风使舵都已经转投向施槐巍那边,脸色越发阴沉。当初他诬陷施槐巍为逃兵,又骗娶了他的心上人,逼得施槐巍不得不东躲西藏,远走他乡。直到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施槐巍才敢重操旧业游方行医。三十年来他在官场上一路打摸滚爬,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若是让施槐巍攀上了医圣这颗大树,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自己恐怕不仅官位不保,就连脑袋也要搬家。
郝语环在家中最得祖父喜爱,得知郝源道要去药王谷参加药王神炼,想尽办法也要跟过来凑热闹。她一向是帮亲不帮理,见祖父大受打击,不由跺脚道:“你们今天让他们住进去了,也不怕连累南康公主被御史参一本?”
黄莫两人心道:“这种事你不说我不说,御史如何能得知?再说御史就算知道了,又能参出个什么名堂来?”
贺守义更是哭笑不得,他一个小小的驿长,连被参的资格都没有。
郝源道被孙女这么一说,才惊觉道自己失态,亏他也是在官场淫浸许久,只要施槐巍没有回京,他便有的是时间算计他,就算是医圣亲临又如何?救人他或许比不过,害人难道还比不过么?当下反手一巴掌甩在郝语环的脸上,怒斥道:“住口!叫你不要多嘴,公主殿下也是你能说的?”
郝语环在家中一直娇生惯养,从未被人碰一下手指头。没想到今天最疼爱她的祖父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她一巴掌,尤其是当着何意的面前,顿时让她羞愤欲绝,转身哭着就跑回了车上。
郝源道深吸一口气,走到施槐巍面前长长一鞠躬,满面惭愧道:“施贤弟,想当初你我在军营里同吃同宿救死扶伤……”他眼里饱含痛苦的低声道,“三十多年了,她到死都惦记着你,我心里放不下才会与你一再刁难,贤弟你大人大量,就是看在素绢的脸上,也千万不要与我计较。”
施槐巍对他曾经恨之入骨,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仇恨早就烟消云散。即使今日被羞辱,看到郝源道一脸憔悴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可怜,只对阿苒道:“师父,咱们还是去镇上寻间民宿吧。”
黄莫等人自然是各种挽留,就连郝源道也舔着脸要与施槐巍接风洗尘。
阿苒原本以为这么来回折腾何意会不耐烦,没想到他冷冷扫了一眼众人,转身上了马车,淡淡道:“天色要晚了,赶紧走吧。”
绕了一个大圈,阿苒三人又重新宿回了那青布汉子的家里。
尽管阿苒沿路借冰想办法保存青霉素水,但这几个月下来,当初提纯的青霉素早就失活了。好在她还存了点青霉素的菌种。每到一地,就会租一个小院重新练习提纯。经过几个月的反复提纯,阿苒已经能够尽可能的减少试验操作损失,提纯到较高浓度的青霉素。
不知不觉已经在那青布汉子家里住了快半个月,药王谷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八宝镇上的人越来越多。去问何意,何意只有一个字:“等。”他最近一直在尝试用左手练剑,阿苒本想将沉渊还给他,何意却冷冷看了她一眼:“当初我既然将它给了你,自然就不会要回。”一面继续打磨自己的木剑。
自从遇到了郝源道之后,施槐巍对青霉素又重新燃起了斗志。他帮着阿苒一起将青霉素提纯,正想出门找人借冰,就听到街上有人大喊道:“药王谷的人来了!”
施槐巍一个机灵,连忙快步走到阿苒身边道:“师父,药王谷来人了,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阿苒抬头看了看何意,后者点了点头道:“走吧。”他原本就冷漠,现在的话更少了。
……
所谓的药王谷来的人,不过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手里举了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面挂着一块白帆,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药王谷三个大字。
阿苒等人赶到的时候,那少年正举着竹竿坐在高高的屋顶上,任凭下面的人如何指点也不做声,只远远的望着天边的云彩。
郝源道等人也已经闻讯赶来,见对方不过是个孩子,心中不由疑惑道:“莫不是自己被戏弄了?”即使心中如是想,也无人离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
那少年等到晌午,见竹竿的影子没了,这才开口道:“我们谷主说了,参加药王神炼靠的不是名气大小,而是各位的真本领。无论有没有神医帖,都可以参加试炼。”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ps:
注'1':《西汉会要》记载:“九卿之一大鸿胪下,设有属官郡邸长丞,其职责为‘主诸郡之邸在京师者也’。并注:‘按郡国皆有邸,所以通奏报:期待宿也。’”此处之“通奏报者”,即君臣之间传递的消息,也就是邸报的由来。
注'2':因为架空,所以你懂的。
ps:今天回来晚了,写道凌晨2点,人都傻了。。
☆、143 试炼(上)
只听人群中一人问道:“既然有没有神医帖都能参加,那要神医帖何用?”
接着便有人附和道:“正是这个道理!我等皆是名馆坐堂的大夫,千里迢迢赶来参加药王神炼,要是那些街头巷尾的游方郎中也能参加,我等尊严何在?药王谷尊严又何存?何必还要搞什么药王神炼?”
拿到了神医帖的人自然气愤不堪,这神医帖是身价的象征,他们都是从各个郡县千挑万选而来,若是这事传出去,将来回去后岂不是被人耻笑?
倒是那些没有被邀请只是慕名而来凑热闹的人忍不住大声喝彩,他们本身就没什么名气,有些人不过是靠着祖传的偏方过日子,更甚至根本就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对他们来说,不管能不能胜出,只要能进一趟药王谷,回去也就有了吹牛扯淡的谈资。当下便有人叫道:“拿了神医帖就成神医了么?能不能进药王谷,大家各凭本事!这才是真正的公平哩!”
一时间争论迭起,吵闹非凡。
忽然听到一人朗声叫道:“吵什么?谷主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有什么事先听人家把话讲完。”
阿苒定睛望去,那人正是郝源道。只见他身着六品官服,头戴漆纱笼冠,整个人神采奕奕,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半个月前那前倨后恭的小人嘴脸。
阿苒因忙着提纯青霉素,来得倒是最晚,施槐巍个子小,早早就寻了空隙挤进人群中去,只有何意一直不动声色的立在她身后。自从屋顶那少年竖起药王谷的旗杆后,上至郝源道,下至施槐巍,见了药王谷三个字,眼光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哪里有功夫注意到他人。
郝语环站在祖父身后,她之所以能得祖父的青睐,正是因为她天生聪慧,从识字起就开始读医书。九岁就能将《伤寒论》倒背如流。她学医并不是出于喜好,而是为了讨好长辈,对药王谷自然没有多少兴趣,不过是想借机出来游玩。郝语环正百无聊赖的四处顾盼,没想到目光一转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何意。
何意一袭白衣,神情淡漠,远远立在人群后,初秋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更显得他眉似远山,面若冠玉。郝语环看得心中怦怦直跳,忍不住暗道:“若是能知道他的名字便好了。”可一想起那天自己当着他的面出了那么大一个丑。心里又觉得羞愤难当。虽说事后祖父安抚了她许久,并亲口许诺回去后定会好生补偿她,可头面首饰再华丽精美,得不到心上人的垂青,也只不过是一件死物罢了。此时见到何意目光柔和的望着身前那帷帽少女。她心中不由有些嫉妒,只将嘴唇咬得死白。
医圣后人?
整天戴着帷帽不敢见人,肯定模样奇丑无比。
大晋民风开放,除了王谢这等百年世家在女子教养上极其苛刻,京中其他贵女都极少有人出行戴着帷帽。越是美貌,便越是骄傲;不展露自己的美貌,又如何收获他人羡艳的眼神?当年谢郎踏春。百艳随行,若不将脸露出来,就是追到天荒地老,人家也不认识你。郝语环越想越觉得有理,看着何意竟然一直跟在阿苒身边,简直痛心疾首。恨不得取而代之。
站在她身边的郝源道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孙女的异样。自从得知施槐巍竟然不知羞耻的拜阿苒为师之后,他就想尽办法要去讨好药王谷。此时这么一说,倒引得屋顶上那少年朝这边望来,只见他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微微一挑眉。声音清冷道:“阁下莫非是来自京中的太医令么?”
郝源道连忙点头道:“正是。”
那少年哼了一声,道:“总算来了个明事理的……发给你们的神医帖上说的很清楚,药王神炼全凭自愿,并不强求。若是对谷主的安排不满,药王谷也不会强行挽留。”他那话里的意思就是爱来来,不来滚。
郝源道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恭敬道:“客随主便,我等既然来到这里,自然愿意听从药王谷的安排。”
众人见太医令都如此低声下气的配合,心知自己若是再嚷嚷下去,只怕更讨不到好处,当下几个带头挑事的人便悄悄退了下去。
那少年环顾众人一眼,见众人渐渐平静下来,这才缓和了语气道:“虽说所有人都可以参加,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到谷中。手持神医帖的自然可以直接进入,没有收到邀请的人,若有本事能破解得了药王谷的屏山迷障,谷主也不会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