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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南的目光落在李荣的身上,只见他那件玄色的胡服上,在胸口处有一块很明显的水渍,观这水渍的形状及泼溅的大小、方向,萧南猜度,应是‘不小心’泼到身上的酒水之物。
唔。再联想到阿晼说的话,以及方才听到的争执声,萧南已经大概猜到了李荣之前经历了什么。
接着,萧南又发现这位荣国公一副恼羞不已的样子,浅浅一笑,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起身笑道:“李国公也来水榭小憩?”
李荣揉了揉鼻翼,含糊的应了一声:“这里的景色不错。”
萧南双眉上扬,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她客气的对李荣道:“既然李国公喜欢这里的精致,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萧南听得清楚。方才与李荣争持的人距此并不远,倘或安同得到消息追了来,见她也在这里,误会了什么,可就不好了。
此处乃是非之地,还是早早离去为妙。
不等李荣说话,萧南便领着一大群侍女转身离开了水榭,走到台阶处,萧南顿住脚步。鸡婆的丢了一句:“转角的假山处,正有几大国公府的小郎君们饮酒放歌。”
话音未落,萧南已经行至水榭边的小湖旁,她并没有直接回宴会中心,而是顺着小湖慢慢的溜达着。
李荣正满心懊恼,忽听到萧南飘飘忽忽的话语,他立刻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冲着萧南的背影拱了拱手,轻声说了句:“多谢!”
说罢,李荣一个纵身从水榭的横栏跳到一旁的小径,顺着那蜿蜒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他赶到萧南所说的假山。
果然,他刚走到假山旁,就听到一群身着各色华丽衣衫的少年郎君正在欢唱饮宴,假山前的空地上。还有几个酒劲上来的小郎君正踏足甩袖的跳着时下流行的舞蹈。
李荣见状,心里暗喜,装作刚刚发现众人的样子,快步走到一个拿着酒盏满场子乱转的紫衣少年身边。
“哎哟!”一声,两人撞在一起,紫衣少年手里的酒水全都泼到了李荣的身上。
“哎呀呀。李国公,真、真是抱歉,某、某孟浪了!”
紫衣少年也是权贵家的子弟,抬眼见是新晋的荣国公,酒立时醒了一半,忙退后两步,躬身长揖道歉。
李荣半垂下眼眸,看到之前胸口的那个水渍印儿已经被新的酒水印儿盖住了,当下暗喜,面儿却一副大度的模样,上前一步双手扶住那少年:“呵呵,无妨无妨,大家一起玩乐,偶有失手也是常理,五郎无须多礼。”
那紫衣少年也是个伶俐的人,一听这话,反手拉住李荣的胳膊,热情的邀他入席。
李荣原就是来‘入伙’的,如今有人相邀,自不会推辞,随口说了句‘叨扰’,便一撂衣摆跪坐下来,与众小郎君一起饮酒唱歌跳舞。
再说另一边的安同,正与几个赴京赶考却又落榜的士子笑闹,一个碧衣小婢匆匆走来,附在她的耳边嘀咕了两句。
安同闻言,脸色骤变,推开围绕在她身边的几个士子,腾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酒盏往地上一掷,扭身便朝水榭奔去。
看着地上被人打晕的两个小婢,安同的五官拧作一团,她用力踢了踢离她最近的一个。
接连被踹了好几脚,那小婢才悠悠转醒,还没睁眼,就哎哟一声呻吟——脖子好痛,额,pp也好痛,貌似被人痛打了一顿。
“李国公呢?我不是命你们将他引到我的寝室?如今他人呢?”
安同见小婢一脸迷茫的样子,火气更盛,又用力踹了她一脚,狠狠的问道。
小婢挨了这一下,惊得马上回过神儿来,伏地请罪:“婢子、婢子没用,原本按照郡主的安排,婢子两人顺利将李国公引向主院,可、可不知为何,李国公行至此处便住了脚,连声询问‘厕轩在何处’,‘缘何行至内院’。婢子解释说别业的厕轩就在前方小院,李国公不信,还厉声训斥婢子放肆,婢子两人正欲辩驳,忽觉得脖颈一疼,就、就昏了过去。”
另一个小婢也被其它奴婢唤醒,听了同伴的话,连连点头:“没错,婢子也不知国公为何发怒,还不等解释就被国公打晕了。”
安同越听越生气,只恨手里没拿马鞭,否则她定要狠狠抽这两个没用的东西一顿。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好一会儿,安同才平息下来,咬牙问道:“李荣呢,可有人知道他此刻在何处?”
好容易组织了这场宴会,好容易请来那么多贵妇做遮掩,好容易制定好计策,竟、竟如此轻易的被李荣逃了开来,这让安同郡主情何以堪呀。
一个小婢怯怯的走上前。颤声回道:“禀、禀郡主,婢子方才去假山处送酒水的时候,发现、发现李国公正与赵国公府、鄂国公府、卢国公府等国公府的几位少郎君饮酒嬉戏……”
“……”安同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此时她只是为了不能得偿所愿而气恼。她并不知道那边的李荣正在咬牙切齿的想着如何报复她。
安同更不知道,用不了多久,她便会被皇后殿下打发到感业寺,与南平一起念经思过。
傍晚时分,赏菊宴结束了,主宾各方不管是尽兴也好,还是败兴也罢,这喧闹的一天总算过去了。
萧南带着一群侍婢,安安稳稳的回到了荣寿堂。
晚上。崔幼伯照例来正房与娘子儿女一起用暮食。
吃完饭,则是一家人喝茶聊天的时间。
崔幼伯先是一本正经的考校了女儿、儿子的功课,见两只小的顺溜的背诵着他留的课业,崔幼伯板着的脸立刻笑成朵花,亲亲儿子的小脸,摸摸女儿的小鬏鬏,慈父形象立刻高大起来。
接着。崔幼伯又凑到萧南身边,附身跟肚子里的孩子聊天,随后又拿出那本太公家教,沉声给胎儿读书。
灵犀和长生则坐在一边,每人捧着一卷书,乖巧的看着。
崔幼伯读完了一遍太公家教,便顺口问起今日赏菊宴的事儿。
萧南简单的说了说,最后叹道:“许是我有了孩子吧。竟越来越不喜欢那样热闹的场合。”
崔幼伯闻言,想了想,凑到萧南耳边低声道:“近日,我听闻了许多安同郡主的流言,其中有一些很不堪……娘子,日后她家的宴请。咱们还是少去为好。”
萧南故意露出惊愕的表情,“什么流言?很不堪?!”
崔幼伯用力点了点头,语带不屑的说道:“有人传言,说、说安同借宴集之名,行淫乱之事。还有人嘲讽韦郎是‘娼夫’,总之很不堪入耳。”
萧南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喃呢道:“怎么会这样?今日宴会上,我看大家都很正常呀,而且参加宴会的也多是京中宗室和权贵,当着这么多亲戚和密友,她、她如何行那龌龊之事?”
崔幼伯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道:“算了,许是坊间的闲人胡说的吧。不过,无风不起浪,娘子,日后还是离那位郡主远些吧。”
萧南忙点头,柔顺的说道:“恩恩,都听郎君的,左右我怀了身孕,往后闭门谢客就是。”
夫妻两个又闲话了一番,萧南便催着崔幼伯去其它小院安歇,她自己则带着两个孩子在正寝室休息。
一夜无话。
次日,刚用过朝食,萧南正想带着两个孩子去花房转转,顺便锻炼下身体。
玉竹却一脸凝重的赶了进来。
萧南心里一沉,将灵犀和长生交给乳母,招手命玉竹近前回话。
“娘子,不、不好了,咱们家老国公不知为何惹怒了圣人,圣人刚刚下了旨,不但罢免了老国公的尚书仆射等官职,还、还削去了宋国公的爵位……”
ps:话说某萨有颗去年长了一半的智齿,这两天又开始往外冒,疼得不行,某萨忍无可忍,今天便去医院拔牙,拔牙的过程很快,但麻药的效力却很持久,直到现在,某萨还觉得半边脸有些木木的,汗!
第061章 乱了
来了,祖父的第五次罢相,而且是最严重的一次!
萧南心中惊慌不已,她没有发觉,她扶在膝盖上的手正在微微发抖。
玉竹不知道祖父为何惹怒了圣人,萧南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深居后宫养病的圣人,觉得寂寥无聊,便寻了些往日的老臣到榻前聊天。
她那位祖父亦是圣人当用的老臣之一,所以这两日经常被召入太极宫。
原本,两个老汉回忆过往、畅谈往事,越聊越尽兴,说着说着,两人便忘了君臣,说话也越来越随意。
萧禹本就是个‘傲王侯’的孤傲人,虽然儿子(萧驸马)、孙女(自然是萧南咯)不停在他耳边絮叨,让他放平心态,尽量不要与人争执,没得气坏了身子,至少不要在圣人面前太过散漫。
这若是放在平时,萧禹也就听了儿孙的劝告,随便敷衍两句。
但那日坏就坏在他与李二陛下聊得太尽兴了,一时间他将儿孙的劝告丢到了脑后,直接把病榻上的皇帝当成了普通好友,嘴上也没了把门的,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萧禹随口而出,想辞官,出家做道士去。
‘这个可以有’,李二陛下也跟着胡扯起来,连连点头表示允许,之后他还赞扬萧公洒脱,真不愧是南朝皇族萧氏之后。
当时,两个老汉都没觉得没啥要紧的,次日圣人又召萧禹进宫聊天。
只是第二天的两人聊得并不融洽,正巧又有人回禀关于吴王的事儿,这更让圣人心烦不已。
话不投机半句多,再加上圣人心情不爽,他猛地想起昨天萧禹的那句戏言,脱口问这老汉何时辞官、出家。
萧禹立时反驳,说他昨日只是玩笑,并不是真的想辞官。更不想做道士。
李二陛下顿时就怒了——纳尼?玩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呀。
萧禹还以为圣人与他闲聊,愈加无赖的说他就是开玩笑,就是不想辞官,就是不想出家。
昨天还哥俩儿好的老头儿竟这样你来我往的吵了起来。
最后,圣人怒了。
萧禹也有些急眼了。
这下子,圣人压抑的怒火总算有了宣泄的地方,他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吹着胡子对萧禹叱道:什么,你不想辞官,那朕就罢了你的官。不光罢了你的官,朕、朕还要削了你的爵位。赶你出京城。
于是乎,萧国公就这样迎来了他的第五次罢相。
这些,是萧南前世的时候,偶尔听人说笑时提到的,那时,她早已脱离了萧家,对这些并不很在意,所以也就没有细打听该事件的具体过程。
萧南虽然知道祖父的第五次罢相也不过是虚惊一场,但整件事的细节以及该事件对萧家的影响。她并不十分清楚。
她只知道,这件事对萧家的打击很大。
不行,我不能这么坐着,我、我要想办法帮娘家度过此劫。
想到这里,萧南腾地站起来,“玉竹,立刻命人准备马车。”
玉竹知道萧南关心娘家。她也没有多问,只问了句:“娘子要去萧府?”
萧南摇头,“不,那边有阿娘在,不会有事的。”
仿佛印证萧南的话一般,就在这时,苏妈妈匆匆走了进来。
她见萧南一脸凝重,便知道主人估计已经知道老国公的祸事。草草行了一礼,道:“娘子,方才公主府派人传来消息,说大公主和萧驸马已经暂时搬回了祖宅,公主担心娘子听闻了消息会着急,特意命人告诉娘子。说萧家一切有她,娘子无需担心,安心养胎才是正经。”
萧南一听是阿娘的吩咐,肃容仔细听着。
苏妈妈的话音一落,萧南点头道:“嗯,阿娘的意思我明白,放心吧,我今儿不回祖宅。”
额,娘子到底要不要出去?玉竹有些不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