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腮坐在窗边观鱼,一会儿又与她赤体相拥,对着镜子望彼此的脸。两个人在一起时的一颦一笑,又都仿佛重现在眼前。
他在回忆中一阵幸福,一阵难过,什么事也懒得想了,懒懒地爬回床上,拥起被子,又去闻她遗留下的体香。
窗明椅亮,深棕色地板上片片白影如切,偌大水阁之中,静悄悄只剩他自己一个。在藻井高阔处看来,帷帐里那拥被蜷卷的小小身子,仿佛一条被斩断的蚯蚓。
在无声的扭曲中,他忽然想到一事,心头骤然惊紧。
第二章 寻香
这一念既起,秦绝响立时感觉寒意丝丝渗骨,仿佛整个观鱼水阁都跟着阴森起来。
他目光直了一直,忽然一跃下床,复到椅边,两手在空中划拢,探鼻轻嗅。
空气中尚有李双吉厚重的男子气息,另有一股残存的清香。
是马明绍的香水。
犹记得在山西,自己给恒山派准备礼物时就想送香水,闻他身上香气舒爽,曾问起过。当时马明绍说,他用的香水名叫“海兰娇”。
此刻空气中的香气有些陌生,显然马明绍已经换了香水。
然而长亭送别时候,郭书荣华向大哥敬酒,身上香气随清风播远,淡雅宜人。当时未觉,此刻想来,虽时隔数月,但隐约仍可辨出,那正是“海兰娇”的味道。
是巧合吗?
他思忖良久,猛地冲出门去,扶栏喊道:“来人!”
月亮门处,六名铳手铁卫鱼贯钻入,顺水上环廊急奔而来。
秦绝响扬手指道:“你们去给我找……”话到中途,忽然说不下去。
如今的秦家,都是马明绍帮自己一手打理起来的,陈志宾现在也不能完全相信,百剑盟的人更是用不上,谷尝新、莫如之等老部下又都在山西,想来想去,此刻身边办事能放心的,竟然连一个都难找。
六铳手低头僵等半天,都觉古怪,仰面向上瞧来。
只见少主忽然变得异常平静,二目凝神,脸上血色渐褪。
他们心中奇怪,只好静静候着。
秦绝响扶栏踱了两步,立定说道:“你们出个人上独抱楼看看,如果不忙,叫于志得过来一趟。”一人应声奔出,小半个时辰后,于志得入阁施礼:“少主有何吩咐?”秦绝响道:“哦,呵呵,也没什么大事。想让你去京师各处卖香水的铺子打听打听,问问有没有一种叫‘海兰娇’的,买点儿回来。”
于志得挑目光瞧了瞧他。
秦绝响道:“我准备给暖儿一个惊喜,切不可让第三个人察觉了。”于志得躬身道:“是。”三日后来报:“回少主,属下走遍京师,没有查到有售卖这种香水的。”秦绝响道:“哦?这么稀罕?连京师都没货?”于志得道:“何止没货,绝大多数连听都没听说过,据京西水慕华堂的方老板说,这‘海兰娇’制炼极难,十亩花田方能炼得一滴,且不是市面流通的东西,而是当年严世蕃在时,派人在辽北圈了一片地,专门养花制炼的,一年才能出产几瓶而已。世蕃每年留四瓶自用,剩下的一瓶送给宫中当宠的大太监,一瓶送给陪嘉靖修行的道士,还有大概一两瓶,赏给自己用得着、信得过的人,得者莫不以此为荣。民间的人,纵使肯花千金也难买得着呢。”
秦绝响缓缓推开窗子,目光凝远:“没想到,这东西来头不小啊。”
于志得道:“是。不过此物不易保存,时间一长香气走散,得到的人大多当时也就用了,故而极少存世。倒是传说在抄严嵩家时,有人发现过世蕃存下的十几瓶,京师各大香水行的老板都翘首以待,准备买些来勾兑着出售,将来必发大财。不过等官卖严家财产的时候,却不见这些香水在名单上,结果大家都落了个空欢喜。”
秦绝响心道:“郭书荣华那么精致个人,自是喜欢这类东西。抄家时有东厂参与,定是他让人留意,趁机吞没了去。”回想马明绍那衣着笔挺、富贵雅致的样子,以前倒不觉怎样,现在寻思起来,愈发觉得与郭书荣华相类,忐忑间忽又想到:“且慢,马明绍喜欢香水,花高价托人买来,也不是没可能。未必就和郭书荣华扯上关系。而且郭身为东厂督公,行事何其谨慎?倘若真把手下安排到我身边来,绝不能把自用的香水给他,这样岂非太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思来想去,一时难下定论,道:“没有就算了。”又补了句:“你办这事的时候,没有让人瞧见罢?”
于志得向他背影一揖:“属下是趁闲时去游逛打听,尤其避着马大总管。少主放心。”
秦绝响柳叶眼向侧后方略斜,心想这家伙好生乖觉,竟然猜得出我是在调查马明绍?
于志得瞧了出来,躬身道:“少主,马总管对衣饰香薰这些东西很讲究,这是咱们秦家上下都知道的。这事情您不吩咐他,反而来找我,显然有点不合情理。再说您要给暖儿姑娘惊喜,只瞒她一人便是,何必嘱咐属下不要让它人发觉呢?故而属下才有这么一猜。”
秦绝响回过头来,在他脸上瞧了一阵,微笑道:“很好,你在我秦家多少年了?”于志得忙道:“回少主,一晃这有十七年了。”秦绝响倒是一愣:“十七年,这日子可是不短哪。”于志得笑道:“是,我从小就在会宾楼长大的,从摘菜、刷碗干起,后来又跑堂、管账,什么都干,日子糊里糊涂就过来了。”秦绝响目光略直,长长地嗯了一声,道:“辛苦这么多年,却少有提升,真是委屈了你呢。”
于志得笑道:“少主这话就说远了,老太爷和大爷知人善任,知道我也就是个迎来送往的油头,办不了什么大事,功夫也是每每找祁大总管报账时跟他学两手,十几年下来落个不上不下。管个酒楼什么的倒还合适,再往上,用不着风来吹,自个儿便晕晕乎乎往起飘了,哪还压得住场面呢。”
秦绝响将目光移向屋子空处,只留给他一个侧脸,闲闲缓缓地道:“人在江湖,大风大雨是少不了的,又有谁不是在风中飘着、浪里摇着?只要那羽毛飘到天涯,也记得来路,那水草冲到海角,也不忘自己的根曾扎在何处,那便够了。”于志得心领神会:“是,属下谨记少主爷的教诲。”秦绝响二指一勾:“附耳过来。”
傍晚时分,马明绍登上水阁,挑帘进屋,只见秦绝响背窗坐在一蓬光斗里,眼白里是青森森的蓝色,瘦削的小脸像个老人般阴深。
他忙施一礼道:“少主,您找我?”
秦绝响托起茶碗,叹息似地道:“嗯,这些日子我有些懈怠,家里和盟里的事都怎么样了?”
马明绍道:“回少主,太原传来的消息,江慕弦在年后又加大了力度,将秦家战力迅速提至五万,但据元老会估算,以此速度急剧扩充,恐非久策。齐梦桥建议,现阶段应将重点转移到商业,除了粮食、布匹、木材、珠宝等原有六个行业外,力争在接下来的八到九个月间,再将晋境内镖运、典当、赌场、妓馆等七个行业垄断,要求在长治、晋城、临汾、运城、忻州等主要分舵所属地区,将秦家商铺覆盖到四成,其它小型分舵至少要达到六成。”
秦绝响一直捏杯盖打着茶沫,听到这轻轻一扣,语作不耐地道:“老齐想得太保守了!天下三百六十行,他就瞧得见那几个?还有,小分舵所在地区不是乡就是县,那份额占到八成又有几个钱?告诉他,还得要各主力分舵再加把力气!”
马明绍忙道:“少主,那几个大城剩下没倒的商铺,都是有根有派有势力的,并购不可行,动武又容易惹出事端。依属下看来,齐老爷子的意思是:横挤不动,就多往下发展,把他们看不上的份额拿过来,积少成多也是一样。其实不管黑道白道,在私在官,钱都是命,想彻底垄断某一行业实实不易,虽然咱们在山西是一家独大,可也要顾虑一下别人,此事还请少主三思。”
秦绝响不错神地观察着,经过夏增辉的事,感觉看人越发难准,身边的人一个个神头鬼面,似乎都有问题。此刻马明绍的表情谆谆切切,毫无造作之态,倒令人心中恍惚。
杯盖在指尖转来转去,与杯沿相磨,发出令人躁然的砺响。
马明绍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应,以为是听进去了,又继续道:“百剑盟方面,有陈志宾带人打理,倒也一切顺利。分股配发的事情也已开始执行,盟里人无不欢喜,初步统计来看……”跟着将各类账目数字一样样地报上来。秦绝响望着他自想心事,听了半天都是入耳未闻,最后长长吐了口气,摆手道:“好了。”搁下茶碗,站起身来:“细节就不必和我说了,屋里很闷,咱们到外面走走吧。”
“是。”
两人下了阁,于志得拉开距离跟上,三人二前一后,在水上曲廊间缓缓踱行。
彩霞遍天,逝日西红,池塘中涟漪返影,映得三人衣衫上光波浮漾,如凌晚风。
来到一处探往池心的观景小亭之上,秦绝响收住脚步,扶栏眼望水庭夕照,一时无语神凝。
马明绍声音低柔地劝道:“馨律师太虽没回恒山,却也未必就会出事,少主也不必太过忧烦。这些天您饮食俱废,日渐削瘦,反倒比她还让人放心不下。”
水声豁拉轻响,亭下一红一黑两条鱼正浮出水面,小口圆张,摆尾摇鳞。秦绝响目光落去,淡淡道:“这世上,又有谁,能让人真的放心呢?”
马明绍察觉出话茬有些不对,试探道:“大小姐虽被劫走,一时却也受不着委屈,侯爷武功高强,南下早晚立功归来,也不必担心,如今秦家勃然中兴,盟里尘埃落定,不知少主忧心者何?”
秦绝响慢慢转过身来,望着他的眼睛:“你。”
第三章 折柱
远处红日过檐,亭内为之少黯,池塘中那两条鱼儿忽地轻巧一晃,逡巡远去,没入水面亮色。
“我?”
马明绍直愣愣地瞧着秦绝响,又侧头瞧瞧廊间的于志得,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隔了好一会儿,秦绝响笑笑,扬手按上他肩头:“马大哥,你年岁不小,也该适时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了。”马明绍微怔,忽尔失笑:“少主怎么有兴致拿我开心?人在江湖,每天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娶的什么亲?没的祸害了别人。”
秦绝响像个老人似地感喟道:“正因为不知明日福祸生死,所以这一刻才要高高兴兴啊。”说话时脚下踱着步子往他身后转,手垂下来,顺势不经意地在他胸前虚略划过。
宣云融水,塘底霞沉,亭台水榭墨影幽移,令眼前的世界多了一份异样的生动。
马明绍平静之极,身子始终没有任何提防的反应,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如今咱们在京,虽然看起来形势大好,可是终究上头还有个东厂,闲杂事情,还是以后再说罢。”秦绝响笑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咱们已入蜀大定,你也不用学子龙啦!”说着调笑般用手肘轻轻顶了顶他的后心:“小弟有意给你保一桩媒,还请马大哥万勿推辞哟。”马明绍半苦着脸,转过身来正要说话,就见陈志宾从远处沿廊走近。秦绝响笑道:“哦哟,他也来了,正好正好。”
陈志宾和于志得打过招呼,上亭施礼:“少主,马总管,不知召属下来有何吩咐?”
秦绝响笑眯眯地道:“我准备做大红媒,给马大哥说件亲事,找你来参谋参谋。”陈志宾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可是大好事啊!马总管,恭喜恭喜!”马明绍道:“你别听少主说笑了。”秦绝响道:“这怎么是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