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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百假强笑道:“偷兄,什么怎么说?”
苗迁道,“老卞,我偷儿现在心平气和,你可别惹我。”
卞百假双手一摊,道:“偷儿,我确不知你何指。”
苗迁残眉一耸,道:“那么我告诉你,你一个人跑到长安来,助纣为虐,兴风作浪,坑害白道,惨杀弱女……”
卞百假忙道:“偷儿,你别无中生有,血口喷人,那可不是我……”
苗迁瞪眼叱道:“那跟你有什么两样。”
卞百假一震,脸上变色,摇头说道:“偷儿,你说的对,但那坑害白道……”
苗迁道:“我指的是卫振东与申一鸣。”
卞百假道:“助纣为虐……”
苗迁道:“以你在长安的作为,算不得助纣为虐么?”
“对!”卞百假一点头道:“算得,算得,我助纣为虐,我助纣为虐!”
苗迁道:“承认就好,我问你,你是为了什么?”
卞百假一摇头道:“偷儿,我不为什么?”
苗迁道:“老卞,我再说一遍,我如今是心平气和。”
卞百假耸肩一笑,全没当回事儿,道:“好吧,我告诉你,为了雪花花的银子。”
苗迁残眉一竖,道;“他给了你多少?”
卞百假道:“不多,每月一万两。”
“不少。”苗迁冷笑说道:“一万两银子就买了你的天良。”
卞百假双手一摊,道:“偷儿,相交多年,我这个人你知道,只有人出高价,我连命都卖,我连自己的爹娘都骗。”
苗迁冷哼说道:“一点不差,你确是这么个人。”
金大龙突然笑道:“苗老,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
苗迁转脸问道:“小子,什么?”
金大龙道:“卞老的骗术绝骗不了你。”
苗迁一怔点头,道:“不错,我忘了,谢谢你,小子。”
卞百假为之脸色一变,但他没开口。
苗迁转回了脸,冷冷一笑,道:“老卞,咱六个可是多年的知交。”
卞百假忽然“哈哈”地一笑,道:“知交那亲得过爹娘?”
苗迁脸色一变,道:“老卞,有理,我不放在心上,只是,说。”
卞百假愕然凝目,道:“偷儿,说什么?”
苗迁道:“你是想抓破脸么?”
卞百假:“偷儿,你我这张脸,今日势必抓破不可。”
苗迁两眼一瞪,道:“老卞,这话……”
卞百假一摇头,道:“偷儿,我不能说。”
苗迁道:“为什么不能说?”
卞百假道:“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苗迁道:“老卞,你抬手摸摸良心……”
卞百假笑道:“偷儿,盗也不道,你偷儿或许有良心,任何人或得讲良心,我卞百假不能讲良心,也没有良心。”
苗迁话声忽起颤抖,道:“老卞,我再问你一句……”
卞百假道:“偷儿,千百句也是枉然,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看在多年知交的份上,你该曲谅一……”
苗迁颤声说道:“老卞,多年知交的情份快到头了。”
卞百假神情一震,口中却淡淡说道:“偷儿,是么?”
苗迁道:“我偷儿不擅骗人。”
卞百假道:“你是要跟我划地绝交?”
苗迁道:“老卞,不只我一个,你要三思。”
卞百假摇头笑道:“偷儿,我老卞自来长安至今,不止三思了,你几个如执意非绝交不可,那你就划地吧,好在我并不孤单寂寞。”
苗迁脸色陡变,身形剧抖,道:“是啊,你还有这么多好朋友……”
卞百假摇头说道:“不,偷儿,我不是指甄老他们。”
苗迁道:“那你是指谁?”
卞百假道:“那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苗迁沉声说道:“我要问。”
卞百假沉吟了一下,道:“偷儿,并不是我不说,这我可以告诉你,只是我一旦说出来,你绝对不会相信……”
苗迁道:“你说说看。”
卞百假道:“偷儿,你真要问?”
苗迁叱道:“废话。”
卞百假苦笑说道:“偷儿,你又何必非多伤一心不可……”
顿了顿,道:“酒鬼。”
苗迁脸色一变,倏又冷笑说道:“老卞,你说对了。”
卞百假道:“偷儿,我说对了什么?”
苗迁道;“我的确绝不相信。”
卞百假摊手一笑,道:“我本来就这么说,偷儿,那在你了。”
苗迁道:“可是还没完没了。”
卞百假道:“偷儿,你还要干什么?”
苗迁道;“我今天到柳府来的目的,就是找你要人。”
卞百假道:“偷儿,你找我要谁?”
苗迁道:“你装什么糊涂。”
卞百假道:“你找我要酒鬼?”
苗迁道:“你知道就好。”
卞百假摇头说道:“偷儿,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么?”
苗迁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卞百假道:“我不孤单寂寞。”
苗迁道:“我字字听得清楚,可是我的话你也该听见了,我绝不相信。”
卞百假轻叹说道:“偷儿,世上的人与事,变化是很大的……”
苗迁道:“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卞百假道:“朝秦暮楚,不讲情义,偷儿,事实上世上有很多人跟我一样。”
苗迁道:“老卞,你说穿了舌头,磨破了嘴我也不信,除非日出西山,铁树开花……”
卞百假一笑,说道;“铁树开花马长角,古来愚人何其多,荣华富贵享不尽,情义良心值几何?偷儿,以你之见。”
苗迁身形一抖,道:“好话,老卞,叫他出来我当面问问。”
卞百假道:“偷儿,你何必多伤一次心?”
苗迁道:“已伤透了的心,何在乎多伤一次。”
卞百假道:“偷儿,你是多此一举。”
苗迁道:“千里迢迢的找朋友来了,多一举又算得什么?”
卞百假道:“偷儿,你真要……”
苗迁厉声叱道:“老卞,你少废话,你骗不了我,拖延时间也没有用。”
卞百假摇头苦笑,道:“偷儿,你这是何苦……”
顿了顿,自嘲接道:“我卞百假一生就说这么一次真实话,天奈人家不肯信,真实话又如何,看来倒不如虚假……”
吁了一口气,接道:“说来也怪我,谁叫我一辈子骗人……”
抬眼望向甄世贾,道:“甄老,如何?”
甄世贾脸上没有表情,目中却闪漾着异采,猛一点头。
卞百假喝道:“去一个,请独孤老先生。”
一仆从应声飞步而去,有顷步履响动,他领着一人进了大厅,那位,正是癫狂醉客独孤朋。
独孤朋如今毫无醉态,入目厅中的情景,先是一怔,继而一转平静,咧着嘴笑道:“没想到偷儿来了,金家小子也在座……”
说话间走近,冲着甄世贾一拱,转身在甄世贾身边坐下,苗迁一双眼紧紧凝注独孤朋,没说话。
金大龙却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独孤老人家,多日不见,没想到在这儿……”
独孤朋一摇头,笑吟吟地道:“小子大概早就料定了我老人家会在这儿,所以顺便把苗老偷儿带了来,可对?”
金大龙笑道:“独孤老人家法眼高明,一语中的,老人家,柳府可安适?”
独孤朋点头笑道;“安适,太安适了,几乎使得我老人家乐而忘返,甚至于连来长安的目的都忘了。”
金大龙道:“找到卞老了么?”
独孤朋道:“你小子装什么呆?卞骗子不就在眼前么?”
金大龙笑了笑,倏转话锋,道:“老人家是为寻卞老而来,苗老则是为寻卞老及老人家而来,如今彼此当面,我把苗老交给老人家了。”
独孤朋道:“小子,我老人家谢谢你……”
转注苗迁道:“有朋自远方来,偷儿,你好!”
苗迁道:“我偷儿一年四季,百病不生,如今是活的很好,酒鬼,有朋自远方来,听你的口气,似乎是以主人自居。”
独孤朋笑道:“此地是柳府,老卞是柳府的主人,我自然也算得主人,如若你偷儿愿意,也可以当个主人。”
苗迁残眉微耸,道:“酒鬼,何解?”
独孤朋笑道:“很简单,偷儿,我问你,当初我来长安,是来干什么的?”
苗迁道:“废话!”
独孤朋道:“我来了有乐不思蜀,忘却来意之感,如今你偷儿也来了,谁敢说你不会跟我有同样的感觉?”
苗迁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走了?”
独孤朋道:“你偷儿也未必会愿意再走。”
苗迁道:“酒鬼,我问你。”
独孤朋摇头说道:“偷儿,我正准备让人给你几个带个信儿,老卞在这儿过的很好,我也想在这儿静享余年……”
苗迁道:“酒鬼,你别开玩笑……”
独孤朋摇头说道:“我说的是如假包换的实话,又何曾跟你开过玩笑!”
苗迁脸色一变,道:“这么说,你真不打算走了?”
独孤朋道:“当然是真的!”
卞百假突然插口说道:“偷儿,如何,我没有骗你吧?”
苗迁冷哼一声,望着独孤朋道:“酒鬼,你可知变节移志四字何解?”
独孤朋点头笑道:“懂,只是,偷儿,我厌倦了武林中的恩怨纠纷,想在老卞这柳府中静享余年,这能叫变节移志么?”
苗迁道:“那固然称不得变节移志,可是你知道老卞他在这儿都帮人干什么事?做些什么样的勾当?”
独孤朋哈哈笑道:“明白,明白,自然明白,只是以我看,那要比动则血腥的武林事要好得多,偷儿,你以为然否?”
苗迁冷哼一声说道:“坑害白道,惨杀弱女,这就是……酒鬼,我懒得跟你多说了,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当真……”
独孤朋截口说道:“偷儿何其婆婆妈妈的罗嗦?”
苗迁瘦小身形倏颤,道:“酒鬼,你常说我罗嗦,但听入耳中往日今天大不同,酒鬼,你难道忘了咱六个数十年知交?”
独孤朋道:“偷儿,我跟老卞都对得起朋友,我两个昨天还商量,要把你四个接来此处,共享荣华富贵,同……”
苗迁哑声说道:“酒鬼,你要有良知,如果还想要朋友,就跟我走。”
独孤朋愕然说道:“偷儿,这话怎么说?”
苗迁道:“你该知道,一个人总是一个人,不能兼顾两头。”
独孤朋“哦”地一声,道:“偷儿,我明白了,那么我告诉你,我愿意拆伙,我跟老卞都愿意从‘风尘六奇’中除名,从现在起,风尘六奇中没有独孤朋跟卞百假这两个。”
数十年知交,闯荡半生,得来不易的名号,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勾销了,看来此中……
苗迁既悲又怒,可没留意那么多,他还想再说。
金大龙突然笑道:“苗老,他二位心比铁石坚,事已无可挽回,多言何益?且等我办完事后,咱们就走吧!”
苗迁颤声说道:“小子,你说的对,我老人家不再多说了……”
须发皆动,霍地站起,垂指下挥,“嗤”地一声,那花砖地上一道指痕横于座前,然后他抬掌斩去一角衣衫丢在地上,往下一坐,一言不发。
卞百假面有异色,独孤朋笑得勉强:“偷儿,你这是划地割袍,绝了交?”
苗迁没答理。
独孤朋一笑又道:“偷儿,此举嫌得太早,这划地割袍,你该在稍时决定离去之后再做,这话你明白么?”
苗迁冷然说道:“独孤朋,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我苗迁会跟你两个一样么?”
独孤朋摇头笑道:“这我不敢,不过,偷儿,世上的事跟人,变化是很难预料的,就拿我来说,我就……”
苗迁道:“那是你!”
“好吧!”独孤朋道:“我跟老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