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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微笑道:“你也莫要气愤,我既能捉住他一次,便能捉住两次。”
朱七七:“但愿……”
突然惊呼道:“哎呀,不好,我那耳环他可曾还给你?”
沈浪道:“什么耳环?”
朱七七道:“那耳环乃是我提金银的信物,被他骗去的,他凭那对耳环,立刻便可提取百万金银,这一下他更可作恶了。”
话说间,她便要放足追去。
但沈浪却一把拉住了她,朱七七着急道:“莫非你,你真的要眼看他走?”
沈浪道:“莫非你要我们做食言背信之徒?”
朱七七怔了半晌,叹了口气,突又指着白飞飞道:“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也不会放了他。沈浪,我真不懂你怎会如此轻易放了那十恶不赦的……”
沈浪冷冷道:“莫非你能眼见她死在王怜花手中……”
他面上第一次敛去了笑容,朱七七只有咬着嘴唇,空自生气,却终是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金无望皱眉道:“神仙一日醉,药力万无一失,这厮怎能逃走的,我当真不懂。”
白飞飞痛哭着道:“这全要怪我……全要怪我。”
金无望道:“怪你?”
白飞飞道:“方才他本好好坐在那里,却突然呻吟起来,像是十分痛苦,我听得不忍,便问他这是为了什么,他说他……他……”
金无望道:“他怎样?”
白飞飞流泪道:“他说他自幼便有此病,一发便痛苦不止,我就问他可有什么法子止痛,他便求我替他取出那桌子下暗屉中一个小箱子里的一瓶止痛药……”
朱七七失声道:“你……你答应了他?”
白飞飞颔首道:“我见他实在太过痛苦,便……便只好答应了他,哪知他服药之后过了半晌,竟突然一跃而起。”
金无望跌足道:“我早该想到,这厮连江左司徒秘制的迷药都有解方,又怎会无药破解这‘神仙一日醉’?”
白飞飞伏地痛哭道:“但我那时的确不知道,我……我只是瞧他可怜,我……”
朱七七脸都气红了,道:“你……你倒好心得很。”
白飞飞道:“姑娘,求求你原谅我,我……”
朱七七跳了起来,道:“原谅你,就为了你那该死的好心,我们便不得不眼见这恶贼逃走,眼见他不知要做多少字人的事……”
沈浪叹道:“这也怪不了她,她本性柔弱仁慈,瞧不得别人受苦……”
朱七七嘶声大呼道:“这还不能怪她,这难道怪我,你可知道王怜花害得我多么惨……多么惨,你可知道我宁可砍断我自己的双手双足来出这口气,你……你……你……你可曾为我想一想……”
也整个人仆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众人瞧着这两个伏地痛哭的女子,都不觉为之失色。
突然间,风吹入窗,有股烈焰,随风卷了进来。
熊猫儿失色道:“不好,火。”
沈浪道:“快冲出去。”
金不换颤声大呼道:“你们要逃,可不能将我们留在这里,你们…”
金无望怒叱道:“畜牲,懦夫。”反手一掌,掴在他脸上,但却终于抱起了他,又挟起了连天云。
连天云嘶声道:“放手,我死也不要你救。”
金无望冷冷道:“我偏要救你,你可能怎样?”
连天云果然不能怎样,只有闭起了嘴。
沈浪双手却抱起冷大,李长青,天法大师,笑道:“熊兄,你……”
熊猫儿苦笑道:“我知道。”
他只有抱起白飞飞与朱七七,但朱七七却摔脱了他,道:“我自己走,你放心,我还不想死。”
只见那火焰烧得好快,就在这刹那时间,整个窗户都已被火燃着,众人已被烟熏得呛出了眼泪。
沈浪沉声道:“沉着气,跟我来。”
缩腹吸气,突然一脚飞出,这一脚竟生生将窗边的墙,踢崩了一角,他身子一闪已冲了出去。
火焰来势虽凶猛,但沈浪,金无望,熊猫儿,却无一不是武林中顶尖儿的绝顶高手,朱七七跟在他们身后,自然省力不少。
这几人竟自火焰中冲了出去一一窗外便是个小小的院落,院中虽也有火,但易燃之物究竟不多,火势终于小些。
几个人一口气冲到院墙外,方才驻足,抬头望见那冲天火势,低头望见自己被火星烧焦衣襟,都不觉倒抽一口凉气。
熊猫儿叹道:“王怜花好毒……好毒的王怜花。”
沈浪道:“火势如此凶猛,倒真不知他是用什么东西起的火……唉!此人之机智毒辣,当真是天下少有。”
突然一阵凄厉的呼声,隐约自火焰中传出,这呼声虽然隔的遥远,十分微弱,但其中所含的惊恐,绝望,凄厉,却令人听得毛骨耸然。
熊猫儿高声道:“有什么人还在火窟中?”
朱七七恨声道:“我知道,那也是王怜花的手下,方才……”
她以最简单的几句话叙出了王怜花如何用计,如何将那大汉关在地窟中,然后咬牙恨声接道:“他对自己的门下都这样狠毒,他简直不是个人。”
沈浪突然道:“你们稍候,我去救他。”
朱七七道:“你去救他,你可知他也是……”
沈浪沉声道:“不管他是什么人,至少他总是个人,只要是人,我便不能眼见他被活活烧死。”他说得斩钉截铁,绝无犹疑。
说话间他已撕下身上的衣服,在雪地上浸了两浸。
火窟附近冰雪已溶,那衣服顿时湿了,沈浪便将这件湿了的衣裳,一半披在头上,一半卷成布棍,不等别人开口,已投身烈焰之中。
沈浪竟然身怀“束湿成棍”的内家绝顶功夫,但见衣棍到处,火舌四裂——但瞬即分而复合,他身影也瞬即消失在火焰之中。
朱七七急得连连跳脚,流泪道:“这人真是个疯子,竟……竟不顾自己性命,只为了去救王怜花那恶贼手下的一个走狗,他真是…”
金无望冷冷道:“他真是我金无望一生所见,第一条男子汉,大丈夫,金无望今生能得此人为友,当真死亦无憾。”
熊猫儿大声道:“我熊猫儿至今才算真服了他。”
李长青,天法大师,连天云,冷大也不禁齐地为之动容。
李长青叹道:“不想沈浪为人,竟如此侠义。”
金不换冷冷笑道:“这也没什么了不起,沈浪这小子,最会做作,他这也不过是做给咱们看的,好教咱们……”
连天云怒道:“放屁,如此舍生忘死,岂能做假。”
天法大师叹道:“何者为真?何者为假,他此举纵是沽名钓誉,但他肯如此不顾性命的去做,也可算难得的了。”
金不换冷笑一声,道:“他……”
朱七七突然转身,怒喝道:“你再说一个字,我现在就宰了你。”
金不换果然乖乖闭起了嘴,半个字也不敢说了,对付这种人,朱七七的法子当真比什么都有效。
李长青叹道:“但愿吉人天相,沈公子莫要……”
熊猫儿大喝道:“嘿!这区区一把火,又怎烧得死沈浪。”
熊猫儿口中虽说得硬,心里却还是为沈浪担心的——此时此刻,又有谁不为沈浪担心。
只见火焰越来越大,越来越猛。
但沈浪却还未出来,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到。
朱七七颤声道:“莫非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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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七七道:“不错,他立刻就会出来的……立刻……”
于是又过了半晌,火势更大,更猛。
朱七七道:“你……你看他……会不会……”
熊猫儿道:“不会,像他这样的人,怎会身遭不测。”
朱七七道:“不错……不会的……不会的……”
一阵风吹来,卷来了一股火焰,一股热气。
众人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朱七七道:“好……好大的火,我们在……在这里都受不了,他……他……”
熊猫儿道:“我们虽受不了,但他可不同,凭他的本事就算到了十八层地狱,也照样可以闯得出,我放心得很,哈哈……放心得很。”
他竟放声大笑起来,但那笑声之中,可全无半点开心的意思,那笑声简直比哭声还要令人难受。
朱七七亦自笑道:“不错,他这样的人,连鬼见了都要害怕……”她虽也在笑,可是眼泪早已不觉流下了面颊。
放眼望去,眼前什么都看个到了,只有火……火……
冲天的火势,已将苍穹染得血红。
朱七七道:“他……他……他……”
她再也说不出第二字来,转首去瞧熊猫儿。
熊猫儿铁青着脸,闭紧了嘴,那些安慰别人,也安慰自己话,他也实难再说得出口来。
金无望双拳紧握,指甲俱都嵌入肉里。
朱七七瞧瞧他,瞧瞧熊猫儿,终于大哭起来。
白飞飞更早已泣不成声。
这样的大火,若说还有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有谁相信,沈浪虽强,究竟不是铁打的金刚呀。
何况,纵是铁打的金刚,也要被火烧化了。
猛烈的火势必难持久。
这山庄孤零零地矗立在山顶,与树林间还隔着一大片地,后面便是山岩,是以火势并未连绵。
突听李氏青道:“呀,火小了。”
朱七七嘶声道:“不错,火小了……他可以出来了。”
她虽然明知任何人也无法在火焰中逗留这么久,虽然明知沈浪已无生望,但口中却绝不肯说出绝望的话。
强烈的火势,终至尾声。
众人瞪着眼睛瞧,眼睛都瞧疼了。
沈浪呢?瞧不见,连影子都瞧不见。
人人心中,都早已绝望了,再也没有一个人还认为沈浪能出来,只是谁也不敢提起一个字。
金无望突然大声道:“有所不为,宁死不为,所有必为,虽死无惧,古之义侠也不过如此,沈浪,你……你且受金无望一拜。”
他冷漠的面容上,竟已有了泪痕。
他竟真的跪了下去。
这冷如冰山的人,竟会流泪,竟会跪倒——他自己实也不信自己这一生中还会为人流泪,为人下跪。
熊猫儿道:“你何必如此,他还不见得真的……”
突然扑地跪下,热泪夺眶而出——他要哭,便放声痛哭,绝不会无声流泪,这杀了头也不流一滴眼泪的男子汉,便真的放声痛哭起来,这哭声中所包含着的是何等巨大的悲痛,这悲痛中又包含着何等深厚的敬爱。
李长青喃喃道:“沈浪呀沈浪,你今日能得这两人为你流泪……你……你纵死也算无憾了,你死得总算不差。”
天法大师道:“义士之死,重逾泰山。”
这两人虽本对沈浪不满,此刻竟也不觉热泪盈眶。
连天云已泪流满面,大声道:“沈浪,连天云若是早知你是这样的入,打破头也要交你这个朋友,只恨……只恨连天云昔日错看了你。”
只有冷大,仍咬紧牙关,不说话,但嘴角却已咬得泌出了鲜血一一每一滴鲜血中所含的悲痛,都胜过千言万语。
白飞飞泣不成声,道:“沈……”
她用尽气力,才说出一个字。
她方自说出一个字,朱七七已痛哭着嘶声喝道:“你哭什么?沈浪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还哭什么?若不是你,王怜花怎会逃走,怎会起火,若不起火,沈浪又怎会……怎会……”
白飞飞颤声道:“不错……是……是我……我……我也不想沽了!”突然挣扎着爬起,向那犹未完全熄灭的火窟中奔去。
但她方自奔出两步,已被金无望与熊猫儿挟住,她又怎能挣得?
她唯有痛哭,哭的不但有泪,还有血。
朱七七痴痴自语道:“好,你不想活了,我难道还想活么……”
突然展动身形,奔向火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