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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飞飞蜷曲在榻角,喘息仍未平复,仍不时偷偷去瞧沈浪一眼,王怜花面壁而立,似在沉思。
这是幅多么奇异的画面,多么奇异的情况,越是仔细去想,便越不能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巧妙的遇合。
这四人相互之间,关系本已是如此微妙,造物主却偏偏还要他们在如此微妙的情况下遇在一起。
王怜花默然凝思了半晌,终于缓缓回过身来,拿起了一副新的刀剪,捏起了的朱七七的眼皮。
他左手虽然已将朱七七眼皮捏起,右手的剪刀也已触及她的眼皮,但这一刀却迟迟不肯剪将下去,只是凝目瞧着沈浪,似已瞧得出神。
沈浪忍不住问道:“兄台为何还不下手?”
王怜花说道:“小弟此刻心思极为纷乱,精神不能集中,若是胡乱下手,只怕伤了这位姑娘的容颜。”
沈浪奇道:“兄台心思为何突然纷乱起来?”
王怜花微微一笑,道:“小弟正在思索,待小弟将这两位姑娘玉体复原之后,不知兄台会如何对待小弟?”
沈浪笑道:“自是以朋友相待,兄台为何多疑。”
王怜花道:“小弟方才两番出手相试,兄台难道并未放在心上,兄台难道并卡认为小弟有故意出手伤害兄台之心。”
沈浪含笑道:“我与你素无冤仇,你为何要出手害我?”
王怜花展颜而笑,道:“既是如此,小弟便放心了,但望兄台永远莫忘记此刻所说的话,永远以朋友相待于我。”
沈浪道:“兄台若不相弃,小弟自不敢忘。”
王怜花笑道:“好……”忽然放下刀剪,走了开去。
沈浪忍不住再次问道:“兄台此刻为何还不下手?”
王怜花笑道:“兄台既肯折节与小弟订交,小弟自该先敬兄台三杯。”寻了两个茶盏,自坛中满满倒了两盏白酒。
沈浪道:“但……但这位姑娘……”
王怜花道:“兄台只管放心,这位姑娘的容颜,自有小弟负责为她恢复,兄台此刻先暂且住手,亦自无妨。”
他已将两杯酒送了过来,沈浪自然只得顿住手势,接过酒怀。
王怜花举杯笑道:“这一杯酒谨祝兄台多福多寿,更愿兄台从今而后,能将小弟引为心腹之交,患难与共。”
沈浪亦自举杯笑道:“多谢……”
这时朱七七神智方自渐渐清醒,无意间转目一望,只见沈浪将王怜花送来的酒送到唇边。
她方才虽然对沈浪有些不满,她虽也明知自己此刻只要一出声说话,王怜花便未必肯再出手,自己或许永远都要如此丑八怪的模样,但她见到沈浪要喝王怜花倒的酒,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情急之下突然放声大喝道:“放下……”
她也许久未曾说话,此刻骤然出声,语声不免有些模糊不清,王怜花与沈浪齐地一惊,沈浪回首问道:“姑娘你说什么?”
朱七七本来想说的是:“放下酒杯,酒中有毒。”
但她实也未曾想到自己这一出口竟能说得出声音来。
在做了许多日子的哑巴之后,语声骤然恢复,她心情的激动与惊喜,自非他人所能想象。
她说出“放下”两个字后,自己竞被自己惊得怔住了,许久许久,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王怜花目光闪动,突然一步掠去,拍了她颏下哑穴,她再想说话,却已说不出了,空自急出了一身冷汗。
沈浪皱眉道:“王兄为何不让这位姑娘说话?”
王怜花笑道:“这位姑娘实己受惊过巨,神智犹未平静,此刻语声一经恢复,身子一能动弹,便说不定会做出些疯狂之事,小弟方才几乎忘记此点,此刻既已想起,还是让她多歇歇的好。”
语声微顿,再次举杯,道:“请。”
沈浪微一迟凝,但见王怜花已自一干而尽,他自然也只有仰首喝了下去——朱七七在一旁已瞧得急出眼泪。
玉怜花又自倒满一杯,笑道:“这一杯谨祝兄台……”
他善颂善祷,满口吉言,沈浪不知不觉间,已将三杯酒俱都喝了下去。
朱七七全身都已凉了,那日在地牢之中,这王怜花含恨的语声,此刻似乎又在她耳边响起。
“沈浪……沈浪……好啊,我倒要瞧瞧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物……我偏偏要叫他死在我的面前。”
她似乎已可瞧见沈浪七孔流血,翻身跌倒的模样,她唯愿方才那三杯毒酒,是自己喝下去的。
月色渐渐升高,连熊猫儿都等得有些奇怪了。
欧阳喜更是不住顿足,道:“怎地还不出来?”
此刻室中已久久再无异常的响动,但这出奇的静默,反而更易动人疑心,熊猫儿叹了口气,道:“看来这真比生孩子还要困难。”
厅前已开上酒饭,但三人谁也无心享用。
欧阳喜喃喃道:“出了事了,必定是出了事了……”
斜眼瞧了瞧熊猫儿:“怎样?还要呆等下去。”
熊猫儿沉吟道:“再等片刻……再等片刻。”
金无望突然冷冷道:“再等片刻若是出了事,这责任可是你来承担。”
熊猫儿道:“我来承担?……为何要我来承担。,,金无望冷笑道:“你既不敢承担,我此刻便要闯进去。”
他突然站起身子,但熊猫儿却又挡住了门户。
金无望怒道:“你还要怎样?”
熊猫儿道:“纵然要进去,也得先打个招呼。”
欧阳喜立即敲门道:“咱们可以进去了么。”
只听得王怜花的声音在门里应声道:“你着急什么?再等片刻,便完毕了。”
熊猫儿笑道:“如何?只要再等片刻又有何妨。”
朱七七听得外面敲门声响,心头不禁一喜,只望熊猫儿,金无望等人快些冲将进来,无论如何,总可解救沈浪的危机。
但王怜花答了一句话后,外面立时默然。
朱七七既是失望,又是着急,更是伤心,伤心地瞧了沈浪一眼——这一眼她本不敢瞧的,却又忍不住瞧了。
但见沈浪好生生的站在那里,嘴角仍然带着一丝他那独有的潇洒而懒散的微笑,哪有丝毫中毒的模样。
朱七七又怔住了,也不知是该惊奇,还是该欢喜酒中居然无毒,这真是她做梦也未想到的事。
只听王怜花道:“这最后一点工作,小弟已无需相助,沈兄方才那般出手,此刻必定已有些劳累,何妨坐下歇歇。沈浪笑道:“如此就偏劳兄台了。”他果然似已十分劳累,方自坐下,眼帘便自合起,身子竟也摇晃起来。
然后,他嘴角笑容亦自消失不见,摇晃的身子终于倒在椅背上,亦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已晕死过去。
朱七七一颗心方自放下,此刻见到沈浪如此模样,又不禁急出了眼泪,只恨不能放声痛哭出来。
沈浪终于还是中了王怜花的诡计,她方才终究还未曾猜错,那三杯酒中毕竟还是有毒的。
王怜花冷眼瞧着沈浪,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笑得甚是诡秘,然后他便带着这笑容走到朱七七面前,俯首望着她。
朱七七眼中似乎已将喷出火来——她恨不得目中真能喷出火来,好教这恶毒的人活活烧死。
但上怜花望着她的目光却是温柔而亲切的,他左手拍开了朱七七的穴道,但有手却又抵在她哑穴上。
这样朱七七虽然可以出声,但呼吸仍是不能畅通,说话的声音也不能响亮,朱七七索性咬住牙不说话。
哪知王怜花却微微笑道:“朱姑娘,你有话要说,为何还不说出口来?”
白飞飞眼睛突然睁大了,似要爬起,但王怜花长袖一展,便己拂了她的睡穴。
朱七七又是吃了一惊,颤声问道:“你……你怎知我是未……朱”王怜花截口笑道:“我方才听得你那呻吟之声,便已有些猜出你是谁了,只因那呻吟声我听来仿佛甚是耳熟,那时我就开始后悔,为何到这时才想到是你,为何要将你送到沈浪手上,我自己做的圈套,却反令自己上当了。”
朱七七又羞义恨一一她知道这恶魔确是听过自己那种呻吟声的,在地牢中被恶魔轻薄时的光景,她死也不会忘记。
王怜花接着笑道:“只可惜你的那位沈相公却未听过你那种可爱的吟声,是以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是你……”
朱七七嘶声道:“你这恶魔……你……”
王怜花也不理她,自管接道:“就因他梦想不到是你,所以方才纵然大声喊叫,他也未听出是你的声言,而区区在下却听出了。”
朱七七咬牙道:“你……你这畜牲。”
王怜花笑的更是得意,道:“不错,我是畜牲,但我这畜牲,却比你心目中那位大英雄还要强些,这话我早已对你说过,你那时虽然不信,但此刻你只要瞧瞧他的模样,便该知道一千个沈浪,也比不上一个王怜花的。”
朱七七恨声道:“诡计伤人,还有脸在我面前夸口,天下男人的脸,都已被你丢光了……你若是凭真本事杀了他,我服你。如今你这样的做法,我……我做鬼也不会饶你。”
王怜花笑道:“只可惜你还是活活的,还做不了鬼。”
朱七七嘶声道:“他既已死了,我立刻就陪着他死。”
王怜花道:“他死了?谁说他死了?”
朱七七怔了一怔,颤声道:“你……你未曾害死他?”
王怜花笑道:“我若杀了他,你岂非要恨我一辈子,你是我此生中唯一真正喜欢的女子,我怎能让你恨我?”
朱七七又惊又喜,道:“但他……他此刻……”
王怜花道:“他此刻只是被我药物所迷,睡了过去,你只管放心,这药力甚是奇异,全无丝毫不良反应,甚至连他自己醒来时,都万万不会知道自己会被迷倒过,只像是打了个盹儿而已。”
朱七七道:“你……你为何要如此……”
王怜花道:“我如此做法,只是要你知道,我终究是比他强的,他若真像你说的那么聪明,怎会着了我的道儿?”
朱七七道:“他是君子,自不会提防你的诡计。”
王怜花失声笑道:“不错,他是君子,我是小人,但你也是小人,小人与小人,正好成双作对,你总有一日会知道只有我才是真正与你相配的,你总有一日会回到我身边,这也许因为你根本配不上他,你为何定要等到那一日,我瞧你还是此刻就跟着我吧,也免得到那日伤心落泪。”
朱七七怒骂道:“放屁!放屁!……我宁肯嫁给猪狗,也不会嫁给你这比猪狗还不如的畜牲,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王怜花笑道:“你此刻恨我也好,骂我也好,但你却千万莫要忘记,今日此刻,我曾经对你说过些什么话。”
朱七七恨声道:“我自然不会忘记,我死也不会忘记,但我若是你,此刻还将我与沈浪都杀死的好。”
王怜花道:“我为何要杀你?怎舍得杀你。”
朱七七冷笑道:“你若不杀我,但等沈浪醒来,我便要揭破你的奸谋,揭破你的秘密,我便要沈浪杀了你。”
王怜花大笑道:“我不正是要你如此做法,否则我又何若还要放你?否则我此刻又何苦还要对你说这些话。”
朱七七见他笑得如此得意,也不觉有些惊异,道:“你不害怕?”
王怜花笑道:“你说出来便知道我怕不怕了……”
突听沈浪那边,已发出轻微的响动声。
王怜花语声立顿,放松了抵住朱七七穴道的手掌,又自捏起了她的眼皮,右手抄起剪刀,一刀剪了下去。
他手法之熟练与迅快,当真非言语所能描述。
朱七七此刻虽然已可放声嘶呼,但爱美毕竟是女子之天性,她毕竟还怕自己的呼声会将王怜花手里的刀锋震得偏了,更怕偏了的刀锋,会损害她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