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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谁……”
桑宁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当然是华助教,可是不能打给他,好容易才过了桑正信那一关,如果再让华助教来带她走——桑正信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混过去,不等于他乐意被人当傻瓜耍。
——她可以打给古珧,让他看见眼前的一切。
他一定没有想到这个魂祭中第一个成为众矢之的被袭击的牺牲品会是她,如果他知道,也许会顾及到她而帮她想办法终止这个摄魂阵呢?
她的性命这个筹码在桑正信那里也许不能确定够不够分量,但在古珧那里,她想是足够的。
桑宁已经快速拨通了号码,手机那端古珧听完只说了一句:“待在宿舍里,我这就去。”
刚挂了电话宿舍的门一声巨响,随后是接二连三的撞击声,老式楼房那简易的门板仿佛已经发出了脆弱的碎裂声。
她们两人紧紧盯着房门,生怕在古珧赶来之前门板就已经支撑不下去。
“跟你在一起真是一点好事也没有……”
牧文心叹息着,桑宁只能苦兮兮的说:“对不起文心,连累你了……”
事到如今牧文心也只能摆摆手甩甩头发,“没事,至少我可以一点也不用羡慕你。”
桑宁囧,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好羡慕,像牧文心这样能干才让人羡慕吧。
房门在这时候又是一声碎响,门板上已经砸进来一个凳子角,抽出去之后变成一个坑洞,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出现在坑洞外,眼珠转动着,视线捕捉到桑宁——
“贱人,我看到你了!快出来!”
桑宁的心脏一阵扑通乱跳,她进过桑园看过鬼怪,进过人心见过各种离奇的场面,可是现在却觉得这种现实里最直接的暴力才是最可怕的。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破门而入,那一下下砸在门上的凳子会向她砸过来——
古珧的声音这时从楼下传来,喊道:“桑宁!”
桑宁立刻跑到阳台,看到古珧修长的身姿直接站在敞篷车上,一脚踩着车座,长发微扬。他摘下墨镜对她伸手喊着:“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虽然这里是三楼,不过桑宁丝毫不怀疑他的确可以接得住,只是这张脸,这样的话,让桑宁微微恍惚了一下。
房门上已经又砸了一个缺口,两个坑洞之间的裂缝在不断打砸扩大,桑宁忙拉了一把牧文心,“文心快来!”
然而牧文心却抽回了自己的手,“你去吧,我没关系,她们的目标又不是我。”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扔你一个人在这儿!”
——这种时候别说什么目标不目标了,那些女生砸门的架势根本已经丧心病狂了,牧文心留下会有好结果吗?
可是牧文心却正视着桑宁,认真对她说:“我不想见他,我不会下去的。”
楼下的古珧又催了一声:“桑宁!”
桑宁咬咬牙,看一眼房门,握了一下牧文心的手,“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找人来接你!”
然后低头看一下,就两眼一闭跳了下去。
她稳稳的被古珧接住,楼下其他的女生看到这一幕眼睛顿时红起来,竟然有往车子这里扑过来的趋势。
古珧淡扫一眼四周,把桑宁放在副驾驶就坐下来发动汽车,桑宁现在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一刻也不敢耽误掏出手机打给了曲小路。
打完电话确认曲小路可以立刻赶过来帮牧文心脱身,桑宁才抬头看向古珧,他蹙起的眉头显然也对眼下的情形充满不满。
桑宁干脆直接问他,“——你现在还是不肯帮我停止那个摄魂阵吗?”
古珧的眉头拧得更紧,过了半晌才开口,“我会想办法。”
桑宁松下一口气来,她相信,这一次古珧不会再站在桑正信那一边。
……………………………………………………
曲小路接了电话就直接来了东大,耍了一点妖怪的手段可谓神速。总算牧文心也平安无事的被他安置好,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他可不想多待,曲小路打电话通知过桑宁就准备离校。
只是还没有走出校门就看到有人挡在前方,对自己身份穿帮还一无所知的曲小路立刻摆出温吞和气的笑容,客气的打招呼:“华助教,真巧。”
华玉盏照旧一身休闲修身的衬衣长裤,两手抄着裤子口袋闲闲的站在前路中央,待笑不笑的勾一下唇角——“是啊,真巧。正想要不要找你呢,你人就来了。”
“找我?”
曲小路微笑着疑惑了一下,尚不知道如果不是桑宁坚持,华玉盏大概在知道他是妖怪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去找他算账了。
只是这里通往校门口人来人往,显然也不是个算账的好地方。
“是啊,找你问点事情。可以来一下吗?”
曲小路笑一下,“当然。”
他没多怀疑什么就跟在华玉盏身后,半路上遇到两堆女生打架看得曲小路一脸愕然,华玉盏却视而不见他也只能匆匆跟上。
“那个……华助教,你难道没有觉得学校里好像气氛怪怪的?”
正说着临近的楼上就飞出一张椅子来,看得曲小路一阵目瞪口呆,指着摔得七零八落的椅子,“这……?”
好吧,他是知道学校里有点问题,不然桑宁也不用急匆匆的让他来从那几个暴力女生手底下救走牧文心。可问题是暴力是传染的吗?全校狂犬疫病爆发?他不得不感慨一下学校的保密手段做的真好,居然还没有引发社会关注。
他这一走神,再回神时才注意到华玉盏已经领他走到没有人的地方。
华玉盏停下脚步却没有马上转身,曲小路正奇怪,却见他的身影突然从眼前消失,仿佛一阵风从身边吹过,人已经来到他身后,出手就向他袭来——
曲小路一副慌乱不堪的样子躲开,嚷着:“喂喂华助教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啊——”
华玉盏没有马上再动手,只是微微冷笑的看着他——装,继续装。任他装得再慌乱,也改变不了毫发无损就能躲开的事实。
他既然出了手,岂是人类能躲开的?
华玉盏那一双细长眉眼虽然魅自天成,但不笑的时候,也锐利得有像是刀割。他冷冷的问,“好好说?那行,曲律师就先说说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连我也被你魅惑了?”
这样的目光下曲小路也终于是装不住了,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再装下去就算不是自己打脸,人家也该直接上来打脸了。
曲小路这才收起了一脸惊慌,腆着脸皮嘿嘿笑一笑。
“哪有什么手段,不过是比你活得久了一点,道行自然也深一点。”
——有些妖怪活得久了,妖力没修炼出来,倒是脸皮先修炼得老厚。
他这一笑,倒十足十像极了华玉龙那个老妖怪,华玉盏嘴角不易察觉的抽搐了一下,了解这种人最是厚颜无耻,不过心思倒真未必坏到哪里去。
这种老妖怪就像天邪鬼,一身无邪满心作弄,俗话就叫做老小孩了。
华玉盏只是奇怪,他可不记得有招惹过这么一个老妖怪。要知道老妖怪在现今可是稀有的很,自己就已经算是很老的妖怪了,近两三百年除了华玉龙之外他恐怕就没见过比自己更老的妖怪。
而且隐约之间,曲小路似乎对他了解的不少。
“你接近桑宁是为了什么?就算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想带她走,从她身上你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华玉盏口气虽依然冰冷,心里的不爽却已经隐隐约约透露出来——就是这家伙从中作梗,害的他和桑宁险些分道扬镳。如今虽然算是有惊无险,可他和桑宁之间的那道裂痕却在。
是他是他就是他——不如先胖揍一顿再说其他!
华玉盏二话不说,想到了就干脆先出手,只是曲小路也不愧是只擅查人心的老魅,一发觉气氛有异,当即一边后退保持安全距离一边开口说:“别动气,别动气啊——我也不是真的要带走桑宁的……”
这话华玉盏倒不是不信,的确他折腾了半天,就只差飞机票一买就能带桑宁走了,却突然又改成留到桑宁毕业——要说他不是真心想带她走他也信,可是华玉盏眉头一拧顿时更气不打一处来——所以说这丫是成心捣乱,见不得他和桑宁安稳吗?
气氛一时变得更阴沉,华玉盏手指已经发出咔咔的握拳声。
曲小路顿时冷汗,他对华玉盏的确很了解,非常了解,而他更了解的是妖怪和妖怪可是不同的,他修行成魅,论打架本就不是那只蛟的对手,何况现在的自己还是**凡胎——
他连忙声明,“我那只是开玩笑的,我可是站在你和桑宁这边的,真的,桑宴为证啊!”
——你找个死无对证的给你作什么证?
华玉盏的拳头都要揍上来了,曲小路慌忙继续喊着:“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有话好说啊!我可以帮你的!你不想拿回你的骨头吗?”
华玉盏的拳半路止住,细目微微一眯,一手抓住曲小路的衣领揪过来,“你说什么骨头?”
“——你的尾骨,那只骨妖。你不想把骨头拿回来,当回曾经妖界闻名的神偷玉盏吗?”
曲小路甩出了手上的王牌,华玉盏的拳头果然没有再挥过来。
——拿回尾骨,当回当年的神偷玉盏。这固然是极有吸引力,并且很难以想象的。从当年华玉盏为月见舍弃那根骨头时就知道,舍弃了,这根骨头就回不来,他不会再拥有当年风采。
曲小路这句话的真假尚且不提,华玉盏的目光却在他身上忘往返流连——这个人果然对他很了解。
他暂时没动声色,手上未松,还抓着曲小路的衣领,只顺着他的话题说:“抽出去的骨头泼出去的水,哪儿还有收得回来的道理,如果有那种方法,我在千年前就可以把它拿回来,何必等到现在?”
曲小路却不赞同,他没发觉华玉盏在套他的话,只是见他对这个话题认真起来,也就推了推歪掉的眼镜认真回答:“你没有方法不等于世间没有,是你根本就没有去找过。当年月见一死你就心灰意冷的走人,大概没心思考虑将来能不能收回尾骨的问题。后来是颜青保存了月见的尸骨,到他死时你都没露过面。周天师给他下葬时就把月见的尸骨拿去陪葬,而且为了藏匿龙珠,没人知道他葬在哪里。所以后来只怕你就算能想到收回尾骨这回事,也已经找不到尸骨。等到青山古墓被发掘出来,尾骨都已经成了妖,恐怕就更没法考虑收回的事了吧。”
曲小路说的头头是道,没有注意华玉盏看他的目光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个人对当年的事太了解了,这种了解已经超过了一个事后调查的人能掌握的。
他是谁?他也见证了当年发生过的事吗?
华玉盏的脸色微微有点阴沉,而曲小路却理解错了这种阴沉,安慰他说:“放心,就算成了妖还是有办法的,当然别人是做不到的,可这不是还有我吗。”
他一脸这件事非他不可的自信,华玉盏顺势勾勾嘴角勾一个冷笑,“哦?你要怎么做?”
曲小路低头瞄一眼还揪着他领子的手——还不放吗?好吧,不放那他就这么说吧,反正说完一定就会放了。
“我已经找到还骨的方法了,只要解决掉骨妖就可以把这块骨头还回你身上——”
华玉盏冷眼挑眉继续问,“哦,你怎么解决?”
他心里却暗暗道:已经找到还骨的方法了——已经找到?这是那么容易找的吗?找了多少年啊?这可是有备而来啊!
“他和我是同类的魅,但是我比他更老,所以我完全可以压制他——只要先找到他把本体藏在哪里,到时候就看我的吧!”
——是同类的魅啊……华玉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