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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鱼骨。
——态度突然变得奇怪的桑宁。
华玉盏突然挂掉电话一踩油门,急往医院赶去。
他从没有想过这件事会跟鱼骨妖扯上,连龙宫都销声匿迹了,又哪里来的鱼骨妖。即使知道他的存在也无非以为是水里来的杂鱼妖怪罢了。
他竟然忘记了,发狂的鱼骨妖最后的样子,跟这种到处袭击人的怪物不也是很像的吗。
一只只盯着桑宁的发狂鱼骨妖,和那个暗搓搓东掖西藏的小桑宁——他要是还联系不起来就白活了一千五百多年!
不是说只想起了一点点吗?
连他的事都不记得,只是想起自己身世的一点点啊,怎么这下子遇上别人的事想起来的倒不少了?人都变成那鬼样也能来场感人相认??
这样也算一点点??
他烦躁地一脚油门踩到底,心里直骂那个蠢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那东西一爪子就能刨给她开膛破腹,她最好不要给他存什么救它的心思!
有没有过探视时间这一点对华玉盏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他从方便的地方一跃跳进走廊窗户,看到桑宁病房门外低垂着头像是睡着了的警卫。他匆匆进屋里看一眼才出来摇醒他,“醒醒!屋里的人呢!?”
警卫被拎着,像是打了个盹而不自知,突然被叫起来的片刻茫然,“人?不是在屋里吗?”
华玉盏沉着的脸终于让他完全清醒,连忙进屋里看了一眼,“怎么回事,她们去哪儿了——难道我睡着了——”
他不能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在执勤中就睡着了,华玉盏当然知道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事,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只问:“另一个人呢?”
“屋里灯泡坏了,他去护士站找人——怎么还没回来——”
华玉盏不再多说沿着走廊开始搜寻,警员也连忙跟局里联系——
医院里很平静,是探视时间过后病人休息的正常平静。似乎除了桑宁她们病房和病房前走廊上的灯,其他地方的灯也并没有损坏。
可是哪里也没有两个女孩子的踪迹。
她们就在这个医院里,却不在“这一边”。
……………………………………………………
高高举起的黑色利爪向桑宁落下来,牧文心突然冲上去抱住那条手臂拦住,被一甩之下却没有甩开,向地上的桑宁喊:“快扔蛛丝!!”
桑宁一口气把剩下所有的蛛丝包一起扔出去,顿时满眼全是四散喷射的白色,一团团粘附在怪物和牧文心两人身上,又一丛丛粘附在地板,墙壁,天花板上。
怪物这一次终于挣脱不开,只是盯着眼前的桑宁,用残破的喉咙嘶嘶低吼。
桑宁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一步之外看着那怪物,这是第一次这么近又这么仔细的看清他,却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骨头,你真的已经不认得我了?”
她似乎并没有在期待回答,残笙如今这个样子,也许她反而害怕他还残留着理智。到了如今这个情形,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更好。不要再变得更让人悲哀了。
“骨头,你想要解脱吗?”
“桑宁,如果他是你的朋友就快动手吧,还犹豫什么?何必让他这样悲剧下去?你如果下不了手,我——”
牧文心被一起缠在蛛丝里,她想说我替你动手,却无奈挣脱不出去。
——连怪物都挣脱不断的蛛丝,她又怎么能出的去呢?
桑宁拿出那把匕首,沟槽里的猩红刺目,一瞬间面前的怪物却突然安静了。
它还在盯着她,却停下了凶狠的嘶吼,只在喉咙里发出嘶嘶的低音。像是心里明白了桑宁要做什么,像是在等着桑宁做什么。
桑宁的喉咙里一下子就又涩又堵起来——为什么残笙最后要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偏偏是由她来动手。
相隔了一千年,再次从水里来到岸上,找上她,找一个结束。
桑宁有些木然的举起匕首,高高的两手交握着,知道应该要从头顶扎下去——可是扎下去会怎么样?为什么一点都没有真实感?她真的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吗?
怪物那只血红的眼被粘腻的乱发遮住,只有一只冷灰色的眼在跟她对视,牧文心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刺下去就好了,桑宁……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你不需要有负担的,就当,是送朋友一程,这就是你们千年重逢的意义吧。”
当手里的匕首举起来的时候,反而明白了自己根本没有刺下去的觉悟。
她缓缓放下手,目光转向牧文心,对她笑一下,“我以为,你会借机提出要我用龙珠修复骨头呢。”
牧文心神色变也未变,只是轻声说:“你不想。”
“可是你本来可以诱导我的……你其实是个好人。”
明明是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引出龙珠的所在,桑宁知道自己身无长物,能被人惦记的也只有龙珠了。可是她非但没有趁人之危对她加重蛊惑,反而一直在开导她试图减轻她的罪恶感。
于是她对于自己小人之心了一下,对牧文心起了戒心表示小小的愧疚。可是愧疚归愧疚,戒心却还是要有的。
牧文心微微笑笑,“你几时发现我不是牧文心的?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已经被蛊惑,不会想太多才对。”
这一点桑宁得承认,被蛊惑的时候感觉真的很不错,很想一直沉下去。
“——就刚刚。文心她很能干,很强势,可她是个人类的女孩子,对于杀戮这种事不可能会冷静。这是我们的生活环境造就的,不是人类的你,可能不会明白。而且我被蛇魅缠过,附身这种事也不难想象……”
牧文心默默地看她,即使被拆穿也温和着眉眼,“那你知道我是谁?”
桑宁点点头,略尴尬地被这双悠远的眼看着——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的人,还有曾经长久接触牧文心而能轻易附身的人,“——白骨精?”
面对这个称呼他依然只能无奈的笑,“我现在的名字叫古珧。”
——古珧?骨妖?
“古先生……”
桑宁显出几分迟疑,但她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拆穿,骨妖自然也知道她一定是有事要说。
“想说什么你就说吧,我们……从来都不是对立的关系。”
桑宁对上他的目光,“我想请你,帮我杀了残笙。因为我做不到。”
他的目光沉沉的,柔柔的,应一声:“好。”
话音刚落他突然向上一腾,像脱去了一层壳子,留下牧文心的身体在蛛丝里,他的形体却脱离出来,落定在桑宁面前,紧挨着,长长的黑发在飘落时几乎拂在她身上。在桑宁微愕的时候轻轻从她手中拿过匕首。
“——为什么,你可以做到……这样?”
——就算是附身,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骨妖的存在似乎有些超出了她对妖怪的了解……
他浅笑一下并不隐瞒,“——因为我和其他的妖怪不一样,不论是禽是兽,它们本就有自己的血肉之躯,不过是化成人形。但我没有。我的本体不过只是一块骨头,没有自己真正的身体。也许比起那些妖怪,我跟附身在你身上的蛇魅还比较相似,所以确切来说我算不得骨妖,而是骨魅。对于像我这种没有真实形体的东西来说,附身在别人身上,比其他妖怪要容易得多。”
桑宁觉得自己应该趁这个机会问问有关蛇魅的事的,但蛛丝里的怪物却因为等待而显得不耐烦,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引起骨妖的注意。
他已经拿过匕首,正要转身走向怪物,桑宁突然轻轻扯住他的衣角——他回头,桑宁却低着头没有抬起来,只轻声说,“他叫残笙。”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告诉骨妖残笙的名字,他根本就不会关心。听过了就忘,也不会记得。但她就是想告诉他,想让他知道那个人叫残笙,不是一个无名的怪物。
他淡淡看她,转回头,“我知道了。”
他是没有血也没有心的骨魅,生命那种东西于他来说没有意义。何况是发狂的鱼骨妖这种虚假的生命。
但如果桑宁需要他记得,那他就记得。
他站在怪物面前,重新感受到匕首的存在让它再次短暂的安静。
“——骨头,很快就结束了……只要再一下就好了。”
那对于残笙来说,是否是个太过漫长的噩梦。所以快些结束吧——那双猩红与冷灰的眼睛盯着匕首,涣散的瞳孔里应着上面的一点寒光——总算,这场噩梦能到尽头了。
桑宁转了身不敢再去看,只听到匕首刺入骨肉的声音,她仿佛看到一千年前的海底,小水鬼和珍珠娃娃掘着贝壳闹成一团,一身黑衣的鱼骨妖就默默坐在一边的大石上看,看着他们,看着远方,在海底的水流中冰冷而精致得就像一个美丽的雕塑……
……………………………………………………
当眼前的怪物魂飞魄散,失去了魂魄的身体也分崩离析,身后桑宁的身体也软软倒下去——古珧转身,在她跌到地上之前捞住桑宁,单手抱住她,拂开她脸上的头发。见她只是虚脱就放下了心。
——这种感觉,就是担心吗。
他是没有血肉没有生命的骨魅,他不知道没有生命的东西也有心吗?但他知道那具白骨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而眼前的女孩子,无论她现在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她就是那具白骨的主人。
所以,她是他存在的意义。
他刚要抱起桑宁,黑暗里突然传来缓慢悠然的脚步声,很慢,却很沉,一步步散发着低沉不满的情绪。
“——我已经给了你面子,上一次把人交给你了。你是不是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次的结果却跟约好的不同?你的责任,难道不是引导她用龙珠来救那个疯怪物吗。”
古珧头也没有抬,应着,“她不会的。她的心意在一千年前就很明确了,她绝对不会为任何事再让龙珠现世。”
“——所以才需要你去蛊惑,而不是在这里拖后腿,古先生。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之间需要的是合作,而不是你单方面的获取。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想起自己的原形——或者下一次由我亲自动手,万一有个什么失手,古先生不要介意才好。”
桑正信低沉浑厚的声音却透着阴恻恻的味道,他曾经只差一步就唾手可得的一切,这一世全部都要拿到手。
50第四九章
随着残笙的消失四周的一切也在分崩离析;像一层剥落的墙皮,扭曲的空间渐渐剥落,从剥落的缺口连接到现实。
华玉盏在护士站找到另一个警员;和两个护士一起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他只是蹲□来看了一眼,突然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有着细微的震动;像是两块拼插积木正在严丝缝合地往一起插合。
他站起身看着走廊尽头的一团漆黑,有人正从那一团浓腻的黑暗里走出来,一身和自己相似的黑色修身衬衣;一样的细长眉眼精致如雕;不同的只是长发垂落;随着脚步微动。
他此时肩上扛着一个人;胳膊里还单手夹着一个;两个人的重量都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脚步。
两人的视线相接,华玉盏突然一抬手,桌上花瓶里的水变成细长的薄刃缠绕在他指间,向骨妖袭击过去。
骨妖带着两个人轻巧地向后一跃避过水刃,落地时半蹲在地上放下了牧文心,却似乎并没有打算放下桑宁。
华玉盏声音清冽,冷冷地说:“放下桑宁。”
他们两人衣着与品位的相似并不算是巧合,但是这种相似显然让华玉盏有点给他不爽。尤其这个家伙的心思显然也在桑宁身上——连他自己都不会去碰一根指头的桑宁,这个冒牌货凭什么惦记?
面对华玉盏,骨妖倒是多了几分从容。
曾经,他在古墓里千年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