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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伤,搽完药,大黑侧过身子躺着,她已经舒展开了四条腿,很放心地把肚皮露在我面前,四只小獒舒适地挤在大黑怀里睡着。
大黑发了一晚的飙,消耗了很大的体力,我端来清水和食物给她吃,她对我毫不警惕,把水和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舔舔嘴巴,满足地望着我,终于微闭起眼睛,开始休息。
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当大黑的主人都对她存有戒备的时候,而我却可以在大黑的面前不用抱着任何的提防,可以亲近地抚摸她,为她擦洗伤口。
而大黑也接受我,毫无戒备地亲近我,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无上的满足感,也让我觉得此生以来从来没有过的荣耀和幸福。
第一百一十三章、雪谷遇狼
第二天,仍然是个好天气,扎西木夫妇一大早就起了床,在外面哐哐当当地敲,修补他们家的门,我刚趴着打个盹,就被吵醒了,跑到屋外一看,天才刚亮,还带着沉沉的烟灰色。
多吉大叔披着衣服走出来,先去窝里看了大黑,看到我不听他的劝嘱,半夜就给大黑洗了伤搽了药,又见我没出什么事,也就没说什么,唤醒格桑,做了些吃的,然后说趁着天气好,今天还要去放羊。
我看了看天色,说:要不晚点,现在还太早了吧?
多吉大叔一边打开羊栅栏,一边揣了几张饼在怀里,拿了两块干羊肉,说:今天得走得更远,咱们要越过这一大片雪原,到靠近谷口的山坡下去放羊。
我问多吉大叔,为什么要走那么远,天黑前能赶得回来吗?
多吉大叔说:赶得回来,看见圈里的那只老羊了吗?老羊识路,也会看天色,它会带着羊群往回赶,我们跟着跑就行了。附近的草根不能再让羊群去吃了,野鼠野兔拱了一遍,羊群再拱一遍,明年开春就发不了芽啦!
我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憋闷,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哪里不对劲,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隐隐有种预感,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以为这预感是应在大黑的身上,就急忙跑到屋里去看她。
大黑好像知道我们今天要去很远的地方放羊,她听到羊圈里的羊们在欢快地叫,就站起来,想走出去看,大黑从小是吃羊奶长大的,对羊们有着一种不寻常的依恋,即使她现在也已经做了母亲,还是没有改变。
铁链子扯住了大黑,大黑走不出去,她沉默地站了一下,喘了口气,就像是人类叹气一样,有些哀伤地又走回窝里,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她可能是想陪我们一起出去。
我过去抚摸她,说:乖,在家里等我,天黑就回来。
大黑听说我要走,忽然一口咬住了我的裤脚,使劲往后拖,我以为她是舍不得我走,就摸摸她的头,让她放开,一边劝她,可大黑死活就是不松口。
格桑以为大黑又发狂了,吓得连声叫他阿爸,多吉大叔也吓着了,操着一根木棍子就冲进了屋里,喝斥大黑,举着手里的木棍子吓唬她。
大黑才不惧怕一根木棍子,她皮肉硬实,木棍子打下去,就像给她挠庠庠一样,多吉大叔没办法,只好走过来,用木棍子撬开了大黑的嘴巴,我这才把腿扯了出来,扯出腿的那一瞬间,心里那种奇怪的不祥感又忽然阵痛了一下。
难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是应在大黑的身上,还是应在羊群的身上?我不迷信,但是我相信预感,我劝多吉大叔:大叔,要不,明天再去放羊吧?我看大黑有点情绪不太正常,今天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多吉大叔坚持要去放羊,说:我看了天色了,鼠们兔们都在修窝补洞,没准这两天还会有一场白毛风刮过来,一封了山,羊群可就没有吃的了,不知还要捱多久,今天也难得天气好啊。
我想了一下,多吉大叔说得也有道理,但又不放心,大黑的情绪有些焦躁,把铁链子挣得哗啦啦地直响,一边急得用牙去咬铁链子,铁链子被她咬出了一个个的牙印。
我沉默不语,又想了一会,带上了枪,把尖刀插在绑腿上,这才和多吉大叔一起赶着羊群出发。
今天天气看起来很好,暖暖的,很大的阳光,积雪反射出强烈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我们拉低了帽檐,半眯着眼睛,在羊群的带领下往前走。
在雪地里,动物比人要机灵得多,它们会探路,也知道如何避开潜在的危险,这一点上,人的预感还不如动物灵敏,走到有树的地方,羊群就会往树荫下面走,躲避阳光的直射。
一直走到快中午的时候,才能远远地望见那个小山谷,我和多吉大叔加快脚步往山谷里走,羊群好像知道到了山谷,就有美食吃了,就撒着欢地往前跑,我和多吉大叔赶到山谷边上的时候,羊群已经冲下山坡,去谷地里拱草根草芽吃了。
我拿出吃的来,掰成小块,递给多吉大叔,多吉大叔一边吃一边用手扒开身边的积雪,积雪下露出泛着微绿的草皮。
他扒拉了一会草皮,说:肖兵,你瞧,谷地的气候要温暖许多,草根还是绿的,有些都看得出里面冒出的草芽了。
我惊叹于春天会来得如此早,多吉大叔告诉我,只是谷地的气候相比较来说,比别的地方要温暖些而已,秋天的草根还没有冻死,里面就会裹着一些嫩芽,要等到春天发出新芽来,那还要等很久了。
我们正聊着天,一阵风吹过来,忽然有些阴冷,再抬头看时,阳光正在一点一点地向山坡后退去,大片的浓云涌过来,把原本晴朗的天空一点一点的又遮盖了一个严实,气温突然下降,天色开始阴暗。
大草原的天,娃娃的脸,真是瞬息万变,不会突然就下场暴风雪吧?我问多吉大叔。
那可就不好说,要下雪也就是眨眼间的事,说下就下,你瞧,风已经刮过来了。多吉大叔说。
风真的已经刮过来了,我一转头,就被一股风扑面打在脸上,还卷着一团树上吹落的碎雪,正打在我左眼睛上,我把左眼上糊的雪抹掉,再睁眼看时,天色就已经黑了,风一阵比一阵紧地吹,越来越吹得疯狂。
羊们还在山谷里撒了欢的跑,它们要赶在下雪之前饱餐今年冬天的最后一顿青草,多吉大叔向山谷里走去,呼喝着,把撒欢的羊群往一起赶。
一片雪花飘散落在我的手背上,因为气温很低,雪片还没有融化,很宽大的雪片,几乎有半个手背那么宽,让我立即想起了天子峰山顶上的暴风雪,我立即站起身,往山谷里冲去,帮多吉大叔一起把羊群往山坡上赶。
羊还没有赶上山坡,我就看见山坡的顶上突然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露出了一大片黑鸦鸦的狼头!
这些狼很强壮,有一颗粗大的头颅,长着宽宽的大嘴,还有匕首一样锋利的尖牙,强而有力的四肢,奔跑起来快如闪电,纵跃灵敏,一扑之下,绝对能以压倒性的优势把一个大活人按倒。
这些就是从藏边迁移过来的外族狼,凶残,贪婪,它们不知道更深层次地领悟狼与羊和牧民之间的特殊生物链关系,它们只知道饥饿的时候要吃东西,吃光了之后再怎么办,它们也根本不会去多想。
第一百一十四章、包围
大叔,有狼!我一边喊,一边抱紧了枪,把子弹推上枪膛,羊群已经在惊恐地发抖,连叫声都是颤颤的,像盒式录音机卡了磁带似的。
这些狼并没有在我们到来之前就在这里预伏,不然的话,我和多吉大叔也早就发现了,起码雪地上会有狼的爪印,它们好像也只是路过这里,然后探头来瞧瞧,结果就发现了一顿美餐。
这些狼像憋了一冬的羊群一样,也非常的饥肠漉漉,一看见肥美的羊们,就兴奋地流口水,然后昂起头向天嚎叫,提示周围的其它野兽:别想打秋风,这块谷地已经被老子们占领了!
怎么办?那支破烂土猎枪只有四发子弹了,本来还有六颗,上次狼群袭击村子的时候,格桑又用掉了两颗,而且射程也不远,就算能打死四只狼,可我们还有两个大活人和一大群羊怎么办?
山坡上的狼看起来好像有二十多只,一颗一颗地数过去,一大排狼头,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我的担心还没完,山坡的另一边又是一阵狼的嚎叫,忽然间,又齐刷刷地冒出二十多只狼来,山坡两边的狼一呼一喝地嚎叫着,互相呼应,开始划分餐桌。
这些狼是一个族的,从山坡的两边夹住了我们,我们就像是摆在餐桌上的自助食品,正等着狼们来大快朵颐。
这个时候不能乱,我虽然心里也很紧张,但立即就冷静了下来,我把枪递给了多吉大叔,留着他防身,然后拔出了绑腿里的尖刀,紧紧地握在手里。
硬拼,其实不是个办法,但我知道,狼的主要目标是羊,在狼的大脑所储存的食物信息中,细嫩的羊肉远比粗涩的人肉要好吃多了,如果我们肯放弃这些羊,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从狼的包围中走出去,狼也不屑于来咬我们,那只会浪费它们的时间和精力。
可是,放弃了这些羊,多吉大叔的一个冬天怎么过?开春以后的明年又怎么过?我不准备就此放弃,一定还会有更好的办法,我看得出狼群还在观察,没有准备立即发动进攻,就赶着羊群往山谷的另一边退。
多吉大叔更不打算放弃这些羊而求得自保,羊群就是他的命,草原上的牧民永远也不会屈服于狼的尖爪利齿,他抱紧了怀里的枪,挡在我后面,慢慢地往后退。
羊群已经被赶到了山谷的另一边,这是两山夹缝间的一片空地,有一条羊肠小道从夹缝间穿出去,多吉大叔可以赶着羊群从这里撤退,而且这条路也特别窄,只要有人守在这里,狼群就不能进行大面积的围歼。
我对多吉大叔说:大叔,你先赶羊群走,我拦在这里。
多吉大叔说:那不行,我怎么能把你一个留在这里,那么多狼,还不把你撕成碎片?别看我是个老头子了,我对这些狼可比你要了解得多,你先赶羊群走,我在后面拦着,再说了,我有枪,安全。
安全个啥?我恼了,心里一着急,突然就学多吉大叔的口气,冒了句藏语出来,我说:那四颗子弹顶个屁用,狼毛都伤不到,这些可不是本地狼,就算你对狼比我要了解得多,可这些狼并不认识你,它们只知道肚子饿了就要找吃的,才不管你是人还是羊,你先走!
我一边喊,一边拉住多吉大叔的胳膊,把他往后推,羊群已经被狼群吓呆了,这时领头的老羊才反应过来,招呼着羊群,一只一只地往山路上退,老羊自己却站在山道口,断后。
我被老羊的这种牺牲精神所震动,羊都能如此,人还能不如一只羊?说什么也不能让多吉大叔留下来,我年青体壮,有的是力气和搏杀技巧,而多吉大叔却已经是个多病的老人了。
多吉大叔一把扯住了我的衣领子,冲我喊:不行,你跑得比我快,你先走,赶着羊群回去,赶得及的话,还能带大黑来救我,我先顶在这里,我看这狼一时也不会就冲过来,这些狼疑心大,我越是一个人站这儿,它们越不敢过来。
山坡两边的狼正好笑地看着我们,我不知道狼的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它们看着我们把羊群往山道上赶,却没有急着要马上进行拦截或是攻击,只是有些犹疑不定地看着,前排的狼似乎有些想动手了,按着前爪,跃跃欲试。
时间不多,哪还容得我们两个在这里浪费口水,我就像以前在部队里时那样,脾气又暴躁了起来,也不管多吉大叔再说什么话,一把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