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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烈上朝,将昨日萧清婉所献计策当堂讲出,又问道:“众卿家,可有何疑议?又或有不妥之处?”此策乃皇帝所提,满朝臣子能有何话可说?且这条制度,既无损于朝廷,又无愧于民生,实在挑不出什么,自然也都没口子的说好。纵然有几个心有不满的,当着朝堂之上,皇帝跟前,也不敢驳论,只做腹诽。
唯独林霄一人心里有些狐疑:依着皇帝的秉性,怎会想出这等刁钻古怪的主意?莫非……他心中如此作想,便斜睨了萧鼎仁一眼,见他亦是满面疑惑,又道:瞧他那副模样,看来此策并非他所提。但若如此,皇帝身畔竟还有什么能人不成?
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却听赢烈又道:“……前番众位卿家捐纳银两之义举,朕皆看在眼里。列位忠于朝廷,心存百姓,朕亦动容。然而赈灾及筹措军粮,乃是朝廷中事,国库虽然耗费甚多,尚未难到如此地步。国家有难,朕不能解困,反要众卿解囊相助,岂不令朕汗颜?待朝堂散去,每位捐纳多少,依照数目凭据往银库支领回去便可。此策行使下去,必能解脱困境,委实不必诸位如此。”朝中百官,心甘情愿捐纳银钱的本就无多,听皇帝如此宽恩,无不雀跃,齐齐称赞皇上仁德。倒叫林霄自讨没趣,羞愧不已,又暗自揣摩皇帝今日说出这番话来,是否为敲打起见。当下,他额上冷汗涔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白一阵,如打摆子也似。好容易挨到朝散,旁人自去银库支领银钱,他却匆忙回府。闭门思想应对,想来想去只好比照着萧鼎仁的成例,往吏部告了病假,先躲上几日看看风声再做打算。
林霄告假,却在赢烈意料之内,他也早知萧林二相不合。这二人皆出身于勋贵世家,又是能臣之属,且都是当年辅佐他登基的有功之臣,为左膀而折右臂之事,他自不会为之。然而又不能任其一方坐大,致使朝堂失衡,以此制彼,又或以彼压此,皆是常有之事,故此于林霄请假一事也未放在心上。只叮嘱户部将那条款尽快拟文,下达地方遵照办理。
户部接到圣旨,自是不敢怠慢,连夜将其成文,快马加鞭的送达各州府地方。
盐之一物,自来只官家可以贩卖。以粮食兑换盐引,古往今来还是头一遭。民间那些富庶商贾,都是积年做买卖的精明人,此道能获利多少,心中皆如明镜也似。他们手里又颇有余粮,自然各个争相前往各地盐科交粮兑换。不出半月,各地粮仓便已充盈,都打包装车,往东海及遭灾省份运送。
便在此时,东海海滨,又频传捷报,赢绵所组新军于海战之中果然显了奇效,将本初两只水师杀的溃不成军,败退回国。
赢烈龙心大悦,夜间灯下将徐文达所送塘报细细阅读了一番。原来赢绵抵达东海,与本初交过两回手,那本初乃是岛屿国度,成年与海浪打交道,本初水师较本国更擅水战,战船建造的也更为坚固耐用,生战硬碰,虽未必就落了下风,伤亡损耗却甚大。
他便想了个法子,在东海当地征选了两批人马,一类人便是东海采珠人,这些人以下海收取珍珠为业,极善潜水,带着猪尿泡下去可以连换五口气不浮出水面,人潜在下头水面毫无痕迹;另一类便是牢狱中关押的死刑犯人,这赢绵将他们自牢里提出,许他们若能在战事中建功立业,便抵消死罪,更承诺若然立下大功,还给他们土地房舍,助他们安家立业。这些人身犯死罪,已是于生无望,忽然见着一支救命稻草,哪有紧抓的道理?当即各个表态,必定奋勇杀敌,绝不退后。赢绵将这两批人编成两支队伍,一只名为水鬼,专门潜入水中打钻偷袭,凿穿地方战船舱底;另一只则做前锋部队,每逢敌我船只接连,这些士兵便登上敌方船只厮杀。这些人都身负重罪,退缩向后必是死路一条,上阵杀敌倒还有一线生机,故而无不奋勇杀敌。每当交战之时,这些人各个赤膊上阵,两眼血红,望敌军之首级如久旱甘霖,那本初贼兵眼望此势,不战先惧,每每被杀的片甲不留。落后,更是只要听到宣朝水师先锋军的大名,便闻风而逃。本初水师大将斩杀的逃兵,却也当真不少。
赢烈看了徐文达的塘报,心中甚喜,又见徐文达于报中奏请登陆本初作战。他心中想了一回,便即大笔一挥,书了“准奏”二字。
东海战事顺利,赈灾粮饷亦也收齐,连着来年的赋税也都地方着落,他心中连去三大块心病,顿时通体舒畅,心头松快,了毕政务,便吩咐往后宫去走动走动。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了毕政务;赢烈看天气晴好;院中时有微风;已不似前几日那般炎热;遂命人在御花园堆秀山上的御景亭摆宴,遍请后妃前来相陪。
少顷,只见宫车辘辘,群妃各自乘辇而来。下了车;上来与皇帝见礼过。这些人中大多已许久未见天颜,今日好容易逢上这个时机,莫不精心妆扮;各个穿红着绿,粉雕玉琢;又打听得前朝政务顺利,忖度皇帝心情甚佳,也都放开了说笑,争相献媚市爱。一时,御景亭中沉李浮瓜,偎红倚翠,锦罗绣带,脂粉生香,莺声燕语,不绝于耳,好一派夏日宴饮行欢图。
赢烈坐在上首,吃了几杯酒,久不见萧清婉到来,便向下头问道:“为何不见皇后?”皇宸妃连忙起身回道:“臣妾也去请过,娘娘说她又不吃酒,身子也有些乏了,就不过来了,还请皇上恕罪。”赢烈却不依道:“就是不饮酒,也该来坐坐。”于是转头吩咐张鹭生道:“去将皇后请来,就说是朕的言语。”张鹭生应诺,连忙去了。皇宸妃见此情状,微微一笑,未再言语,坐下转头与身旁坐着的苏昭媛同穆美人说话去了。
不多时,外头宫人通传皇后驾到。
萧清婉自外摇摇走来,上到阶前,先与皇帝道了万福,群妃也各自起身,齐齐拜下。赢烈含笑令她平身,上前与她手挽手的在桌边坐定,萧清婉方才命众人起身,各自归座。赢烈便道:“你一人在宫里做些什么?长天白日,不闷得慌?”萧清婉笑嘻嘻的说道:“臣妾有着身孕,不能饮酒,在席间干坐着,岂不扫了皇上与诸位姐妹的兴致?故而推说身上乏了,不来也罢了。本意是请皇上同众姊妹自在玩乐的,岂料皇上不依不饶,定要把臣妾传来才肯罢休。”赢烈莞尔道:“朕好容易今日得了些空闲,到后宫来走动走动,寻了这阴凉地儿,想同你们玩笑一番,松散松散,偏你又不来!不能吃酒怕些什么,你不在,朕才扫兴呢。”说着,吩咐侍宴的宫人将她面前的菊纹金镶珐琅杯斟满,又道:“这是预备下的香露,你尝尝看。”
萧清婉浅浅一笑,举杯递在唇边,轻抿了一口,又放下了,冲他笑道:“多谢皇上费心。”
地下群妃看着,或有醋妒嫉恨的,或有冷笑不屑的,亦有泰然自若的,各种情态不一而足,却皆不敢流于面上。只是相互猜枚行令,戏谑笑语,以为遮掩。堂中一时,只闻环钏相碰之声,兼之笑语朗朗,热闹非凡。
惠妃在下头冷眼旁观了半日,端了一杯酒,起身上前,笑着祝道:“臣妾愿皇上与娘娘情谐百年、永结同心。”言毕,仰脖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赢烈与萧清婉对望了一眼,也笑着饮尽杯中琼浆,萧清婉不能吃酒,自是以香露代了。
惠妃祝酒已过,又笑道:“皇上就是这般宠爱娘娘,一眼不见也是不成的。娘娘纵然身怀有孕,也要体谅体谅皇上的一番情意才是,怎好只顾不来,叫皇上三番五次的去请?更有听闻,前番皇上龙体未愈,吩咐了不用一应嫔妃侍寝,倒是娘娘在养心殿过了一夜。娘娘平日里教诲嫔妾等要以皇上龙体为重,且不可只图一己之恩宠,便荼毒皇上身子,嫔妾等深以为是。故而皇上圣旨一降,六宫众妃连往养心殿门口去一遭都不敢的。怎么娘娘自己倒去的恁般勤快,据闻还带了一个不曾侍寝的美人过去?娘娘这贤惠也忒过了。”她此言一落,座中众人顿时停了笑闹,皆望向萧清婉,看她如何应对。那武蕴蓉却羞红了两颊,低了头不敢言语。
萧清婉望着惠妃的脸,见她嘴角微勾,眼中含笑,似是只为闲话家常,并无别意。待要驳她几句,碍着皇帝跟前,又不好说什么,只将杯子放了,笑笑没有说话。
不想,赢烈却道:“皇后怀了身孕,身子自然金贵,不愿出来劳顿身体,也都是情理之中。且朕才打发人去,她便赶来了,足见她待朕一片心意。至于前番之事,你们是不知,皇后在朕病榻之前如何辛苦!是朕实在瞧不过去,怕她伤了胎,方才叫她荐了个妥帖的人来,岂有别意?惠妃未免是多虑了。”
他一席话毕,萧清婉笑看着惠妃,一言不发。惠妃倒是神色如常,笑着说了句:“是臣妾过虑了,然而皇上同娘娘就是这样的好。”便自归座位。
众人见风波平息,方才又饮酒吃菜,说笑游戏。
赢烈向萧清婉低声道:“你给朕的锦囊妙计,倒真奏了神效,赈灾粮饷并东海粮草都已集齐。若不是如此,朕哪有心思过来玩乐!你与朕立了大功,朕当真该奖赏你一番才是。”萧清婉口角噙笑,轻声回道:“皇上答应过臣妾什么?这法子是皇上自个儿想出来的,同臣妾有何相干?说起论功行赏,皇上病这几日,几位姐妹尽心服侍了一番,才该好好酬劳酬劳呢。”赢烈颔首道:“不错,正该如此。”说毕,便对皇宸妃笑道:“这几日,你御前侍疾,衣不解带,头不沾枕,着实辛苦了。如今朕已大愈,念你服侍有功,将南方进贡来的火浣布,赏你五匹,以作嘉奖。”说着,又笑道:“这是才进京的东西,满宫都还没有,你可是头一份。”
皇宸妃受宠多年,赢烈于她的各样赏赐着实不少,于这几匹火浣布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皇帝当众嘉奖,倒是难得的彩头,赶忙起身谢过。又看了萧清婉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笑道:“皇上,论及这个,倒还有一人须得褒奖。臣妾虽在御前服侍了几日,然而后宫事务繁冗,臣妾也是分|身乏术,有愧皇恩。多亏了这位妹妹,方才事事周全,皇上莫不是忘了?”
赢烈闻言,知她话中所指乃是武美人,张眼望去,只见她今日穿着艳色衣裳,面上粉光脂净,见惯了她素淡穿着,今日乍见了这样明艳妆扮,更觉光彩照人。她姿色本就出众,又经过一番精心雕琢,坐在群妃之中,颇有些鹤立鸡群,超然于众。早在养心殿侍疾那几日里,赢烈便就十分中意她温柔妩媚,今见了这样的艳姿丽容,更觉心动,经皇宸妃一提,便点头道:“爱妃所言甚是,朕倒险些忘了。武氏侍疾有功,晋封为婕妤。”又向她温声笑道:“朕再赐你一封号,曰‘妩’。既与你姓氏相同,你又极担待的起这个字,可好?”
不待武蕴蓉答话,惠妃便抢着道:“皇上,武美人尚且不曾侍寝,这就进封,怕与祖制相违。皇上是要开这个先例么?”赢烈听了这话,颇有些不耐烦,说道:“祖制如何,你倒比朕还清楚?朕如何行事,倒要你来指摘?且今番朕并非无故敕封,乃是武氏侍疾有功,方才特例褒奖,岂可当做范例?惠妃,你往日也是个安宁之人,如今怎么也聒噪起来,戳嘴戳舌的?”惠妃脸上一红,道了句:“是臣妾失言,皇上勿怪。”就闭口不说。
武蕴蓉在底下听他们说了半日,只不动身。她身畔的周美人扯了扯她的袖子,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