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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听涛看着这个子,心中涌起些淡淡的柔和之意,摆脱于恩怨之外,四季不见风雪严寒,这里或许会是那些前来求医的人,一生所处过的最平静安稳的地方。可惜到这里的人也再没有能够享受安宁的洁净心魂,所以,也终究是交错而过。
“好了,你也早些休息吧,不必担心夏姑娘,这里自有人把守着。今天晚上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沈莫忘眉间忽然掠过一丝游移不定的神,“希望浣纱谷中现在活着的人,明天天亮时也还能够活着。”
帐低垂,风如水。溪流潺潺的声响在日落之后像精灵低语,和着百合,絮絮地抚过中人的心扉。苏婉云在屋外的石桌边擦拭着她的剑,雪刃如霜,一日之间所沾染的血迹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这把暮雪名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每天饮数十人的鲜血,窥伺、图谋、试探,这些人苏婉云一个也没有放过。或许因为任奇从不曾像现在这样不堪一击,当他倒下的时候,便风声鹤唳。
那个沉睡的人并不知道这些,但苏婉云也没有什么奢望。她坐在石桌边,支颐思量了一会儿,只觉得浑身疲倦发酸,渐渐睡着了。
屋中,白袍宫主静静地躺着,每天沈莫忘都会来探视,但每天他也都没有醒过来。孟晓天将快要燃尽的蜡烛取下,换上一支新的,然后坐在边,不知疲倦地凝望着那张数年未见的脸。那是他的师父,稍稍懂事起便最尊敬喜爱的人。霜云、银镜、玄星,还有剑湖宫那些由任奇指点过的弟子,每一个都会略带些剑湖宫主的冷傲和风骨,可是,也没有一个人及得上他。
孟晓天看见了苏婉云在石桌边磕睡的样子,轻烟罗裳垂落在地,一动不动。他微微一笑,伸手想放下帐,无意间,他发现背后门框映入室中的影子突出了一块。像一个人的手肘,贴于墙壁。那是要行动的标志。他甚至没有转身,柔柳剑就犀利准确地反手而去,在人影闪现的同时正中那个人的咽喉。
冷脆、迅捷、毫不留情。这一剑就像他的微笑那样有些许的嘲讽之意。
干裂的惨叫声惊醒了苏婉云,她蓦的站起来,雪刃颤动,随时准备攻击。尸体倒下,轰然一声。孟晓天站在门口,离任奇不远的地方。
他们不约而同地沉寂了片刻,倾听周围的动静,也是等待可能发生的袭。树影婆娑,月光凝视刀剑的锋芒。屏息之间,苏婉云微微转身。或许是无意之举,或许是发现了什么,但在窥探的人眼中,这等于挑动了战机。
动念的一瞬间是攻击的最佳时机,苏婉云冷笑,身形化为电光,剑芒抖动,如破碎的星辰。百合边有刀剑相击的“铮铮”两声,宛如琴音,接着是剑入血肉,残忍地穿刺,没有更多的纠缠。
仿佛是不愿这打斗声惊扰到屋内的人,苏婉云极快地结束了战斗。孟晓天一直站在门边没有动,他知道苏婉云应付那两个来袭者绰绰有余,更重要的是,他们所保护的人丝毫没有还手的力量,他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垂死者粗声喘息,这一次,已没有人尚且埋伏。
“谁派你来的?”苏婉云冷冷地道。
地上的人仍旧喘息,眼中露出惊惧之,颤抖企怜地望着霜云楼主:“是……是……”
“是什么?”雪刃寒芒轻闪。
伤者更惧,颤不成声。孟晓天微笑道:“来找剑湖宫主的,你们也不是第一拨了。无非是想捡剑湖宫的便宜,不说,杀了便是。”
苏婉云点了点头,剑到处,一人已然毙命。她将目光移向最后一个活着的人,那人左胸被剑穿透,就算她不动手,也已活不到天亮。
“……是,是鸣风山庄……”
雪一般的光芒扬起,人影倒下。
孟晓天的微笑淡去,走出来,踢动了一下脚边的尸体,皱眉道:“看来,我得到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苏婉云擦拭着雪刃,神情有些麻木:“至少证明,对方还在试探,不会立刻行动。我们需要这段时间。”
“说得是。”孟晓天道,“不过,也该告诫一下沈谷主,有人能走到这里,也就有人能取走宫主的命。”
苏婉云眼中射出冷厉的光:“任何人,都不可能。”
孟晓天望着她,叹息了一声:“……今天晚上,浣纱谷可能会有些不平静,这里就拜托你了,我要去会一个人,今晚……他应该要到了。”
“……好。你自己小心。”苏婉云没有多问,转身走进屋,雪刃收入袖中。孟晓天忽然有些感激她,毕竟他们是从小相伴长大的人。他明白对于苏婉云来说,任奇要比剑湖宫更为重要。
溪流淙淙,孟晓天慢慢地向外走去,他几乎已经可以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孤独之感,如中的狼。
霍霍的刀光,烛影映于其上,又折射入沈莫忘的眼中。浣纱谷主拿刀的手纹丝不动,仿佛在思考些什么。她站在一张边,上,是一个脸腊黄的男子。粗布衣裳已经被解开,露出肋骨突出的胸膛。
室中点了许多蜡烛,绿儿侍立在沈莫忘身后,此刻她紧闭着嘴,按捺了很久,才小心地问道:“谷主,还不开始吗?”
“多话。”沈莫忘将刀在手中轻轻拈动,“下错一刀,这个人就没命了。”绿儿吐了吐舌头:“能把东西嵌到心房边上,也真是不容易。”
沈莫忘神凝重:“我倒不是在想从哪里下刀,而是什么时候。”绿儿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都可以下啊?”
沈莫忘摇头:“现在谷里不太平,就怕我一刀下去,不复的人都来了。”绿儿刚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不复的人终究会来,今天晚上我卖个人情给谷主,如何?”
“谁啊?”绿儿吃惊道,就要去开门。沈莫忘伸手拦住她:“卖个人情?沈莫忘只买人命,可不要后悔。”
那人笑道:“命都没了,后悔有何用?”修长的身躯映在窗纸,沈莫忘也笑道:“好,你倒是痛快,一个时辰后韩北原若还活着,我就送你一条命。”
“一条命?”门外的人饶有兴味地道。
“将来哪一天你重伤垂死了,窘浣纱谷来。”沈莫忘示意绿儿打开药囊,“我是阎王爷的对头,等活到不耐烦,可别怪我。”
孟晓天哈哈大笑,背手站在门外,他忽然想起自进入浣纱谷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位谷主。不过在看到她的面容之前,他或许还要见另一个人。
刀落,沈莫忘满意地看着并没有喷溅而出的鲜血,沿着旧日切开胸膛封入腊丸的痕迹,她的手沉稳地移动,绿儿在旁聚精会神地看着,房中,只有蜡烛燃烧的细微声响。风明月,缓缓流淌,孟晓天清俊的脸上并没有紧张的神,相反的,他在微笑。
正如五年前的月城楼,断扇一击之后的笑容一般。黑衣角扬起,那个人终于出现,面孔板着,仿佛不愿流露出相逢之感。晗灵刀,刀鞘流动幽光。
“你来了?”孟晓天和他对视,亦敌亦友,刀与剑紧贴手腕。
“我说过,我要来看看那个结果。”断雁的口气并不严厉,好像只是在说着什么消失的往事。
“你来看的是腊丸,而沈谷主要救的是那个人。”孟晓天道,“我答应了她,在事情结束前,会守住这扇门。”
断雁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守住这扇门?……看来你的伤已经好了,不过,对我来说,只有打开那个人的心脏才是最重要的。”黑衣飘扬,孟晓天仍然微笑。
“断雁,如果你现在进去打扰沈谷主,那么人和腊丸你都见不到。不过……”他的目光倏然一利,“现在鸣风山庄卫少华和‘白衣剑士’崔谦都已经死了,藏剑的地点已经被重天冥宫收回,我们的约定名存实亡,你将腊丸拿到手后,打算去哪里?”
断雁沉默了一阵,神中竟有隐痛:“……这并非我意,但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不妨告诉你,我来找韩北原,目的和风年、萝是一样的。”
“杀人灭口,由重天冥宫包揽六剑?”孟晓天看着他。
断雁点了点头:“我将效忠重天冥宫,所以,我迟早要杀了叶听涛……但目前还要留存力气,毕竟现在沉星少主手里只有一把伏羲龙皇剑。”
一阵寂静。
孟晓天一笑道:“碧海怒灵剑在叶听涛手中,万相无尘剑在玄武湖底,崔谦所找的剑在哪里只有重天冥宫知道,第四把剑的秘密在韩北原的心里……那剑湖宫的九天玄剑,你要如何寻找?”
断雁的头微垂了一下,随即又抬起:“该怎么找,就怎么找。”
孟晓天凝视着他,良久:“你可知道,剑湖宫世代守护着的滇南雪湖,湖心一直被不能进入的迷雾所笼罩着?九天玄剑所在的地方,已经百余年没有人进去过。”
断雁怔了怔:“连剑湖宫主也不能进去?”
孟晓天点头:“每年都有人来找这把剑,但他们都死在里面。”
“这件事,你告诉过多少人?”
“……除了剑湖宫的弟子,你是第一个从我嘴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孟晓天微微仰头,“但是断雁……有朝一日如果你用你的刀对着剑湖宫主,那么……”他久久不语,遥望着天幕繁星。
“杀了我。”断雁替他说完。这三个字,并不是问题,而是答案。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绿儿的额头上挂着些冷汗,神却是宽慰:“那个人没死,腊丸取出来了。”
孟晓天转过身,那一瞬间他看清了沈莫忘的侧影,柔耗鼻尖,双眼清淡,神情理所当然,似乎刚才并不是她拿起了那把割心之刀。孟晓天竟然轻微地一震,沈莫忘侧头看他,笑了笑:“信守承诺,将来你受了伤,随时可以来浣纱谷。”
孟晓天笑了笑:“好,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死在半路上。”沈莫忘看着他,也笑了笑。没有伪装,只是带着那种柔耗尖锐笑了笑。绿儿递过一条丝巾,让她擦拭手上的血迹。那是从心脏流出的血。断雁已然进房,径直走向沈莫忘身边的那张小桌。桌上的银盘中,有一颗沾血的腊丸,丝毫无损。
他甚至没有去揩北原,就将腊丸拿在手中,碾碎。孟晓天也走进来,一语不发。绿儿收拾好了药囊,向沈莫忘点了点头。血腥味还没有散去,沈莫忘向盯着腊丸的两人道:“人没死,我的任务结束了。再见。”她往屋外走去,绿儿跟在身后。
“沈谷主。”断雁捏着破碎的腊丸,没有将其中的字条取出。
“怎么了?”沈莫忘回头。
断雁的右手动了一动,孟晓天突然道:“里风凉,谷主小心。”他用眼神示意断雁,几乎就在晗灵刀要出鞘的刹那。
沈莫忘笑道:“浣纱谷里没有四季,孟公子,多虑了。”清亮的眸子在暗中散发着光晕,她看了看绿儿,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几株银杏树后。
“为什没让我杀了她?”断雁看着孟晓天。
“无论因为什么,你都不能杀她。”孟晓天并不让步。
断雁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剑湖宫主在这里,他受了伤。而且,伤得很重。”
“不错。”孟晓天直视他的双眼,“所以,你不能杀死沈谷主。”固只可触犯,过了片刻,断雁道:“不杀就不杀,反正,以后或许还会用得到她。”
孟晓天的神缓和下来:“……多谢。”
断雁淡然地一笑,摊开手掌,腊丸的碎屑纷纷落地,如开启的秘密。一小卷淡黄绸带,炕出已在其中藏了多少年。他把绸带捻起,展开。
孟晓天看见了绸带上的字迹,可是他有些不愿相信,于是一直盯着。不仅他,连断雁也有些吃惊,他们刚才的话就像是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