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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剑歌-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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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秋不惊喜:“我来之时并没见到过此物,难道是有人相助?”

苏婉云瞧了他一眼,此时距往菱洲的那一段水路之上,又错落地浮起几处绿荷桩,那形容宛似荷叶随风,但隐藏在幽深湖水下的桩柱却绝不移动。苏婉云将雪刃收入袖中,身影一晃,轻飘飘地落到那距画舫最近的荷叶上,果然那荷叶并不下沉。她足尖轻点,纱裙飘动,借绿荷桩之助向菱洲而去。就在她跃下画舫的时候,石秋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闪而过那如狼般的眼神。然而他随即提着辰幽剑,也跃下了画舫。

不意一之间功亏一篑,此番回到鸣风山庄,尚不知如何交代。只是不知那菱洲之上有无埋伏,已是亥时,玄武湖一片水域之上,惟有他们离去的那座画舫缓慢浸没的声音,安然而镇定,舫中侍婢也不知是如何遁走的,浑没有一点声响。

浓重的血腥之气,在尚未登上菱洲之时便自洲上一片密林中传来出来,晚鸦扑打翅膀,幽幽月只下,苏婉云站在密林之中一动不动。石秋自最后一处绿荷桩上跃下,向她走去。苏婉云转过身看他,露出被她身形挡住的一片视野。借着月光,石秋看见那地上有一具尸体,裙摆飞散,仰躺于一口古井之牛脖颈上一道深深的卷痕,准而犀利,绞断颈骨。

“小宁!”石秋惊呼,急忙蹲下身去探她鼻息,早已气绝。紫檀琵琶掉落在地上,石秋轻轻拾起它,看了一会儿。苏婉云任他发呆,走到密林之中查探,只见洲心有大屋几间,想来也是画舫中人所居之处,只是一无烛火,便似空关着。她折回来,望着小宁尸体边那口古井,井架年深日久,早已残破,井绳却似是新换的,微微摇晃。她心中忽然一动,走过去扯了一扯井绳,下面传来“咔哒”一声。回首湖面之上,那些疏疏落落却排布巧妙的绿荷桩便往水下沉去。

看来这子竟也是个多情之人,苏婉云怔了一怔。鞭影破空而来,击向石秋顶心,风声甫动,苏婉云的雪刃便闪出一道光亮袭来,似一道光壁横向切过石秋头顶一寸之处,九节鞭撞上光壁,为内力所激,反向后弹去。来袭者猛力收住鞭势,石秋的辰幽剑已刺到面门,她急切之中向后一翻,一招之间便被双剑逼退三步。月光之下,一个宫装子婷婷而立,粉妆淡淡,九节鞭持在手中,只是收势之间便全不见了杀气。正如来时那般迅猛,不容差池。

“你是何人?”石秋盯着她。苏婉云并未说话,只是站在一边,雪刃的光华无形之间给予那子紧迫之感。不知何时,他们已站在同一阵线。

那子笑道:“我道是什么俊男子,竟把我们小宁迷得晕头转向,连舫主之命也敢违抗了。”声音妖娆,虚假一如那俏脸上浮起的笑容。

“……你是画舫之主?”石秋道。

那子媚然一笑:“舫主可不会星来看你这等人,我是菱洲之主,不过前来收拾叛徒,两位别误会。”

苏婉云道:“你既已单吾砂,不缩在画舫里呆着,却又来此作甚?”

那子掩口笑道:“哎呦,姑娘的话可说重了,两位来玄武湖上游览,怎可不尽地主之谊?云仙画舫承蒙江湖朋友抬举,近几年也在大湖泽上说得了间话,要说什么……昆吾砂,那可恕小子从未听闻了。”

石秋与苏婉云都是一沉默,湖面风之中,明白无误的杀气又奔腾而出。那子一双丹凤眼中精光一闪,九节鞭蓄势待发,石秋忽道:“我二人来此只为游玩,并无心窥探画舫中事,还请姑娘明白。”言下之意,深入敌腹不可旧留。

那子口角含,还未开口,当此分神之际,雪刃如一道闪电般直切向她脖颈。苏婉云出招快得让人无法反应,直到那子倒下,九节鞭自手中松脱,石秋才明白先前不过是牛刀小剩他有些吃惊,顿了一顿才道:“眼下我们在敌之手,你轻易杀了他,只怕难走得出这玄武湖五洲了。”

苏婉云站在那子尸身旁,冷冷地道:“那是你的事。”

“什么?”石秋一怔。

“游玄武,除了那歌和这菱洲主人,可没人看到我们俩在一起。”她眼中忽然又浮现出那微微带笑的残酷神。

“你……”石秋惊怒,“你想嫁于我?你不怕我说穿吗?”但他随即明白,告诉画舫中人是那远在滇南的剑湖宫霜云楼主杀了人,无疑是个最好笑的笑话。苏婉云在那菱洲主尸身上拭了拭雪刃,脸上又失去了一切表情。她回头望了一眼幽沉沉的玄武湖,湖上再不见那画舫的影子。她不再理他,径直穿越密林,往对面的长桥而去。

石秋又想起那一剑穿心的秘密,但他忽然觉得,苏婉云敢用背对着他,绝对不是在给他这样的机会。她的背影一如她的剑一般冷烈干脆,挺得笔直。菱洲主一死,不过片刻便会有人察觉,但他然能如苏婉云一般大袖一挥便离去。他俯下身,取出一块手帕轻轻擦去了小宁脸上的血污。那张甜俊俏的脸庞曾经泛着怎样取悦留恋的笑意。

他不曾忘记这个娇嗔子游离于他膝头的风情,她婉转如莺的歌声,还有如今卧于泥土的如缎长发,让他不惜深入云仙画舫却对其机密一无所知。他可以对她肆意枉为,然后拂袖离去,寻找那个不能如此对待的子。小宁从来就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未挽留过他片刻。但她然能容忍他带第二个人来此。他们从未真心坦诚,但他然能弃她尸体如敝履。

念及种种,石秋将小宁的尸身扛起来。就在他肩头用力的一刹那,剧痛袭来,又兼被苏婉云击伤之处发作,他几乎要倒下来。银的月光之中,有个人影在他背后一闪,他背负着尸体,未及反应,便被人一掌拍晕。

瘦竹几株,在应天府的市井之风中微微叶动。寒门紧闭,从没什么邻里之人踏进过这座宅子。宅中便似无人,但所有器具却又都一尘不染。黑瓦白墙,屋檐下几只燕子盘桓,淡淡的墨自屋中飘散而出。素装拙在窗前端详着手中的剑,很净有动一下。那是一柄奇异的剑,比霜雪温润,却又比冰片锋利百倍。子的妆容一如衣裙一般素淡。石秋走到她身后,踌躇良久,终于道:“多谢师相救。”

“……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去招惹云仙画舫。”子并不回头。

“这次是我疏忽了。”石秋垂首。

子微微侧过脸:“那姑娘……是霜云楼主?”她的眉眼虽已有些年岁,但仍可见当年瑰姿。

“……是。”石秋恭敬地答道。

“……”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她来夺昆吾砂?”

“是。”石秋答道,心中又有些沮丧,“昆吾砂已被云仙画舫所得,此处是她们的地盘,恐怕……”

子淡淡地道:“没有昆吾砂,你如何接近那人?”

石秋答不上来,站在当地沉思了一会儿:“总有别的法子。”

“庄主给你多少期限?”子取过一块绣帕,轻轻擦拭剑身。与其说是擦拭,不如说是抚摸。

“三年。”石秋望着那柄剑,“如今……还剩下半年。”

“这么说……你是箭在弦上了?”剑身如玉般隐隐透光,在她的拂拭下愈发通透。

石秋凝眉:“或是拼一拼,不见得近不了那人的身。”

“你连他座下的霜云楼主都近不了,更何况他?”说到“霜云楼主”时,那子的声音些许不自然。

“师……”石秋想说什么。

“你自己掂量吧,就此回鸣风山庄,大不了被庄主责罚一顿。”那子道。

“师你当年,不也没有就此回去么?”石秋抬起头,凝视她。

子握剑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颤,继而沉声道:“我是为你好。”

石秋黯然道:“如此……多谢。”他望着这近在身旁的背影,长久的恭敬使他无法再向前逾越一步。虽是素装无华,但那分明属于手中长剑的清凌之气却丝毫不曾褪却。许多年了,苦竹居还是一如往昔的宁静。

那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待如何,我终是不能干预的。眼下菱洲主已死,云仙画舫必以你为敌,你便先在这儿住几天吧。”

石秋道:“如此岂非给师惹了麻烦?”

那子道:“若怕麻烦,我便不会跟踪你上玄武湖。”

石秋心中一热,一时说不出话来。那子又道:“那个歌尸身,我并没带回来。我只有一人,顾不上她。”

石秋道:“……有劳师上心了,她与我……也不是什么至交。”

那子一笑:“至交?”她转过身,一双秋水般的明眸望向石秋,“我活了那么多年,连朋友都没几个,更何况你?”

石秋被她的语气惊了一下,随即又默然。那子看了看他,道:“这云仙画舫数年来也是声势日上,日后你走水路,也需小心。”

石秋点头道:“是……此去剑湖宫,我便绕着她们些。”

那子沉吟了一会儿道:“你执意要去剑湖宫,我也不能阻拦你,过几日待我试一试你的功力……至少,你可不与那人正面交锋。”

“那人当真如此厉害?”石秋微微生了些疑惑,他从没见师如此忌惮过任何人,即使是庄主。

那子眼中浮出一丝笑意,遮掩住那之下的暗流涌动:“你只看他座下三位楼主,哪一个不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

石秋望着她:“那师比他如何?”

那子眼神霍地一变,旋即恢复如常:“未曾比过。”

石秋还再说,那子将剑送入挂在墙上的剑鞘,道:“你先好好休息几天吧,其它事情暂且不要想了。”说罢也不看他,走出房去。

石秋分明感到了那闪避之意,却无法再行窥探。似乎一提到剑湖宫,师就是这么能避则避,对于那位江湖上盛传已久的剑湖宫主人,她更是从来只用“那人”二字代替。她身上总有许多让人不解的地方,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这苦竹居,多年来,她似乎从未回过鸣风山庄,只是在此隐居练剑,抑或不练剑,便是闭门清修。

他每路过应天府都会来找她,与她过招一回。可是直到现在,他都不能推测出她的剑法究竟有多高,每每不出十招,无论她是否相让,他都要败下阵来。只知道她是庄中地位极重要的人物,庄主却是甫一提起她,便一声叹息。竹影廖落,寂寂无人。门帘轻轻落下,石秋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怔了一会儿,走到桌边坐下。

雪刃刺出的伤口仍然隐隐疼痛,索是在左肩,并不妨碍他用剑。那个叫苏婉云的子,便是那剑湖宫主人一手调教的,亦是神鬼难测。滇南之地,铸剑之宫,人说,十把名剑有八把都是出于那里。几乎是江湖上的一个神话。

打更过后,入时分,市镇喧闹之声渐息。石秋睡意朦胧之间,有过梁之猫般的身影在窗外闪过。他一握身边的辰幽剑,屏息不动。那影子在他的房门前停了一会儿,向他师的房间闪去。石秋悄悄披衣起身,持剑推窗跃出。月之下,那黑影直直地站在他师房门外,窗纸为什么力道所穿,破了一片。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出。“师!”石秋叫了一声,见她妆容整齐,显是尚未睡下,房中却未点烛火。石秋走上前去看那被点穴之人,见其身形已知是子,他揭下那人面上黑纱,娶不相识。

“我知云仙画舫会派人来此处,却未料她们竟如此嚣张。”跨出房门,月落在她脸颊上,一片柔和,却没有丝毫温度,“我霍明珠所在的地方,岂容你这等子踏入!”

那舫中子嘴唇紧抿,神倔强而傲慢,并未接口。石秋望着霍明珠,忽然觉得她此刻的神态与玄武湖上苏婉云的冷是如此相似,一个是冰原,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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