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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意,暗示索云不可出手。
索云虽没有纪纲那般心机,却也不是莽撞之人,这时听得道人宏量笑声,料定了对方道人必非等闲人物,只是却一时拿不定他的心态意图,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他深知纪纲一身武功了得,眼前有他与自己二人保驾,料无差池,只看对方道人进一步行动如何,再行定止。
黄衣道人笑声一顿,却将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直直向着高煦望去。
高煦不明所以,亦瞠目以对。
道人忽然收回了凌厉目光,一派温文道:“尝闻足下力能伏虎,有过人之勇,今日一见,实可信也,以之卫国,原是栋梁之材,只可惜了,可惜了!”一连说出了两个“可惜了”,然后摇头不语。
高煦怔了一怔,心中好生不解,正待开口,身边的索云已忍不住叱道:“道人,留心你的嘴,你要小心说话!”
黄衣道人哈哈一笑,说:“这么说,我是唐突了贵人,便不说了!”一面说着,随即站起身来,那样子像是招呼店家算账离开。
高煦见状忙道:“道人且慢!”
黄衣道人一怔道:“怎么,你不叫我走么?”
高煦一时福至心灵,起身笑道:“我看道爷你大非常人,方才数言,已见高明,实不相瞒,我便是当今的汉……”
话方到此,道人忽然发出了一阵骤咳,竞自将高煦待说之言给岔了过去。“是了,是了……”道人咳了一阵,才自喘道:“这趟沙漠之行,受了寒,竟是老好不了,足下不要见怪。”话声一顿,才自含笑接道:“今早出门,喜鹊儿喳喳叫个不已,我就知遇见了贵人,看样子这一顿吃喝是有人要代我开销了!”
高煦道:“我有一言,要向道爷请教,还请不吝赐教,慢说是一顿吃喝,便是黄金千两,亦当双手奉赠!”
黄衣道人略略点头道:“这么说,今天这位贵人,便是应在足下你身上了,千金一言,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买卖,有什么话贵人你就问吧!”说时大模大样坐了下来,却把一双眸子,频频在高煦脸上打转。目光之犀利,较诸先时咳喘,简直判若二人,不可同日而语。
高煦一念之仁,终为自己解除了眼前一步大难,也是他命不该绝。不知何故,对于眼前这个道人,自见面之始,即似有一份亲切,四目互视时,对方道人那双斑白长眉,更不禁触发了他一丝妄想,竟好似哪里见过,偏偏难以捉摸。
“有什么话,贵人你就问吧,时辰一到,道人可是非走不可了!”一面说时,道人那一双看似深邃的眼睛,随即微微闭拢。
高煦一笑,恍然若惊道:“且慢,我与道爷你以前可曾见过么?”
道人冷冷一笑道:“不为当年那一面,哪来今日之会?罢了,罢了,你固冥顽,我又奈何?”说时已自位上站起,嘻嘻笑道:“千金赏银,留待以后再取,这顿饭钱,就由你代我开销了!”
一面说着,已由座上拿起了那个朱漆大红葫芦,正待背向身上,不知何故,却又放下来,摇了摇头:“已经空了!”说着,却将那个大红葫芦置向桌上,偏头对甫自外出的小二道:“我这葫芦先放在这里,动不得,回头我再来拿。”眼光一转,再次盯向高煦冷冷说道:“聪明睿智,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让。勇力震世,守之以怯。道德隆重,守之以谦,这‘愚’、‘让’、‘怯’、‘谦’四个字,足下如能谨守,未来岁月,尚有可为,否则的话,即使能平安躲过今日之难,却也来日不多,你固孽自由取,我亦莫能为力!”
说到这里,重重叹了口气,道了一个“难”字,向着高煦略一顾盼,道:“走了!”径自转身自去。一面向外步出,嘴里却喃喃吟道:“煮豆燃箕祸自取,逍遥城中不逍遥,玉蟒无声今归去,三羊有旧却来迟,可怜英雄偏自弃,孰料今朝鼎中亡。”
高煦听在耳中,心头猛得一惊,不觉发起呆来。再看对方道人,黄衣飘飘已然行至林边。
那位身当锦衣卫指挥使的纪纲,看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右手陡地在桌面上力按一下,身势电掣而起,闪得一闪,直循着道人背影追了过去,双方势子都似极快,一径地没入林中。
索云原来亦没有打算放过那个黄衣道人,这时目睹着纪纲出手,情知他身手高过自己甚多,那道人料必讨不到什么好来,自己护驾要紧,也就没有轻举妄动。
汉王高煦一个人儿自在发着呆,脑子里却回想着道人临去时自吟的几句诗文,不觉悚然有惊,久久不能置言。
(作者按:根据明史所记,永乐帝于申辰年死于北征方归,太子高炽即位,只一年即亡,宣宗瞻基即位。次年,汉王高煦即在乐安造反,帝亲征,煦不敌而降,被擒于逍遥城,覆以巨鼎,外燃柴薪,鼎赤红,高煦全身焦炙而亡,那一年岁当丙午,正是羊前蛇后。)
高煦恍然警觉时,才发觉到对方那个道人,早已不知去向,就连身边的纪纲也已无踪。
“纪大人追他去了!”索云小声地说。
话声方辍,只听见“嗤”的一声,一缕疾风,直射眼前,高煦方自看清,像是一截枯枝,直向自己脸上射来,身边的索云早已不待招呼,右手翻处,发出了一股疾劲掌力,将来犯的那截树枝击落地面。
不要小瞧了这截枯树枝,在对方真力灌注下,即使较诸铁物利刃并无少让。
“王爷小心!”嘴里叱着,右手探向腰间,陡地向外一扬,铮然作响中,已把一条银光灿然的“十二节亮银鞭”提到手中。
索云的动作实在已够快的了,只是暗中这个人的动作较他更快。耳听得一声女子的娇叱,一点银星,直取高煦面门,索云眼明手快,十二节亮银鞭霍地向外一抡,“叭”的一声,已把来犯的这点银星卷到半天之上。
只是来者少女伎俩何仅如此?索云亮银鞭方自抡出的一霎,面前人影倏闪,一条纤瘦人影,挟着大股劲风,陡地已袭向眼前。
好快的身法!索云简直连对方到底是个什么长相还没看清,掌中那条“十二节亮银鞭”,已被对方抄到了手上。
来人少女,显然身手绝高,索云根本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已为鞭身所透过来的一股巧劲,把身子挪出了三尺开外,紧接着掌心一阵子发热,掌中亮银鞭已到了对方手上。
惊慌失措的一霎,索云才自看清了来人,竟是个细腰丰臀,紫衣长躯的姑娘。对方少女这张脸,对于他与现场的高煦来说,尤其似曾相识,一经映入眼帘,顿时忆及正是那日在高煦府第,飞刀示警,险些令高煦命丧黄泉的少女。
这个突然的发现,不啻使得高煦大吃一惊,慌不迭由位子上站起。
紫衣少女动手之前,己似成竹在胸,眼前索云,根本就没有看在她的眼里,右手抖处,亮银鞭铮然作响声中,已点向索云面门。
一股尖锐劲道,透过了亮银鞭的鞭梢,直向索云脸上袭来,这种纯然出自体内的内气真力,自非寻常劲道可以比拟,若为它点中面门,索云这条命可就登时了账。索云当然知道厉害,猛地向后一个急收,飘出七尺开外。
紫衣少女其实无意取他性命,一招逼退了对方,身势如狂风飞絮,起落间已袭向高煦当前,亮银鞭“哗啦”一响,抖了个笔直,不啻是一口青钢长剑,直向高煦分心就刺。
高煦乍见对方紫衣少女,陡然想起了那日飞刀临身一幕,顿时魂飞魄散。果然对方姑娘是冲着自己来的,偏偏纪纲追敌未返,索云更不是她的对手,眼看着性命不保,急切间信手抄起了一条板凳,猛力向外抡出,哗啦一声迎着了对方来犯的亮银鞭鞭身。值此同时,他身子再也不敢少留,猛地一个翻身,越过了桌子,扑出丈许以外。
须知高煦自幼好武,虽说未经名师指点,到底也有些根基,情急亡命之际,焉敢不全力施展?眼前这一扑,已施出了全力,待将第二次腾身纵起时,其势已是不及。
猛可里,一缕尖风直迫咽喉,面前人影倏闪,紫衣少女已当面而立,随着她的出手,掌中十二节亮银软鞭,宛若一根银棍般抖得笔直,已指向高煦咽喉。
情势之险迫,已是无能挽回。
高煦只觉得喉头一紧,说不出的一阵子刺疼,登时动弹不得,垂目下视,对方手上长鞭,恰似一口长剑,只差着半寸距离,就将刺破自己喉咙。却有一股冷森森的寒气,透过笔直的鞭梢,霎息间已自传遍了高煦全身,正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隔空点穴”手法。
此时此刻,高煦已无能作出任何反应,全身一如泥塑木雕,呆立当场。那一旁索云原待扑上,拼死护驾,目睹及此,吓得打了个哆嗦,登时站住不动。
紫衣少女娟秀的脸上,无疑是杀机迸现,“朱高煦,你多行不义,今天就认了命吧!”
话声一顿,杏眼圆睁,正待施展内气功力,贯穿对方咽喉,使他溅血当场的当口儿,陡然间,三片飞叶,无风而至,一经入目,己现眼前,其势绝快,倏忽而至,一上二下“品”
字形,陡地已临眼前。
紫衣少女那么精细之人,却也没有想到咫尺间,突然藏伏着这等高明人物。
眼前形势,简直出人意料。厉害的是,这片飞叶上,凝聚着内行人万难忽视的“至柔”
力道。紫衣少女果真无视它的存在,杀死高煦,固如反掌,本身却是万难逃开这一上二下三片飞叶的厉害杀招。
万般无奈,她撤开了手上软鞭,脚下轻点,嫩柳快风也似地退开了三尺以外。
即使是这般退势。她犹能有余力,再一次向高煦施出杀手,旋身出掌,“呼”大片掌风里,迎向三片飞叶,同时间,右手的十二节亮银鞭,再一次挥出,拨风盘打,直向高煦头上挥落。
双方距离固不若先时之近,只是在她内力灌注之下,鞭上劲道,足可照顾到丈许内外,高煦仍难脱逃。
千钧一发,忽有人闪身而出。像是飞鸿一片,长衣飒爽,陡然间已介乎高煦与紫衣少女之间,手掌轻舒,如鹤下啄,只一下已拿住了十二节亮银鞭的鞭梢。
一袭灰衣,万丈豪情,正是浪迹流花河,日作高歌狂舞的君无忌。
对于现场各人,君无忌的这张脸都不是陌生的。
高煦原以为难逃一死,怎么也没有想到,危机一瞬之间竞会为人所救,更不曾想到救自己的这个人,竟然会是自己意欲杀害的君探花。根据纪纲所显示的最新资料,如果十足征信,那么眼前的这个君探花,更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实在的姓名应该是朱高爔。基于以上因素,高煦在乍然目睹君无忌的一霎,内心之怯虚、震惊,实可想知,一霎间脸色大变,“啊”了一声,足下一个踉跄,一连后退了两三步,才自站住。
也就在这一霎,人影交晃间,纪纲、索云双双飞身而前,一左一右拦在高煦正前。
纪纲一时大意,只顾追蹑前行的黄衣道人,险些使高煦丧命鞭下,目睹这一霎现场的错综复杂,这位锦衣卫的指挥使也不禁惊悸万端,神色突变。
由于君无忌、纪、索三人的先后出现,总算解救了高煦的一时之危,至此这位年轻的王爷才略显镇定,稍缓颜色。
君无忌却连正眼也不向身后三人看上一眼,炯炯目神,直直地向着眼前的紫衣少女注视着,“姑娘留情,且放过他这一次吧!”
紫衣少女发现到面前的这个人竟是君无忌,确是吃惊不小,“咦,是你!”她颇为惊异地道:“为什么你要救他?”
“不是我救他,是他!”目光一转,注桌面上的那个大红漆葫芦。羣无忌轻叹一声,道:“这位前辈,姑娘可曾有过耳闻?”
紫衣少女这才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