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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文士尽扫脸上庄肃凝重之色,扬眉笑道:“前辈要这么说,我就不敢当了,我是事非得已,不然我也不敢轻易请出‘丹心旗’的!”
他笑了笑,接道:“再说,那也不能怪前辈,像我这样深藏自己的身分,劝阻前辈杀令高足,自是难免招致前辈怀疑的!”
邹太极道:“如今少侠既持‘丹心旗’颁下令谕,老朽便不敢再在北京多事停留,少侠倘无其他差遣,老朽就此告辞!”说着,他一拱手,便要出殿!
白衣文士及时说道:“前辈请留一步,我还有话说。”
邹太极忙躬身说道:“请少侠尽管吩咐,老朽虽蹈汤赴火,在所不辞!”
“不敢当!”白衣文士道:“我本打算想请前辈即刻离开北京的,可是如今想想,还有一桩大事要烦劳前辈,所以要请前辈在北京暂住一个时期。”
邹太极道:“但不知是一桩什么大事?”
白衣文士道:“便是适才前辈所提令高足所交的那位朋友!”
邹太极脸色一变,微微双眉,道:“少侠是指那江南郭璞?”
“不错!”白衣文士道:“此人现在贵为海贝勒府的总管,甚得海青看重,简直视为知己兄弟,跟令高足交情也不差!”
邹太极道:“这个老朽己听‘江南八侠’说过,但不知少侠提他……”
白衣文士道:“我想请教前辈对此人的看法!”
邹太极毫不犹疑地说道:“该杀,而且倘有可能,早除为妙!”
白衣文士点头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个意思……”
他忽地眉锋一皱,接道:“只是此人功力高绝,身手过人,一时难有制他之人!”
邹太极道:“据老朽所知,江南郭璞此人虽则武林一流好手,但功力身手尚不至于有这么高,不知……”
白衣文士摇头说道:“我想请前辈连络同道,伺机下手,早日除去此人,要不然,若是任他往上爬,将来他会比令高足还可怕!”
邹太极挑眉说道:“老朽遵命,不避万难,不惜牺牲,势必达成使命!”
白衣文士道:“前辈,此人不但能力退‘江南八侠’与虬髯公师徒,而且极富心智,是个很扎手的人物,倘缺一分把握,绝不可轻举妄动,牺牲必须有代价,无谓的牺牲那太不值也太不智!”
邹太极道:“少侠放心,老朽省得!”
白衣文士点了点头道:“但请前辈以大业为重,莫轻损我忠义精英,我就放心了!”
话锋微顿,接道:“前辈是什么时候到北京的?”
邹太极道:“老朽昨晚刚到!”
白衣文士道:“前辈可知,前辈到达北京的消息,已然传到令高足耳中!”
邹太极呆了一呆,道:“这个老朽倒没有想到,少侠可知……”
白衣文士点头说道:“我自然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那是在咱们的同道之中,隐藏有满虏鹰犬,那丧心病狂的内奸!”
邹太极脸色一变,道:“少侠可知那是谁?”
白衣文士未答反问,道:“只问前辈来此之事谁知道?”
邹太极神情大震,失声说道:“少侠是指‘江南八侠’……”
白衣文士摇头说道:“并非‘江南八侠’个个都是,而是‘江南八侠’之一的白泰官!”
邹太极脱口一声惊呼,瞪目张口,作声不得,半晌始道:“少侠怎么知道?”
白衣文士截口说道:“我有充分证据证明是他,而且前辈这件事就是一例!”
邹太极脸色一变,神情怕人,咬牙说道:“好匹夫,同路中人莫不视他为忠良,敬仰‘江南八侠’的侠义为人,谁知他竟是个满虏鹰犬?”
白衣文士道:“这就是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该都要小心些!”
邹太极老脸铁青一躬身,道:“少侠,老朽请命,愿除此叛贼!”
白衣文士摇头笑道:“何须前辈动手?便是他那几位结义兄弟也饶不了他,即或他命大,我也有办法让他自食恶果!”
邹太极威态微敛,余怒未息,默然未语!
白衣文士却又说道:“前辈,这件事不提了,区区一个白泰官好应付,最为扎手的还是郭璞此人,想办法早日除去他,也是刻不容缓的当前要务!”
邹太极道:“这个老朽省得,少侠只管放心!”
白衣文士点了点头,道:“前辈可知北京都有哪些同道么?”
邹太极摇头说道:“这个老朽尚不知道,祈请少侠指点!”
“好说!”白衣文士道:“我告诉前辈一个去处,‘八大胡同’的‘怡红院’中有位梅心梅姑娘,她是‘洪门天地会’的双龙头……”
邹太极失声说道:“少侠,‘洪门天地会’如今又……”
白衣文士点头说道:“那完全得力于梅姑娘的振兴,这位梅姑娘功智两高,处处愧煞须眉,据我所知,她是傅青主先生的爱女……”
邹太极“哦!”的一声,说道:“那就难怪了!”
白衣文士淡笑说道:“提起她那位总护法,前辈谅必也不会陌生,‘神行无影活报应’栾震天此人,前辈可知?”
邹太极惊声说道:“原来是他?此人老朽仰名已久,只恨无缘识荆,如今他既存北京,正好一偿老朽多年夙愿了!”
白衣文士道:“不管早晚,前辈见着他们,有件事前辈千万记住!”
邹太极道:“但不知是什么事,少侠只管吩咐!”
白衣文士道:“前辈记住切不可对他们提起今日事,也不可说碰见了我,更不可提见着了‘丹心旗’,倘他们问起,前辈就说一个名叫贾子虚的人告诉前辈的就行了!”
邹太极呆了一呆,道:“少侠,这贾子虚是……”
白衣文士淡淡笑道:“不瞒前辈,那是我的化名!”
邹太极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道:“少侠可否赐知少侠的真……”
白衣文士道:“前辈但认‘丹心旗’,何须认人?再说,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除了苦大师外,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本来!”
邹太极道:“那么老朽不敢再问了。”
他沉吟了一下,接道:“老朽请示,倘若他们问起老朽为何迟迟不下手惩治劣徒,老朽如何回答较为得体?”
白衣文士道:“那不难,前辈只请告诉他们,目前时机未至就行了!”
邹太极应了一声,道:“老朽遵命,少侠还有什么吩咐?”
白衣文士道:“没有什么事情烦劳前辈了,不管前辈什么时候去找他们,都要特别小心谨慎,那年羹尧已知前辈来京,那密报之人便不会不知前辈的落脚之处,我以为他早已在暗中监视着前辈的一举一动了,前辈可别让他们跟踪到了梅姑娘处!”
邹太极道:“多谢少侠,老朽省得,自当小心十分!”
白衣文士道:“那么我先告辞了,我走前门,倘若前辈也要这时候走,请前辈改从后门出去好了!”说着,他拱了拱手,迳自行出正殿!
邹太极恭声说道:“少侠好走,恕老朽不远送了!”
白衣文士回身谦逊了一句,飘然而去!
邹太极目送白衣文士离去后,低头想了想,跟着迈步出殿,绕过殿角往后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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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丹心旗
片刻之后,邹太极飘然出了“松筠庵”后门!
他走了没多远,“松筠庵”那后门左近墙脚下,站起个提着篮子、卖糖果一类的小贩,他袖着手,低着头,跟在邹太极身后,不即不离,不缓不疾地行去。
这小贩把皮帽拉得低低的,令人无法窥及他那面貌,不过,单从那露在外面的肌肤来看,此人皮白肉嫩,好像个大姑娘家,不像是个做小贩讨生活的人!
他跟着邹太极,邹太极往哪走,他也往哪儿走!
不但如此,邹太极沿途所经,或屋檐下,或路边的小摊上,还陆续地跟着闪出、站起了不少身穿黑衣的汉子!
只不知邹太极自己知不知道,他仍是背着手往前走,连头也未回一下,但见他穿大街走小巷转向了城南!
按说,“八大胡同”在城西,他如今走向了城南,想必不是往“八大胡同”走的,要不,他何以走向城南!
可是,怪了,他不但走向城南,而且出了“永定门”!
看得那跟在他身后的小贩为之一怔,虽然怔了一下,但是那小贩并未停步,仍然跟着他出了“永定门”!
到了“永定门”边,那小贩停了步,眼望着那渐去渐远、渐至不见的邹太极,那帽沿阴影后突然闪起两道夺人的目光来,而且那露在帽沿阴影外的薄薄双唇边,也同时浮现了一丝神秘笑意,转身走了回去!
他跟一名黑夜汉子低低说了几句,然后那黑衣汉子向后挥了挥手,与那小贩拐入一条胡同中不见!
就在他们一哄而散的同时,西城“西便门”内走进了一个面貌清瘦的灰衣老者,赫然竟是那位“要命郎中铁面叟”!
他面含微笑地进了“西便门”,然后直奔“八大胡同”!
这时候的“怡红院”冷清清的,正是姑娘们闲着的时候!
邹太极一进“怡红院”大门,迎面走出了龟奴,他一见客人这时上门,不由为之一怔!
但是进了门的财神总不能往外推,他连忙迎了上去,躬身哈腰,满面陪上令人恶心的谄笑。
“老爷子今天来的好早!”
邹太极双眉为之一皱,道:“老朽借问一声,你们这儿可有位栾震天栾老爷子!”
龟奴又复一怔,忙嘿嘿笑道:“原来老爷子是来找人的,有,有,就在西后院,您等等,我这就替您通报一声去!”
说着,他刚要走,突然一个苍劲话声起自西楼下:“不用通报了,是哪位要找我赶车的?”
随着话声,西楼下转出了一身粗布衣裤的栾震天。
他一见邹太极,不由为之一怔,愕然说道:“这位老哥是……”
邹太极含笑说道:“你老哥想必不认得我?”
栾震天道:“恕栾震天眼拙,想不起你老哥是……”
邹太极截口笑道:“栾老哥,我姓邹叫邹太极!”
有道是“人名树影”,栾震天闻言立即怔住。
半晌方脱口一声惊呼,他满面惊喜地道:“莫非那位要人命的郎中?”
邹太极点头笑道:“正是这块抬不出去的招牌!”
“抬不出去?”栾震天哈哈大笑,说道:“你邹老哥这块招牌能压死人,邹老哥,我栾震天对你可是仰名已久,心仪良深,只恨无缘识荆,一直引为生平憾事,不想你邹老哥今日竟寻上门来,好不令人高兴!我栾震天这一辈子也没有白活,从此无恨了,走,走,走,咱们老哥儿俩,到楼上好好谈谈去!”说着,一把拉起邹太极便往西楼拖!
邹太极目射敬佩,难掩心中激动地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栾老哥,咱们彼此彼此,不过你栾老哥令我受宠若惊!”
栾震天回身一瞪老眼,道:“邹老哥,你既找上了栾震天,那就是看得起栾震天是个可交的朋友,我不会那一套客套话,有话咱们楼上说去!”
邹太极道:“栾老哥,我是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说话间,已然登上西楼,小玉正站在楼梯口,一双美目尽射讶异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登上了楼,栾震天摆手说道:“丫头,别那么没规矩,见过邹前辈,然后请姑娘,就说贵客莅临,最后再去沏上一壶好龙井!”
他一口气三个吩咐,令人有应接不暇之感!
小玉忙矮娇躯,裣衽为礼,道:“小玉见过邹前辈!”
邹太极一边还礼,一边说道:“栾老哥,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