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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当她是孕期闹的情绪,也没当真,只有好言的劝慰她。
一日惠太妃前来看我,带了不少亲手做的好吃点心,使我心情不错。我与她正有说有笑的,就听见惠太妃突然间叹了口气。
我心知她这是有事要与我说,于是止了笑容,淡然问道:“惠太妃这是心里有事啊?你我都是聪明人,有事不妨直说。”
惠太妃有些为难的回答:“太后娘娘,颛明那孩子说不想成亲……”
我微变了脸色,“这可是皇帝亲自下的旨,再过十来天不就要举行婚礼了吗。”
“臣妾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只是颛明他正处于那个年龄,心里反叛得不行,臣妾劝说他也不听。他还说,如果逼他完婚,就随先帝的九皇子那般,要出家去。臣妾这个做母妃的,心里着急,这才跟您说说,看您能不能想想办法……”惠太妃十分为难地说。
“出家去?”我听了冷哼一声,“这大胤的皇子们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不想成婚,还以出家为要挟,这是对谁使性子呢?”
惠太妃低下了头。
“你回去转告十五皇子,赐婚一事可是皇帝为了他着想的。蒋清是皇帝怎样精挑细选赐给他的美娇娘,结婚之后还可以封为亲王,这事对他有什么不好?若是真想出家,也让他想想后路,有哪个寺院敢接收他。”
“唉,那臣妾回去再好好劝劝他……太后您也不要对他动怒,他毕竟年龄还轻,不懂事。”
“惠太妃,哀家与你算是老朋友了,哀家敬重你的品行和智慧。只是颛明这孩子虽然在你身边养了十几年,可处事却一点都不像你,莫非这孩子还是随了他的生母?这孩子爱算计,有野心,但是却很容易被人看出来,那对他来说就是很危险的事。算起来,你也就他一个孩子,你可要好好教育他。”我实心实意地对惠太妃说。
最后颛明终于和蒋清顺利完婚,不过在封王上颛福的做法让我有些意外。
颛福对自己皇弟的爱护是有目共睹的,大家心想在封地上颛福也肯定会格外的优沃他,可不想最后颛明被封为宁山王,封地是离京都很远的偏远之地宁山。
我想颛福这样做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或许他终于发现亲王们对皇权才是最大的威胁了?
封王一个月之后,颛明就要启程去封地上任了。
他临走时无限感伤的最后一次环视宫庭,不过最后他如宽慰自己般,扯出了一丝的笑容。
这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而且异常的寒冷,大雪冰雹下了十多天还未见停歇,时不时传来路上有衣不蔽体者冻死的消息,听钦天监说这种异象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仿佛已是在预示着一切噩运的开始……
朱妘的肚子越来越大的,圆鼓鼓的,仿佛随时都会蹦出一个鲜活的生命般。我紧张的期待着。
颛福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到后宫来了,听说每日在勤政殿忙于与大臣商议救灾之事,废寝忘食的,有时商议太晚就索性留宿在那了。
皇上尚且如此自苦,后宫也全然没有了往日的谈笑风生,随着这场天灾整个宫中都压抑在一种紧张沉重的氛围中。
朱妘每日郁郁寡欢的,我看了焦急在心,于是在尔玉宫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宴会为她解闷。
我惬意地听着下面的丝竹之声,然后问朱妘:“皇后你觉得这个新进献的胡班如何?这可是御寝碧澈亲自推荐的。”
却见朱妘已是流出泪来,“儿臣很想念父亲,好想见他一面……”
我陷入了沉默,我一直知道朱妘在后宫是孤单的,可是这是我第一次这样深刻的感受到她的孤单与无助。即便成了亲,即便要做了母亲,却仿佛还是那个依恋父亲的小女孩般。
也许我并不能懂得那种依恋的感情,因为我很小就无人可以依赖,我所知道的只是竭力的让自己长大并坚强,一步步地向上爬,才能活下去。
我叹了一口气,刚要作答朱妘,却见菟丝紧紧张张地跑了进来,禀道:“太后,刚才宫外来的消息,说,说宁山王在赴任的途中暴病身亡了!”
我大吃一惊,那孩子才多大!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算上信使回来花费的时间,那么就是说宁山王在二十多天就已经去世了!
我还来不及表达我的吃惊,就听见“砰”的一声朱妘桌上的茶杯已摔落在地。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向朱妘,朱妘自己也是一脸吃惊,然后就突然笑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
仿佛不受控制般,朱妘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甚至无力肘到桌子上趴着笑起来。
我皱了皱眉,责怪道:“皇后,你真是放肆,死一个人这么好笑么?!”
朱妘边揉肚子边笑着:“不行,不行,笑死我了,明明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人今天却不喘气儿了,这不好笑吗,简直搞笑死了……”
宫人们惊恐地小声说:“皇后娘娘这是不是中了什么魔症了!”
我也觉得朱妘自从怀孕就十分不正常,连忙叫人扶了她下去。
宁山王的死在后宫并没有泛起太大的波澜,除了间或人们茶余饭后的两句惋惜话而已。只是惠太妃迅速的衰老下去,一夜之间已是白发苍苍。
我去找颛福时他正在和大臣议事,守门太监要进去禀报,我挥手阻止了他,自己站在外面拿着小手炉和随从们闲等着。天气真的很冷,我慢慢地走来走去,间歇看着自己呼出的缕缕白气。
过了一会儿,各位大臣鱼贯而出,见我在外面,都有些意外地向我请安,我问了其中的一位大臣宫外的情形如何,那位大臣摇了摇头,直白的回答:“太后,您穿着上好的貂皮裘衣尚能感受到这天气严寒,何况那些穷苦百姓呢?冻死饿死的百姓每天都在增加啊……”
我听了心情很是沉重,缓步地走了进去。
好长时间不见颛福了,不想他竟然变得如此憔悴,眼睛布满着血丝,胡子邋遢的,一脸的愁容。
我一阵心疼,正要开口问他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颛福却站起来更是紧张地问我:“母后,您怎么亲自来了,鼻尖也红红的,在外面冻着了吗?”
我摆了摆手,“哀家在宫中吃得好睡得好,不用担心。倒是皇帝你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憔悴!”
颛福笑了笑宽慰我说:“儿臣的身体没事,可怜的是宫外的那些百姓们。儿臣记得您教过儿臣要随时心系百姓,儿臣一刻都不敢忘记。”
我听了心中感动,拍了拍颛福的肩膀鼓励他说:“对,对,皇帝能这样想母后真的很高兴,相信我们也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的。”
颛福点了点头,然后问我:“母后,您特意找儿臣是为了什么事?”
我顿了顿,不知这时候说是否合适,不过还是说:“皇后最近病得厉害,她怀孕正是到了关键期,小身板挺着大肚子,我看着她都觉得遭罪。所以哀家想皇帝虽忙,但还是抽空去安慰安慰皇后罢。”
不知为何颛福冷笑了一下,说:“恐怕皇后需要的不是儿臣吧?她见了朕都害怕。”
“咳,后宫哪个妃子不敬惧皇帝的?又敬又爱又怕正该是后妃对君主的态度啊。”
“如果——”颛福稍拉长了声音说:“如果母后真是觉得皇后怀孕是遭罪的话,何不就不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呢?这样痛苦不就能结束吗?”
我吃了一惊,说:“皇帝这说的是什么傻话?”
颛福笑了笑,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什么想法似的,回道:“儿臣跟您说笑的。这毕竟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希望生是男孩,然后让他当太子。”
这倒是提醒了我,“也是,嫡长子的话还真的就是太子呢。说起来母后还真是紧张,一直在想,这孩子会不会和皇帝长得很像呢,性格会是像你还是像皇后呢?”
颛福淡淡地说:“若是男孩子,应该会比较像母亲吧。儿臣这确实比较忙,恐怕抽不出时间,这样吧,儿臣派使者过去去看看皇后,表达一下朕对她及她孩子的关心。”
言语中我能隐隐地感觉到颛福对朱妘的不上心,但也能听出颛福对这个孩子的一些期待,但是本来朱妘进宫就不是很受宠,我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再深想。
15
15、冬噩 。。。
这个冬天的噩梦接二连三。
这个冬天九皇子在感恩寺病逝。
我跪在佛堂面前,褪去华丽的服饰,只着素衣双掌合十地为九皇子朗诵经文。
门外是一大批高僧在念经为九皇子超度。
这样子已经持续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我吃得很少,只是在念经,不停地念经,耳边也全是那些昏昏的经文,好几次我甚至就要晃晃的倒下了,但我还是坚持地跪在那里,如果这样可以弥补我对九皇子的愧疚的话。
其实我上次见他就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何况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他是很艰难地撑到现在吧。
那个人有着一张干净的脸和无暇的心。
那个人曾经在冬日里为我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听说你在逝去的时候表情无比祥和,对你来说这样的故去是不是也代表一种解脱。我希望你下辈子你能过得好好的。
一个月我已经完全与外界隔离,只一心活在我的缅怀与悲伤之中,甚至忘了关心颛福还好不好,九珍还好不好,朱妘生产的事情。
善善在一旁劝我说:“小小姐,您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人生无常,请节哀顺变吧。”
我无力地说:“善,我有的时候在想生命到底是什么,竟那么的脆弱,为什么活着就是受苦。这样一想,就心如死灰,还不如就这样去了算了……”
善善变色道:“小小姐,您这是怎么啦,竟然说这样的话……”
我摇了摇头,说道:“也是,我还有两个孩子,怎么也舍不得……但是这个佛事你就让我坚持到七七四十九天吧,就算是我能为九皇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善善感伤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形单没有通报就闯了进来,我和善善惊异地看着她,只见她捂着胸脯气喘吁吁的。
我说过在这四十九天内不见其他任何人的,何况形单此时还穿着红色裙子,没有经过没有沐浴更衣就闯到这神圣的祈福佛堂,让人觉得很是突兀。但是我也知道形单做事一向谨慎,如果不是有特殊重要的事情她是不会这样做的。
她低头对我耳语了几句。
我的脸刷的一下白了,竟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她说,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今天突然去了冷宫,接了一个疯女人回来!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
佛堂的门被粗暴地打开了,风冷冷地吹了进来,虽然背对着,我依然能知道是谁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听完形单说的事情,我想过千种做法,万种说辞,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我不该再对那个孩子说谎,我的确是害了他的母亲。
“皇帝你来啦。”我语气平淡,依然闭着双眼跪在佛像面前。
颛福在我背后嘶喊着:“那个女人就是我的生母是不是?!”我的手颤了一下。
“是”,我简短的回答。
“为,为什么……”颛福说话的声音颤得厉害,“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我不知道怎么去解释,难道我要把那场你死我活的后宫争斗讲给他吗……不,不,即便解释了他也不会原谅我如此对待他的生母。
“你不会明白的。”
颛福冲到我的面前,轻而易举地把我强扶起来,紧紧地捏着我的肩膀,眼中是恨是痛,大声地说:“解释!您给儿臣一个解释!为什么要那么害人,把朕的母后逼疯,把朕的姐姐嫁给一个傻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