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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声朗朗佛号让梅婆心神晃动。她原可以闪过乔木的手掌,但是行远大师的佛号却教她迷失了方位,霎时她犹如遭到雷殛一般定在当场动弹不得。
乔木的身体猛然往前一冲,那双木掌切过梅婆的身体,只听得梅婆惨呼一声——
“婆婆!”梅似雪惊恐的叫声传来。她飞也似地冲过来搂住梅婆的身子。“婆婆!!”
梅婆双眼紧闭,不多时竟化为一株憔悴的老树——
“该死的老妖婆!看本王断了你的根,让你这辈子再也害不了人。”萧王气愤地大步跨来,豹头金刀猛地要往下劈。
“求您放过婆婆吧!”梅似雪哭着跪在萧王面前:“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婆婆……我婆婆只是爱惜我……王爷,求您高抬贵手。”
“抬什么手?她杀小桃红的时候怎么不高抬贵手?”萧王气得很。
“白若!”梅似雪哭着望向桃白若的方向。
她的泪早已干了……只是怔怔地抱着小桃红的尸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风一吹来,梅婆化成的梅树落下几片叶子,模样十分凄凉。
“婆婆她再也害不了人了,她也不能再化为人形出来作怪。”梅似雪不停地磕着头哭求:“真的!行远大师已经化去了她千年的功力,她再也不是树妖,只是一株普通的梅树罢了。王爷,您放过她吧。要杀就杀我,似雪甘心引颈受罚。”
萧王毕竟不是铁石心肠,他叹口气挥挥手:“青龙,你去问问大师的意思。”
萧青龙走到十王殿上,在行远大师的面前恭敬地打揖:“大师。”
行远没有反应。
“大师?”萧青龙不解地蹲下身子。只见行远大师双目微闭,唇角微微含着笑意,他伸手在行远的鼻前探了探。
“如何?”
“大师他……坐化圆寂了……”
就在此时,行远的头上冒出了淡淡的红光,一枚光球缓缓地往上升起——
所有人都楞住了。
萧王立刻俯下身下拜。
那红光缓缓地绕了几圈,绕到了桃白若面前,光芒中依稀可见行远大师含笑的眉目。光球在小桃红的脸上转了两转——
“不要!”桃白若哭着伸出手。小桃红的头顶竟也升起了一个小光球。她想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把小桃红还给我。不要走,把小桃红还给我……”
“白若,”阙彦生紧紧抱住她。“别这样,行远大师在度化小桃红。”
“我不要她被度化,她是我妹妹,我只要她回来。小桃红,你回来!小桃红……”桃白若泣不成声。只是那两道淡淡的光线愈飞愈远……愈飞愈远,缓缓消失在他们眼前。
“小桃红……小桃红——”
尾声
“不好了!不好了!”
阙王坐在大厅正忧心地等着阙长弓和阙彦生的消息,还没等到探子回报,府内竟有婢女惊惶的尖叫声传来。
“王爷!”服侍萧碧纱的婢女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萧公主她……她……”
“碧纱怎么样了?是不是蛇毒又犯了?”阙王大惊失色,连忙拉住婢女的手往萧碧纱的房间走。
“快说啊!”
“萧公主她将奴婢们都赶了出来。看她的样子,恐怕……”婢女硬生生地咽口气:“恐怕是打算自尽。”
“什么?”阙王吓得面无人色。“那你们还敢出来?!”
“奴婢没有办法。碧纱公主说我们不出来,她就要一头撞死。”
“该死的,快带我过去!”
就在阙王急急忙忙赶过去的时候,房里的萧碧纱早已经准备好,她将一匹白布横上屋梁,自己则站在凳子上缓缓地将白绢往自己的颈项上套。
她受不了蛇毒的苦,与其一辈子受这种折磨,她不如早点了断——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父王……想到父王对她种种的好,她几乎狠不下心;可是她再这样继续下去,父王也会死的。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父王看着她这样受折磨,与其让他为自己急白了头发,为自己累出病来,她不如早点解脱,也让父王早点解脱。
萧碧纱将心一横,踢掉脚下的凳子——
茫茫然中,她似乎见到一道光线。
光线里是当日在房里见过的少女——她认识她,她是小桃红。
萧碧纱终于放下了心,细细地问:“你会照顾我父王吧?”
小桃红点点头。
“他脾气很坏,可是会很疼你。你……”萧碧纱哽咽垂泪道:“可别辜负我。”
“我知道。”小桃红指着前方黑暗中的光线道:“行远大师在前面等你,快点过去吧,你不会再吃苦了。”
萧碧纱感激地朝小桃红微微一拜,流着泪低泣道:“我父王……就拜托你了……”
“碧纱!”阙王急切的呼叫声传来,门猛然被撞开:“碧纱侄女……”
萧碧纱正站在凳子上,将白绢慢条斯理地收起来。“什么事啊?”
“你……”阙王不由分说地将她横抱下来,气急败坏地骂道:“傻丫头!你的病咱们可以慢慢治,何必想不开?”
“我没有想不开啊。”萧碧纱嘻嘻一笑,眼睛瞄向外面的婢女们:“她们不听话,我吓吓她们而已。萧伯父不必忧心。”
萧碧纱的声音还是与以前一样活泼开朗,只是说话的语调不知怎地,听起来就是有那么点儿怪怪的。阙王疑惑地看着侄女,她的样子看起来好极了,哪里像个想上吊自尽的人?
“萧王爷回府……”
远处的传报声还没有完全传完,萧王仓皇的脚步声已经先到了:“咱心肝儿?你千万别死啊,你死了父王也不想活了,心肝儿啊!”
萧王忽地一声冲进来,双眼泪汪汪地站在门口,,连气也还没喘过来便冲了进门。他一看到心肝儿女儿没事,立刻哇地一声哭起来,冲过来一把抱住女儿:“心肝儿宝欸!你吓死阿爹了。她们说……她们说你上吊……阿爹……阿爹吓掉了魂儿啦!”
“我没事儿,您别听她们胡说八道。我吓吓她们而已!”
萧王楞楞地看着女儿。“心肝儿?你的病全好啦?不疼了?”
“疼啊,”萧碧纱抱住头,萧王焦急地想替她揉,她又噗地一声笑出来:“骗你的!”
“啊?”萧王傻楞楞地看着心肝宝贝,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又好了。想了想,反正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怪了,只要女儿完好无缺他便心满意足,再也不愿意多想了。
“父王,阙彦生呢?”
他们全都傻了。没想到萧碧纱一醒过来,第一个找的终究还是阙彦生。这下该怎么办?阙彦生死也不会跟桃白若分开的,碧纱要是知道……
“我是问阙彦生和我阿姊呢?”
“你阿姊?”
萧碧纱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不是啦,是那位桃姊姊。你们听到哪里去了?”
这也能听错?
萧王却没有多想,他鲁直地瞪了阙王一眼:“给你阙伯伯逼跑了。他们没回来,说要去什么快活林之类的。”
萧碧纱连忙从萧王怀里挣脱出来:“走啦?走很久么?我得赶紧去追。”
“心肝儿,你病还没好呢!心肝儿,你追他们干啥啊?”萧王的话还没问完,萧碧纱已经一溜烟冲出去。
“我去向桃姊姊道谢。”
“道谢?”萧王莫名其妙地看着女儿的背影:“这丫头吃了疯药了?疯疯癫癫的!”
“不过总算也好,你还是捡回一个女儿……而我……”阙王惨惨地苦笑两声:“我连儿子也没了。”
既然女儿没事,萧王自然也就不计较和阙王之间的芥蒂了。他的熊掌拍拍阙王的肩:“老哥哥,你也别太难过,他们将来还是会回来的。”
“回来?”
“当然啦。等孩子生出来,难道不抱回来给爷爷看看吗?”萧王大刺刺地笑着说道。
“是吗?会有那一天吗?”阙王没有把握地说。他真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彦生和他的妻子?更别提想抱孙子了。
“会的,会的。来来来!咱哥俩也好久没喝一杯了,今夜咱们来个不醉不归!”
“好,”阙王终于笑了笑:“今夜就来个不醉不归!”
冷月如钩,那一轮弯月缓缓西沉,东方的天空终于露出了一点鱼肚白。
阙彦生与桃白若依然共乘一骑,光线再度让阙彦生看不见事物。也许这一生他的眼睛都好不了了,但是他一点也不介意。用一双眼睛换来与白若终生厮守非常值得。
他们站在小山坡上,迎着即将破晓的朝阳——他们的新生活就在前方了。
“彦生,你真的不与我回王府吗?”阙长弓叹息着问。
“大哥,你也知道母妃的性子。我现在回去,也许王府依然得不到安宁。我宁可和白若一起回快活林,等母妃死了心之后再说吧。”
“你该知道为兄并不恋栈世子的位置。如果母妃希望你继承王位,我很乐意将王位交给你的。”
“不。”阙彦生微笑地摇头,他轻轻地拥着桃白若的纤腰。“我不要王位,我只希望能与白若白头偕老。”
阙长弓心想如果他能拥有心爱的妻子,他也不会恋栈王位的。他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当个王爷,事实上阙王妃的想法并没有错,彦生比他更适合当未来的阙王。
“好吧,为兄暂时为你承担这王府的责任,但是你一定要回来。”
“我会的,将来总有一天我和白若一定会回来的。父王和母妃就拜大哥照顾了。”
“我晓得。”
“白若,我们走吧。”
桃白若朝阙长弓行个礼,轻轻地勒动马匹。他们缓缓地朝山坡下去。
“等等我!”后方传来娇脆的呼声。
桃白若蓦然一震,她猛然拉住马头。
“怎么啦?”阙彦生不解地问。
山坡上出现萧碧纱的人影,可是那声音却那样的熟悉——
“阿姊!”
桃白若的眼中猛地涌上泪水。
“阿姊,生个胖娃娃回来找我,我在萧王府等你。”马上的萧碧纱快乐地呼喊着。
“别忘了,我在萧王府等你!”
“小桃红?”阙彦生大喜过望地抬起头,虽然看不见,却似乎可以感到小桃红那生动无比的活泼气息。
“不是……是萧公主。”桃白若哽咽地微笑道。“白若?”桃白若终于回头,伸出手往山坡上的人影挥动。
山坡上的萧碧纱同样挥舞着双手:“保重啊!”
桃白若边哭边笑道:“你也要保重。我会去萧王府找你的,要乖、要听话知道吗?”
“我知道啦,保重啊!”
桃白若又哭又笑地策动马匹,快速地往山脚下飞奔而去。
风中依稀可听见她哭哭笑笑的声音——
山坡上的萧碧纱红了眼睛,两行泪水缓缓滑下她细致的颊。
阙长弓迷惑地看着她。“碧纱,你刚刚叫白若什么?”
“桃姊姊么。”
他又不是聋了,他当然知道她叫的不是桃姊姊。阙长弓眯起眼睛注视着萧碧纱……怎么会有好熟悉的感觉?
萧碧纱蓦地一抹脸,那姿态他更加熟悉了,记忆中有一个女子也曾在他面前这样抹着脸——
“这个还你。”她从怀里掏出一幅画交给他。
阙长弓莫名其妙地打开那幅画——那是皇上命皇宫里的画匠为他画的像。好好一幅鬼面将军的画像,鬼面居然不见了,换上了他本人的脸。“这——”
萧碧纱大笑起来,策动马匹飞也似地离开山坡。
“喂!你——”阙长弓猛然领悟了那奇异的熟悉感是什么了;只是一转眼,萧碧纱的马匹竟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阙长弓也笑了起来,只不过他笑容里的意义不一样——三次已经够多了。
下次再见面,他绝不会让她再次从他的怀中溜走。
不管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