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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章继续回话:“回陛下,亏了婉嫔娘娘大声呼救,奴带着人才及时赶到。”他瞧着皇帝的脸色,口中又道,“皇后娘娘和诸位娘娘衣不解带守了圣上一夜……”
少彻心中失望,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宣太后疑惑地看了少彻一眼,口中迟迟疑疑道:“彻儿,莫不是在昆明湖瞧见了什么?”说着瞧着少彻的脸色。
少彻微微一笑,晓得母后瞧出了他的迷症,便定了定心神道:“母后安心,儿臣只是在湖边静坐,并未有什么。”
宣太后一颗心放了下来,又满意地
看了看婉嫔,向少彻道:“彻儿,婉嫔倒是个好孩子。”
少彻点点头,道:“赏。”
此时一直未曾言语的宣皇后在一旁微微一笑,接口道:“陛下,婉嫔护驾有功,我看不仅要赏,还要升。”抬眼看少彻的脸色,见他并无反对之意,便道,“婉嫔江晚照护驾有功,着封从四品嫔仪,仍以婉为号。”
那江晚照内心欣喜若狂,忙跪下谢礼。
云贵妃此时也在其中,瞧见江晚照晋升,心中又是气又是急,满脸涨的通红,思来想去的上前凑着说话:“陛下,婉嫔今晚这么护驾,倒让我想起从前在紫微宫太阴湖……”
话未说完,那宣太后已然冷哼一声:“哀家真是想不到,你竟舀从前的事儿来说。”她脸上一阵厉色,“哀家早就说过,从前的事谁都不准提,你竟还敢如此。”
云贵妃被斥的面色通红,又是窘迫又是难堪,而一旁的宣皇后已然嘴角衔了一抹笑意,刚想上来解围,少彻却瞧着宣太后,脸上竟有些小孩子的神情,轻道:“母后,儿臣乏了,想好好睡一觉。”
宣太后狠狠地看了云贵妃一眼,目光似有警示又似有恨意,云贵妃低了头,心中一阵惧怕。
听见少彻这样说,宣皇后便领着一众宫妃施施然退下了。
宣太后又和少彻闲续了一会儿,也摆驾回宫了。
人都散了去,这紫宸殿中方清净了些。
阮章奉了盏茶,在一旁瞧着少彻的脸色,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少彻头也不抬,抿了口茶,道:“说吧。”
阮章慌了慌,讪笑道:“陛下,奴在那湖边拣了一只鞋。”说着,便将一只粉色丝履呈上。
那丝履鞋底应该是有泥沙的,阮章乖觉,早弄了干净,此时看上去便也粉嫩如新。
丝履鞋的样式十分精巧,轻薄不说,那鞋面竟是用粉色玉纱做成,里面薄薄的衬了一层素锦,更精巧的是,那鞋底仍是锦缎纳成,与其说这是一双丝履,倒不如说是一双定了型的袜子。
少彻将那鞋舀在手中,轻转了两圈,眼前又浮现一抹白色影子,想抓却抓不住。他想着她并不是幻想,这履,这梳子都在他手中。
想到这,又问道:“另一只呢?”
阮章摇摇头,道:“奴方才随姜太医去时,在那湖边上拣的,另一只却寻不见了。”
少彻不再言语。
☆、65辰光
自那晚之后,初进宫的婉嫔仪在宫中成了红人,门前日益热闹起来,新晋宫嫔竟也都以她为首,但婉嫔仪似乎并不和任何人结营,仍是保持着独来独往的个性,在宫里颇有冷美人之称。
那晚,明瑟差了宫人在湖边寻鞋,刚寻到一只,便瞧见太医院的太医来湖边查看花草,怕惹事端,忙悄悄的散了去。灵儿将丝履收拾进了自己的梳妆盒,和自己的私财放在一起,心也安了下来。
宣太后不想圣上有枯草热一事过多宣扬,因此宫里倒也没有传开,仅仅只是几名高位妃嫔知晓。
和婉嫔仪的炙手可热相比,灵儿和娆娆的宫门前一派冷清,娆娆是抱恙在身,倒也无可厚非,而灵儿却是货真价实的无宠。
新晋的妃嫔里,有六名都已侍寝,唯独灵儿成了这后宫中可有可无的人物。
门庭冷落也便罢了,这南徵宫似乎连人都成了多余的。
四月二十八,宣皇后下旨,调离南徵宫清扫宫女四名、洗衣宫女两名,走了六个人,这南徵宫连了谢灵儿一起,也就剩下十一个人了。
花园里的杂草日渐疯长,有福有禄每天没事就去花园子里哼哧哼哧的拔草,谢灵儿无事的时候便去瞧娆娆,在路上偶尔能遇见品级高些的宫女,那些宫女竟也似看不到她一般,理都不理,就算是眼光对上了,那些品级高些的宫女也只是敷衍的行了行礼,全然不把谢灵儿放在眼里。
娆娆日渐消瘦,每天蹙着眉头着一袭玉衫子,执着笔在殿里写字,宽大的袖筒下,是一双盈盈一握的纤瘦腕子,上面戴的玉镯子叮里咣当地,眼见着渐渐大了起来。
她常常抄的诗词,让灵儿看了又看,愈发懂得了她的相思入骨。
紫光生北斗,天璇四时清……
河汉纵且横,北斗横复直。星汉空如此,宁知心有忆?……
宁知心有忆……娆娆的夜夜曲里,雨水汤汤,湿冷的念想挂在草头青青的北地,挂在失散以前的半夏,寥落的日子里,也只能凭着这几分依约的牵肠挂肚打发辰光。
辰光,就这样过了许多日。
借着娆娆的辰光,灵儿隐隐约约地、渐渐地、晓了好些事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这一日午后,灵儿着了便服在花园子里看有福有禄折腾花苗,一边逗弄着叫生生的小鹦哥,一边和有福有禄逗趣。
说的是有福有禄幼年时候在老家的趣事,在田地里捉田鸡逮兔子,偷了还没熟透的玉米,一口咬上去,青涩的汁水便流了一下巴,却是香甜的很。还有夜里的猫头鹰,要小心它数你的眉毛,等它数完了,你的命数也就完了。
灵儿正听的津津有味,明瑟提了一篮子菜,走到灵儿身旁,一脸肃穆:“才人,你瞧瞧。”
灵儿便去瞧明瑟手中篮子里的菜,有白菜有辣椒,那白菜叶已然都腐烂了,白菜帮上有好些洞,辣椒更是烂的彻底。
灵儿疑惑道:“这是。”
明瑟冷笑一声:“今日内务省尚食司送来的米菜就是这样子,小厨房的平嫲嫲拣了许久,将这些烂的都拣了出去,剩下的都不够咱们一宫人吃一天的。”
她略有些气愤:“米更不说了,尽是陈米,味道大的很。”
灵儿一向不懂这些事物,听明瑟这样说,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疑惑:“是只咱们宫里这样,还是?”明瑟依旧是冷笑:“这菜也就是送到咱们宫里了,您瞧瞧他们敢不敢送给太后、皇后、贤妃淑妃吃?一群眼皮薄的。”
灵儿听明瑟这么说,气道:“我好歹还是从六品才人,怎能这样亏待我。”一跺脚,便想出门去,明瑟一把拉住灵儿,口中无奈道:“才人,咱们没地方说去。”
灵儿想到皇后避而不见的态度,又想到圣上对自己厌弃的样子,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脸皱成一团,好一时才抬起头向明瑟道:“明瑟姐姐,是我连累了你们。”
明瑟叹了一口气,蹲下来握住灵儿的手,口中恳切道:“才人,你可曾想过到底是因了什么才会到这样的地步?”灵儿盯着放在地上的菜篮,口中低低道:“我是否过的太没心没肺了些?”说着心里一阵委屈,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明瑟摇摇头,拍拍灵儿的手以示安慰:“才人,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横竖婢子都是陪着您的。”
灵儿心中无限感动,看着明瑟乌黑的眼瞳,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听雪竹机灵灵地跑过来,看灵儿和明瑟都是一脸忧郁,便犹犹豫豫地走到两人面前,口中道:“才人,我泡了盏茶,端给您啊。”
灵儿摇摇头,去拉雪竹的手,却听雪竹倒吸了一口气,灵儿手触到雪竹的手,觉得不对劲,低头去看,只见雪竹的左手红通通得肿的老高。
灵儿啊了一声,失色道:“雪竹,你手怎么了?”
雪竹摇摇头,笑着将手藏在身后,不说话。
明瑟叹了一口气道:“昨日将殿里的被褥拆洗了一番,洗衣的良儿忙不过来,雪竹去帮忙捶干,一锤子砸在自己的手上。”
灵儿心中一疼,口中急急道:“抹了药膏了么?疼不疼?下次便不要去干这些重活了。”话说到这,灵儿却也想到了,如今宫里就一个洗衣宫女,压根是忙不过来的。
抹了把眼泪,灵儿咬牙,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去求见皇后娘娘,问问到底是为什么。
明瑟劝不住,只得让雪竹跟着去了。
如今已是五月初,已是十分热了,又是午后,日头炎炎的烤着,不一时便走的一身是汗。
刚走到宫后苑,便听有汪汪几声小狗的叫声,雪竹留了心,四下去寻找,果然见扣扣躲在后苑的一棵矮树下面吐着舌头,连忙指了给灵儿看。
灵儿看到扣扣热的吐舌头,忙拍了拍手,示意扣扣过来,雪竹在一旁疑惑的说:“扣扣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灵儿一时也弄不明白,那扣扣吐着舌头看了一会儿,便往灵儿这边奔过来,未料到,一名宫妃带着几名内侍宫娥从旁经过,扣扣从那宫妃的腿间穿过来,生生地将那宫妃撞了一个踉跄。
灵儿心中一惊,定睛去瞧那宫妃,却是正当荣宠的婉嫔仪江晚照。她从从五品的小仪连升两级,如今也是从四品的嫔仪了。
她被扣扣惊了一惊,身后众人扶住她,摇晃了一会儿才站定,拍着胸口呼了一口气,她身后扶着的婢女好生眼熟,正是当日和灵儿打架的海棠。
扣扣朝灵儿奔了过来,灵儿忙小声道:“快将扣扣带走。”雪竹忙去撵扣扣,那婉嫔仪定住了脚步,冷冷问身后的海棠:“方才是哪个畜生。”
海棠一指灵儿,口中道:“正是她。”
灵儿听她此言显然是说自己为畜生,抬头看到海棠,心中一阵火气,辗转一时又想到明瑟对她说的话,生生将怒气忍了去,口中道:“谢灵儿问嫔仪娘娘安。”
婉嫔仪冷然一笑,不作理会,口中仍道:“海棠,我这心里突突的跳,好生难过。”海棠撇了灵儿一眼,对婉嫔仪道:“娘娘,婢子去将那畜生逮来杖杀了。”
灵儿心中一惊,口中急道:“不可。”
婉嫔仪仍不理会,捂着胸口,一张秀美的脸上愁容满面,海棠就吩咐了身后的小内侍去捉扣扣。
扣扣此时在雪竹身后,灵儿心中着急,恳切道:“婉姐姐,灵儿给姐姐赔罪了。姐姐何必要跟畜生置气。”
那婉嫔仪一阵冷笑,仍旧捂着胸口,哀怨道:“本宫可不曾有你这般拼命的妹子。”她向着海棠道,“海棠,这是哪里来的野狗啊?”
海棠使了个颜色,那身后三名小内侍便在树下寻了几根手指宽的树枝,去捉扣扣,雪竹拦着不给捉,口中说着扣扣快跑,无奈扣扣没觉悟,仍是绕着雪竹不肯走。
那其中一个小内侍上前照准了扣扣,就是一树枝下去,雪竹慌的抱住扣扣,用身子挡了扣扣,将它抱在怀里。
灵儿一阵惊呼,那小内侍扔不住手,见打不着扣扣,就舀着树枝往雪竹身上抽去。
灵儿气的冲过去,将三名小内侍一推,口中道:“我是从六品才人,怎容得你们在此放肆。”那小内侍便讪讪地住了手。
灵儿向雪竹看看,夏日衣衫薄,树枝又带了几下到雪竹的脸,她脸上便有几道血痕。灵儿心疼地几欲泪下,瞧见婉嫔仪和海棠在那厢站着只是冷笑,心中虽怒气愈盛,但一想到明瑟的话,边暗自掐着手头肉强忍着,向婉嫔仪行了行礼,口中恳切道:“嫔仪娘娘,今日全是灵儿的错,改日定去娘娘宫里赔罪,还请娘娘宽宏大量,不要和畜生计较。”
婉嫔仪冷冷的脸上现出一丝儿笑意,口中道:“我时常有心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