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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让她觉得颇为受辱,那日之后她便真心地厌恶这个沐家大小姐,后来又听说她嚣张霸道,胡作非为,让她这个先生面上颇为无光。
但是今日的她看起来,处处透着世家小姐的礼仪,和她平日的举动颇为不符,甚至背道而驰。陈先生心里暗暗疑惑,难道她真的看错了人?这样坦然清澈的眼神,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骄纵霸道的人身上?
“学生不过失足落湖而卧病了一段时间,先生就不认识学生了么?”流云的嘴边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风轻云淡间透着沉稳,前额散着些许碎发,倒是让她显得更悠闲了几分。
陈先生像是突然惊醒了似的,朝着流云莞尔一笑,“为师只是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正在暗暗感慨而已。”
“土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流云的语气依然保持着波澜不惊,笑意盈盈道:“先生是在感慨这句话吗?”
“看来流云在病中也未曾落下课业,为师欣慰。”陈先生收敛了神情,淡淡地说道。
“这是自然的,有先生这般渊博的老师,作为学生若是不努力,可是要被人轻视的呢。”漫不经心的笑容显出几分慵懒随意,流云突然执起桌上的水杯,站了起来,微微躬身,“若是学生从前做了什么让先生不喜的事,学生在这里向先生致歉。”
这下子,不仅陈先生惊讶不已,坐在她周围能听到她说话的人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素来高高在上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沐家大小姐,突然上演了这么一出尊师重道,让人实在摸不着头脑。
陈先生回过神,也执起面前的水杯,朝她微微一笑,“流云说得严重了。”
既然学生给足了面子,她这个为人师表的自然不能再与人为难,更何况流云昨日还派人送来了一篇文章,看得她目瞪口呆,若不是场合不适,她真想立刻拉着她让她说一说那篇文章中所提及的学问,她是如何想到的。
说起这篇文章,从昨日开始她已经读了不止五遍,每每让她涌起一股崇敬,她始终不相信这篇文章出自一直让她极为看不起的沐家大小姐之手,甚至于连那位颇有几分才情的沐二小姐都未必能写得出。虽说文章颇有几分纸上谈兵之意,但是小小年纪已能看透这些,让她震惊之余又感慨万分,不过她始终认为是沐大小姐借了旁人之手对她的示好。
然而今天再见沐流云,却让她有一种仿佛那般博学的文章便该是出自她手的感觉。
“陈先生,若是家姐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兰惜在此代她道歉了。”一道清丽柔和的嗓音突然间响起,众人望去,只见兰惜满脸焦急担忧地望着上席,她坐在中席最前面,只能依稀看到陈先生变幻莫测的表情,和流云仿若不屑一顾的动作。
第六十四章 相思之情
坐在上席的人,面色都变得极为古怪,视线流连在兰惜和流云之间,却始终没有人打破安静。
“是我这个做长姐的考虑不周了。”流云自嘲一笑,便对之前带她来上席入座后又立在一旁的侍从说道,“不知能否破例让我妹妹也坐到上席来?”
原本三席的座位都是事先安排后的,若是有人临时调动,可能会有些大局上的变动,因而流云才会转身询问慕容山庄的侍从。
这一举动,又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甚至是诧异。
若是从前的沐流云,她若是想做什么事哪里还会想得起询问旁人的意见,早就霸道地自作主张了。
“是,请流云小姐稍等。”那侍从点头应下,便走到中席去请兰惜,没一会儿兰惜便跟着来到了上席,坐到了流云身边。
“谢谢先生允学生坐到上席。”兰惜一坐下,便朝着陈先生笑了笑,颇为感激。
陈先生眼中划过不自在,众人也只是挑眉不语,流云更是像没事人似的低头喝茶,兰惜也不以为意,见陈先生没有回答也不再多说,只是眉眼间的骄傲忍不住透露了出来。
坐在她身边的流云,自然不会错过她眼中的喜悦得意,这是自然的,甚为庶女能入中席就很不错的,如今竟然坐到了上席,想来那些中席下席的人对她该是颇为嫉妒才是,她从来都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如今当然更不会例外了。
不痛不痒地闲聊起来,这些个官家子弟都是人精,说话不留余地,一针见血,和流云他们平时相处的那些商家子女完全不同,兰惜偶尔cha了几句也被人淡淡地撩开,流云倒是从头到尾没说什么话,意兴阑珊地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
虽说这些官家子弟尚不及火候,但是打起官腔来可都不遗余力,流云素来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总觉得大家都是戴着虚假的面具打着太极,十分无趣。
兰惜却不是这样想的,她迫不及待地进入这样的圈子,只要她能攀上这些个有权有势的官家子弟,那么她这个庶女想要摆脱身份成为嫡女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所以流云才会大方地给她这个机会。
只有爬得越高的人,才会跌得越惨。
一如从前的她,一如现在的兰惜。
席间,突然有了一些sao动,原来是知府的公子沈逸来了。
流云挑眉,倒是没想到他的伤势好得这么快,不过三日功夫就能下床了?
定睛一看,流云便低头轻笑起来,这家伙哪里是伤好了,不过是故作姿态而已,瞧他走路的样子便知道,伤势怕是还没有好吧?这倒是有趣,伤势这么严重,竟然还敢出现在众人面前,流云暗暗疑惑,难道伤他的人,也在席间坐着?
在她沉思间,沈逸已经走到了上席,停在她的面前,淡淡地开口:“谢谢。”
“不客气。”流云的回答颇为漫不经心。
沈逸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似的,宠溺地笑了笑,走到了上席最前方的主位席,陈先生的身侧。
两人间简单而默契的对方,透出些许暧昧,上席的人纷纷望着流云,见她淡漠沉稳,越是觉得她在故作镇定。
“没想到小小一个品诗会,竟然连我们的状元郎都来。”林晏和沈逸也是相熟的,说话十分随便,不过这一次他眼中却透着一股耐人寻味,仿佛找到了什么让他打趣的事。
“你爹也来了。”沈逸淡定地接话,果然,林晏立刻缩了缩头,不再说话。
众人早就听说这次的品诗不止学子们参加,还有不少商贾权贵纷纷来凑热闹,只是并未和学院的学生坐在一起罢了。
如今听沈逸这么一说,众人也都了然了,大概都是冲着慕容庄主而来的。
约莫一刻工夫,‘万堂书院’院长江楚出现在主位席,捋了捋胡须道:“我们万堂书院的品诗会,便是让所有学生齐聚一堂,畅所欲言,赏析各种文人雅士的墨宝,品诗论词,希望今日的品诗会能让大家满意。”
品诗会,实际上是从京城皇宫流传出来的,后来不少官家小姐都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显露才华,获得心仪之人的青睐,再后来品诗会便被用作许多书院集结作品的宴会,若是能在品诗会中作出些让人惊艳传颂的诗词,传入京城甚至是传到宫里去,那到时候不止作诗之人前途无可限量,连书院也会跟着为众人所熟知。
“看来大家今日都十分含蓄,那苏盈就献丑了。”千衣坊的苏小姐,争强好胜,自从去年被先生批评无才之后,便潜心钻研诗词歌赋,如今也算小有成就,今日这般怕是来雪耻的了。
不待众人回神,她便已经开口吟诗,“朱楼石碣褐门金,射角楼台曲廊石,临山邀词品诗会,少时谁惧对宇寰。”
若说前两句不过是随兴发挥,那么最后这一句则足够让人惊艳了。
“苏小姐果然好诗。”陈先生是最先拍手鼓掌的,她素来欣赏心怀大志之人,即使是女子也无所谓,她对朝廷不允女子为官从未有不满,只是偶尔想起会有几许遗憾,因而她从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话。
因了苏盈的开头,那些个才子佳人也纷纷蠢蠢欲动了起来,不擅诗词的也都上前抚琴作画,场面十分热闹。
席间,沈逸扫了流云许多次,她却像是未曾注意到他的目光一般,从未偏头看他,这样的忽视更有几分刻意在其中,让沈逸觉得颇为受挫,那日他受伤昏迷前见到的是流云,他也知道救下自己的是她,虽然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让对方倒下,但是他却越来越觉得自己心仪的女子十分了得,只是后来他醒来之后却听陆大夫说她早已离开,心中竟然是说不出的失落。
今日会来品诗会也是急急想见她一面,他想知道她口口声声说无心于他又为何会出手救他,他不相信她对她真的半分情意都无,可是她的忽略却让他心里莫名失望。
“一直都听闻沈公子才华横溢,连当今圣上都赞不绝口,今日沈公子来了这里,也该让我们开开眼界吧?”兰惜柔软的嗓音打断了沈逸的思绪,他这才注意到流云身边坐着的女子,她眼底的倾慕,让他神色一顿。
第六十五章 殿试妙句
“是圣上抬爱了。”沈逸身着冰蓝色长袍,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金色滚边,神色静宁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在陈先生面前,在下哪里担得起才华横溢这四个字。”
陈先生的博学多才,众人皆知,再者她于沈逸来说又是前辈,在她面前托大确实十分不妥,沈逸的自谦倒也不显做作。
只是他的话,却让兰惜略有尴尬,她面上一白,咬唇不语,颇为楚楚可怜,让人心生不忍。
“说起来,沈公子在殿试中所写‘人固一死,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择一而终’,已然成为千古佳句。”流云柔声道,倒也不是特意为谁解围,仿佛不过是随口一言。
她说的这一句,确实是沈逸在京城殿试中皇帝最为欣赏的一句话,也确实如她所言从宫里传了出来,只是沈逸回到临阳城的日子并不算长,他在殿试中所作的文章也不过在京城的权贵和学者中流传开来,因而临阳城中之人知道这些的少之又少。
却没想到,一个商贾之女,竟然能知道京城的上流权贵中知晓的事,众人望着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深邃开来,再转而一想便心中明了,这位沐家大小姐虽不受宠,到底也是沐府的嫡女,再者她娘虽然过世她的外祖母却是京城显贵的季老夫人,季氏权势滔天是众所周知的事,若是季氏不在意季梦娴的这对儿女,沐老爷又怎么会这么些年都没有正室。
很多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却不拆穿罢了。
“人固一死,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择一而终?”陈先生到底是学者,她所在意的只有学术上的事,对流云为何知道京城的事她并不在意,她思索的是沈逸的这句话。
她没有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状元郎,竟能说出如此宏伟抱负的话,真是后生可畏。
“果真是沈公子这般妙人才能说出的话呢。”兰惜羞怯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复又匆匆地低下头去,眉眼传情间,透着微妙。
在座的学生自然不会错过如此有趣的一幕,沈沐两家的亲事自然是世人皆知,只是如今沐府的千金小姐尚未及笄,因而议亲之事便暂缓下来,对于嫁给沈逸的人选到底是不受宠的嫡小姐流云还是受宠的庶小姐兰惜,听说还有人专门设立了赌局,想要从中捞一笔。
“看来沐二小姐对沈公子分外仰慕呢。”坐在林晏身侧的女子咯咯轻笑,眉眼间透着几分嘲讽。
“这……”兰惜连忙摆手,状似惊慌地摇头,“林小姐可别这样说。”
这林小姐是林晏的堂妹,家中老幺,颇为受宠,因而说话素来直爽,也不顾旁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