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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九一愣,奸险的表情一滞,下意识的眨眨眼,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浣儿温柔一笑,笑中潋滟芳华,明明不算娇艳的容貌却在这狡黠笑意下升放出无限光彩。“我还知道公公近些日子每日早起晚睡时,势必头疼欲裂,昏昏眩眩。”
“你……”周九霎时激动了,女气的脸上露出既惊又喜的古怪之色:“你懂医?”
浣儿勾唇,清澈的瞳眸弯成月牙状:“务须懂医,公公的症状并非体滞病理所致。”
此话一出,不止周九错愕,就连斜躺在龙椅上的东方瑾都皱起了俊眉,墨眸狐疑的看向她。
周九吃惊的仰头看了东方瑾一眼,沉下心思,才转眸又道:“太医院的院首大人亲自为杂家断症,说明了杂家这是修养不慎,体虚气弱所致,只要服用两剂安神之药,便能药到病除,这位姑娘莫非还有别的见解?”方才还是贱婢,一回头就成“姑娘”了。
十日
浣儿悠悠一笑,并未对这称呼多加嘲讽,只继续说:“若奴婢没猜错,公公在皇上身边当差不久吧?”
周九皱了皱眉,脸色突然有些不耐:“姑娘还需猜?杂家在皇上身边当差日子长短,这宫里还有谁不知道的吗?”话语中带着的讽刺,言下之意就是,这整个皇宫,上至皇后,下至各处宫女有谁不想靠拢皇上,而巴上皇上的第一要素,就是调查清楚在皇上身边当差的人,所以他周九打从来翔安宫当差的第一日,就收到了各院各宫的拉拢,就连太后,看到他也是和气三分的。
浣儿一愣,很快听懂了他的话外音,却不觉失笑,她倒是忘了这个,笑了一声,她又说:“是奴婢孤陋寡闻了,公公这症状并非病状,而是……气候。”
“气候?”这话是龙椅上的东方瑾说的,他俊眉一挑,面容温润:“倒是个新说法,你的意思是,朕这翔安宫的气候影响了周九的身子?这么说还是朕的不是了?”
浣儿淡笑一记:“皇上就是给奴婢天大胆子,奴婢也不敢抱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不过若是皇上宽容,能给奴婢十天,奴婢必能让周公公周身痊愈,并且永不复发。”
“哦。”东方瑾挑眉:“你这拖延时辰的方法,有些老套了吧。”
浣儿耸耸肩,一副听天由命,全无所谓的表情:“若是皇上不允也无妨,不过奴婢敢保证,周公公这病怕是要越演越烈了。”
她话音一落,周九心尖立刻一颤,他想了想,便急不可耐的冲上去,贴着东方瑾的耳朵小声道:“皇上,奴才这身子是不要紧,可这宫女会医术,那倒是值得留为己用。”
东方瑾稍稍抬眸,睨他一眼:“会医术算什么?整个太医院,就是个洒扫的小太监也能对医理说出几篇门道,她还稀奇了?”
周九急了,抹了抹额上的热汗,斜目看了眼下头的浣儿,见其一脸平淡,仿佛置身事外般,他顿时更急了,最后只得哭丧着脸说:“皇上,就让她救救奴才吧。”
东方瑾噗嗤一笑,墨玉般的瞳眸弯成一条线:“可算是说实话了,朕还以为你当真不怕死呢。”
周九委屈了,皱着鼻子,鼓起小脸:“皇上明明知道太医院里全是那人的眼线,奴才这身子挨点苦不算什么,可也不能总病着不是。”
东方瑾面上不置可否,只睨他一眼,却随手一挥,对着下头浣儿道:“好,朕就准你十日,十日之内你若治好周九,朕重重有赏,治不好,那你便洗干净脖子,准备掉脑袋吧。”
浣儿自信一笑,双膝跪地:“奴婢遵旨。”面上虽然一片平静,可心底却浅浅的松了口气,十日时间,应当足够她将摄魂术的心经全部练完吧。
“对了……”东方瑾突然想起:“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原本叫浣儿,今个儿皇后娘娘替奴婢改了叫‘水清’。”她老实回道。
种花
东方瑾挑眉,眸里闪过一丝嘲讽:“皇后倒是挺看得起你的,赐了你双字名,不过眼下你是朕的犯人,担不起这上三庭宫女的名字,还是叫‘浣儿’吧,十日后若你治愈了周九,朕再恩准赏你个姓。”
处理了这件算得上是九牛一毛的小事,又吩咐周九将浣儿带下去后,东方瑾才起身,步入内殿。
景王并未在殿内,东方瑾皱了皱眉,脚步一璇,走进了后庭的回廊,行了两步,便在左庭的篱笆野地旁,看到了熟悉的碧色身影。
一袭绿袍的景王置身野地,碧绿的身姿仿佛与周围树影融为一体,他蹲守在地旁,一双纤纤玉手沾染了泥土,他似乎正忙着将地里的什么东西培好,可因为手脚笨,怎么弄都弄不好,弄到最后已是满头大汗,就连锦袍衣摆都染上了泥污。
“你这是种花还是摧花?”凉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景王一愣,转头,无辜的望着自家兄长,委屈极了:“皇兄,我已经尽力了……”
东方瑾瞥他一眼,看他满脸脏乱,着实狼狈,便不置可否的嗯了声,随意坐到一旁,淡淡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真不懂你还留着做什么。”
景王丢下培花的小铲子,站起身来,接过宫女递上来的水盆,清了清手,又捏着锦帕,边擦边落座到石凳上,清雅的声音里透出点点怀念的道:“种好了,也算没辜负她。”
“人都死了,看着反而添堵。”东方瑾轻蔑的道。
景王蹙眉,横了东方瑾一眼,似乎不太满意他这么随随便便的提那个“死”字,就拧起了眉:“她到底是我们的妹妹,皇兄说话就不会好听点?”
东方瑾一哼,俊眉一挑,满脸讽刺:“你现在缺妹妹吗?碧繁嫁得也不远,出了永天门,往城西走三十里,你便能见到你的宝贝妹妹。”
“你……”景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愤愤起身,重哼一声:“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就是三哥也比你……”话说了一半,他突然顿住,而后不安的看了看东方瑾,见其脸色果然变了,便轻咳着圆场:“那个,三哥说不定过两日就回来了,咱们也别往坏处想……”
话音未落,东方瑾便霍然起身,一挥袖,头也不回的绕进了回廊。
景王站在后面,苦笑着看着他决绝的背影,视线一偏,扫向那污狞难看,连叶子都快枯萎的丑花,嘟哝一句:“蔚繁,你若是还在就好了。”
是夜,皎月如盘,冬风凌厉。
今晚绝对不是一个适宜出门的日子,感受着这凛厉狂狷的大风,浣儿裹紧了些披风,粗布制的棉布披风并不太暖和,死死捏紧了,也只能勉强抵御部分寒气。
浣儿是被安排住在翔安宫下三庭的院子里,同房的还有两人,两个都是下三庭的洒扫宫女,看到她来也没说什么,只是两人住的房舍突然添了一人,多少有些不悦,可偏偏浣儿又是周九亲自送来的,那两人心头嘀咕,也终究是敢怒不敢言。
半夜点了两人睡穴,浣儿便出了屋子,顺着记忆中的路,就快速的朝御花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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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1
或许是来早了,小镜湖边漆黑一片,大风吹得还未结冰的湖面波光粼粼,加上银月照耀,夜半的御花园,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浣儿是了解朱尔一山的,她昨夜露出了这么多破绽,只要朱尔一山还是当年那个重情重义到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小丫头,那她就一定会来。
闲暇的坐在湖边茂密高耸的松柏枝上,靠着树干,惬意的等着要等的人,如今的她,幽然飘渺,晚风徐徐吹着,掀动她素淡的衣摆,长长的青丝被简单的盘于脑后,简单洒脱的动作,逍遥恣然的表情,她享受般的居于吹着凉风,哪怕这风太冷了,她也觉得极为舒服……就像以前一样。
她是喜欢爬树的,小时候不管是打坐,还是午歇她喜欢在树上,那时候师傅常常笑话她:“你到底是猴子还是人?”
“当猴子也好,猴子比人可爱多了。”那是她的回答,稚嫩却倾城的脸上带着一丝顽皮,有些无忧无虑,毕竟那时她还是个孩子。
她曾今问过师傅,天下之大,中原大陆又人才济济,师傅为何选择收她为徒?她明明记得自己与师傅的第一次相见的情况……并不美好。
师傅是遗世独立的翩翩仙人,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她却是……为了温饱,从云家偷跑出来,抢了两个肉包子,又急冲冲往家赶,却在中途被摊贩拧着打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小乞丐?!
想到当初的相见,她突然觉得好笑……
“小姑娘,你流血了。”清清凉凉的声音霎是好听,年仅八岁的云浣忍不住仰头,尽管她两只眼睛都被打肿了,眼球有些难以转动,就是睁眼都只能算是勉强。
接着,一只温凉的手指覆在她的额上,一股热流涌上额头……好舒服的感觉,温暖得让人贪恋。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内力,师傅在传输内力为她续命,毕竟被打成那样,是很难再活下去的。
“痛吗?”清凉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那么好听,仿佛天籁。
“痛。”她老实回答,浑身上下被打断了多少根骨头她不知道,但这种像是被五马分尸的感觉,却很清晰,痛觉也非常敏锐。
“痛为什么不哭?”
她没哭吗?云浣不知道,她颤抖着伸手想摸摸自己的眼睛,感受一下那里是不是真的没有湿润,可她动不了,一只手的手骨断了,另一只手脱臼了,这两条胳膊算是全废了吧?
“用两个包子,换一条命,很不划算。”他温润的说道,平常的语态,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云浣想回答,可脑子有些浑浊,她很想睡,尤其是那股热气涌入头顶后,她更觉得疲惫,可是弥留的时候,她还是撑着,对着这个,只怕是自己这一生最后一个见到的人说:“帮我……把包子送回……云府。”
然后,她晕了……不过当时她是以为她死了。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干净的客栈房间里,房间里没有人,她吃力的动了动,发现自己身上全是绷带,还有夹板,断掉的骨头应该是被人接上了,只是她还不能动。
接着房门打开,一袭白衣,仿佛世外化仙般的纤俊男子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面托盘,上面放了一碗粥,还冒着热气,看起来很香,很诱人,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年没吃过热的东西了,云浣贪恋的望着那晚热粥,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回忆2
“你的包子我送回去了。”男子淡淡的说,随便坐到床沿边,一下一下的吹着热粥,姿态有些漫不经心。
云浣一愣,脑子这才机械的运转起来,然后便想通了现在的处境,她应该是被这个男子救了,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是不知这人看中了她的什么,而救她?毕竟她才八岁,而且被打得面目全非,应该不是看中她的美貌吧,虽然云家的那些姐妹姨娘总是说,她的容貌美丽得让她们厌恶。
“你娘的身子不太好,再不医治,只怕活不过这个冬天了。”舀了一勺粥,递到云浣嘴边,男子继续说。
云浣正想张口吞下这勺诱人口津的粥,可猛地闻言,便瞪大了青肿未消的眼睛,急忙说:“先生……求你救救我娘。”
“我救不了她……”男子平静的说,将勺子往前递了递,直到云浣老实的咽下第一口,他才又说:“要救,你自己救。”
“我……自己?”她膛目结舌。
于是,从那天起,她有了师傅,这个仿佛世外仙人,神一般的的男子,就是她的师傅。师傅很本事,不止武艺高强,内力深厚,而且上知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