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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宇文成都一人在那里练箭。
我养伤的这段日子,宇文成都时常来探望我,我们谈论武功,商讨天下之事,彼此间倒也没那么生疏,我大步上前招呼道:“将军,这个时候还来练箭啊?”
“是你?”宇文成都有些意外,“你的伤还未痊愈,不好好休养,来较场做什么?”
“多谢将军关心,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目光一转,一指他手上的弓箭,“将军如果不信,我可以用射箭来证明。”
“射箭?”宇文成都摇了摇头,“不是我看轻你,但这弓恐怕你拉都拉不开,更不用说射箭了。”
“哦,这弓有何希奇?让我看看。”我伸手拿过他的弓,仔细端详起来。这是一张铁胎弓,比一般最大的弓还长出尺余,竖立起来,比我还要高出几寸,握着手里沉甸甸的,弦是用上好的牛筋制成,整张弓发出暗蓝色的奇异光茫。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弓,没有两三百斤的力气恐怕是拉不开的。如果真的拉开了,那射出的箭应该能将百步外的厚重木板完全射穿,我不由叹道:“好弓……好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果然是至理名言……”
“如何?这弓比你人还高呢。”宇文成都见我两眼发直,遂打趣道:“依我看呢,不如再等几年,等你长得比它高了,再来试它也不迟。”
“哼。”我原本还有些犹豫,被他这么一激,反而来了劲头,“不用等几年,我现在就能拉开它!拿箭来!”
“给。”宇文成都看我一脸坚决,也不再劝阻了,回身递给我一只箭。
那箭配合弓身染成褐色,有三十寸长,窄长尖锐的猎杀箭头,箭身相当坚韧,可以承受任何强弓制造出来的拉力。
我横着握住弓箭,慢慢仰起头,呼吸吐纳,静极生动,气向下丹田聚敛,心中没有一毫杂念起动,脉搏不觉跳动,血液仿佛也停止了流动,全身定于虚空。
“喝!”我启唇轻啸一声,猛地一运气,轻舒两臂,弦在手指间饱满地张开,富有弹性的弓身弯曲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呼吸在这一刻似乎已经停住了,一阵凉风轻轻掠过, 吹起我鬓旁的几缕乱发,手指一松,只听弓弦砰地一响,那箭破空呼啸而出,如闪电一般,射中宇文成都刚才射出的箭的箭尾,将箭杆一劈两半,再射穿了靶心。
“呼……”我缓缓呼吸,平复着体内乱窜的真气,慢慢地,四肢百骸,细微末梢,肌肤腠理、五脏六腑渐趋平衡。
“好小子!挺厉害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宇文成都呆怔片刻,才颔首赞许,“方才看你缓缓运气后才开弓,不知你用的是什么呼吸吐纳法?”
“我用的是太极心法。太极讲究的就是柔中寓刚,刚中含柔,太极可以化百炼钢为绕指柔,并且越柔软则越坚刚。”我没有刻意隐瞒,照实说了:“刚缺柔是浪费力气,而柔缺刚则是攻而不克。只有两者相辅相成,才能无往而不胜。”
“原来如此。无怪你以如此纤瘦的身躯,却能轻而易举地将这张大弓拉开……”宇文成都接过我手上的弓,“你的箭法也十分精妙,居然能射穿我的箭。”
“呵……我只是侥幸而已……”这时我才觉得肩膀隐隐做痛,看来我的伤确实还没全好。
“侥幸?”宇文成都笑了,“想不到你年纪虽轻,武术造诣修为却已十分高深了。”
我一挑眉,“修为?我以为将军只注重实践,不讲究修为呢。”
“修为高的人,武功往往才是最高的。在武术修炼中,精神修养与技术训练有着同等重要的地位。”宇文成都将弓放回弓架上,“我的修为远远不够,但杀人的伎俩却有很多。而无数次的实践告诉我,结束对方的最好方法就是击倒对方。”
“不,结束对方最好的方法是用毒药。”我忽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情,“用毒药不是比打杀来得更快,更有效么?”
“毒药?”宇文成都不屑地哼了声,“我从不用下三滥的招数。”
“呵……我当然知道将军不会用这样的手段,说笑而已。”我看他似乎有些不高兴,连忙说道:“治世文为重,乱世武为先,要安邦定国,武更是必不可少,而像将军如此神勇的人,定会在这样的乱世里创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宇文成都忽然正了脸色问道:“哦?创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若真有这天,你是否会不顾一切地助我一臂之力呢?”
“我……”我怔了下,一时之间居然答不上话来。
“呵……我也是说笑而已。”宇文成都浮起笑容,拍了拍我的肩,“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罢,他转身大步走开了。
说笑而已?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感到一种隐隐的不安,似乎嗅到一丝不祥气息,这事似乎并不如我想像的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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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一段日子,我便开始思量着怎么逃出去。可惜将军府守备森严,固若金汤,不用说一个大活人了,就是一只苍蝇想要飞出去,都不那么容易。我谨慎地观察着,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里的时间越久,我越感到孤立无援,宇文成都一直对我礼遇有加,但我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虽然这一刻我是安全的,但下一刻很可能就身首异处了。
“唉……”在府里我还是可以自由走动的,只是始终无法出府去,我在园子里慢慢地走着,无奈地望着天。
花园的树木在这黄昏的风中鬼魅地竖立着,穿过一片小花丛,我正准备回房间去,忽然听见一阵说话声,前方有人正交谈着向这走来,我下意识地躲到园中的假山后头。
“丹阳宫殿这几日终于建造完成,今早皇上下旨,限一个月内,必须整顿车驾军马,要迁都丹阳宫,有不迁移者,立即斩首,不知爹对这事是如何看的?”
我一听就明白了,来的人是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都。
“建造丹阳宫的那些大小官员、兵士,离开家乡好几年,谁不日夜想念父母家小?恐怕这次迁宫,又要怨声载道了。”宇文化及说道:“听说刘武周已占据了汾阳宫,又听说李渊打破关中,直入长安,眼看天下就要大乱了,皇上居然不闻不问,看来这杨家的天下真是已经坐到头了……”
宇文成都说道:“皇上荒淫无道,沉迷酒色,江山社稷早已不顾,这等昏君,不如早早推倒……”
难道这宇文父子在准备推翻隋室的江山,夺隋炀帝的宝座么?
我心里暗暗叫苦,你们要讨论,也麻烦去别的地方讨论,没看见这后面还有个人么?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在假山前商讨重要事情呢?
这父子俩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如果被他们发现我躲在这里偷听他们的谈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想着,我屏息静气,动也不敢动。
但世事总是怕什么来什么,一阵阴风吹来,我觉得鼻子一阵发痒,忽然很想打喷嚏,我强忍着,却还是无法控制,发出轻微的声响来。
“是谁在哪里?!”宇文成都的耳力异常敏锐,立刻就发现了我,他一闪身,窜到假山后面,望见是我,他也愣了下,“你在这里做什么?”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索性侧头摊手,嬉笑道:“如果我说我只是碰巧在此纳凉,不知道将军是信还是不信?”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事出突然(上)
“嗯?纳凉?在这样萧瑟的秋天里?”宇文成都忍不住嗤笑,“你这个借口似乎有些蹩脚吧?”
我稍稍挑了下嘴角,微笑着说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信或不信,那就看将军是如何去想了。”
“你……”宇文成都没有再开口,他紧锁眉头看着我。
一旁的宇文化及说话了:“成都,他是何人?”
宇文成都答道:“爹,他是我新结交的朋友——风明。”
“新结交的朋友?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都是你的朋友……”宇文化及冷哼一声,“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身份不明的人也敢招回府来,我看他分明就是个奸细!”
宇文化及……我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个隋唐中的反派风云人物,只见他身材高瘦,玄色蟒袍,绒衣锦带,眉宇间透露着一种深沉,双目如鹰,神色冷漠,确有枭雄的气势。
“回宇文大人,我并不是奸细,我之所以会与宇文将军结识,那是机缘巧合,将军不以我粗鄙,收留了我,”我没有忽视宇文化及眼中那乍现的杀机,为求保命,事到如今也只好趋炎附势、见招拆招了,“我并非不识实务之人,我既受了宇文将军的知遇之情,必当竭尽全力,助将军一臂之力。”
“哦?助成都一臂之力?”宇文化及收敛了目光问道:“不知你要如何助他?”
“想当年秦始皇南巡,仪仗万千威风凛凛。刘邦道:‘大丈夫生当如此。’项羽道:‘彼可取而代之。’”我轻笑一声,“宇文大人乃是北朝贵族之后,隋大将宇文述之子,少时在长安有‘轻薄公子’之称,想来少年时必定也是筹躇满志想当秦始皇式的大人物,如今却又为何不去做?”
“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不要命了么?!”宇文化及一甩袖子,详装大怒,“你可知,仅凭你刚才那几句话,我就可以治你的死罪?”
“我当然知道,只是有些话不吐不快。请大人耐心听完,再杀我也不迟。”宇文化及分明就是想谋反,他若要杀我早杀了,还用得着这么多废话么?我心中暗笑,面上仍是一丝不苟地说着:“现今,炀帝无道,天下英雄并起,逐鹿中原,而宇文大人与宇文将军二人手中所掌管的禁兵,已有数万,依小人愚见,或挟天子以令诸侯,或诛无道以就有道,此二者都可成就万世之业,何必作愚忠的朝臣呢?”
“哦?挟天子以令诸侯?诛无道以就有道?”宇文化及眯起眼,“不知风公子有何良策?”
我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呵……大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不如换个地方详谈如何?”
在花园的假山前谈谋反之事,危险系数太高了,刚才我不就躲在假山后面么?隔墙有耳,万一出现《红楼梦》里“四只眼睛没看见人,六只眼睛也没看见人”的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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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高冲,吱吱吐着浓浓白气的沸水慢慢注入茶壶里,看着叶片在温水中慢慢舒展开来,茶叶在壶里上上下下地沉浮,茶香氤氲,缓缓地从杯子里袅袅地溢出来,沁人心脾,那清香在书房里里轻轻地弥漫着。
我端起浅抿了一口,清香与甘洌,幽幽地在舌尖辗转,令人流连忘返,我悠悠说道:“早茶一盅,一天威风;午茶一盅,劳动轻松;晚茶一盅,全身疏通。”
“想不到风公子还是品茶高手。”宇文化及放下茶杯定定地看着我,“此处只有我们三人,你有话直管说。”
“我只是附庸风雅,算不得茶道高手。不敢称‘品’,而只称‘喝’,”我轻轻晃动手中的茶杯,“炀帝要迁都丹阳,人心浮动,有许多军土不肯随驾渡江,纷纷商议,携带私逃。大人只需在各处官员跟前煽惑,劝他们乘机起事,何愁大事不成?”
宇文成都面上已有喜色,但很快又皱起眉头,“虽说如此,恐怕人力不齐,人手不足,必须再得几人的支持,共商大事,才可保得万全。”
“宇文将军所虑极是。”我稍一沉吟,“据我所知,将军的叔父宇文智及,现任少监,执掌禁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