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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以时日!假以时日!本宫要等到哪一天!”
长公主暴怒!
啊,自从昆哥儿有了这个毛病,交恶的看笑话,交好的真心假意地安慰,要她耐心些,假以时日总会好的……
如今亲成了妻娶了,情况却越来越不好,假以时日?!说得轻巧!假到哪天是个头儿!
锦言这四个字成功地激怒了狂暴的长公主:
“……你要是个顶用的,本宫用操这份心嘛!娶妻娶贤,既拢不住自己男人的心,又不知道规劝夫君,只一味地到本宫这里来讨好卖乖,你这样的媳妇要来做甚!”
这话很重,直接打脸。
按说一般人家的婆婆都不会这样不给媳妇留面子,只是长公主是谁呀!她用得着给锦言面子吗?
盛怒之下,驸马任怀元的脸面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何况是小小一个锦言?
全然忘记了这些时日母女般的和睦相处。
换作其他人受了此等劈头盖脸不明原由的一顿痛骂,要委屈地掉眼泪了。
锦言心里有小小的不自在。
对长公主,她虽存了讨好之心,却一直是以诚相待的,虽知道殿下的公主病不是一般的严重,但这样被指着鼻子斥责,想要继续维持笑意既不合时宜又小有难度。
她低了头,没吭声。站在一堆碎瓷边上老老实实地听骂。
先让她骂骂,现在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等公主骂累了,出了这口邪气,再劝解更有效果。
面上惶然。
真的惶然。
你说没招谁没惹谁的,凭白中枪,虽说骂是不会掉根头发少块肉,这,噪音声波、负面情绪也是一种伤害不是?
“与她有什么关系?事因我而起,你骂她做什么?”
任昆不耐地打断了长公主的骂声……
噫,竟是永安侯出面解围?
正文、第六十六章 均哥儿的礼物(中)
什么!
长公主的骂声噶然而止。吃惊地望向永安侯。
低头挨骂的锦言不由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
呵呵,永安侯这人还不错,果然仗义!记着当初的约定呢,在公主面前要帮护!
长公主瞪大眼睛呆怔住,转头看看垂头的锦言:
昆哥儿,这,这是在为她说情?
猛然窒住了——
昆哥儿,在为锦言说情?
长公主并非对锦言没有感情,如所骂那般不满意。
只是狂闷之下,必须发作。
恰恰因为对锦言有些感情,话才说得狠。一方面恨其不争,另一方面是指桑骂槐,敲打任昆的。永安侯这一求情,反倒把她吓住了。
昆哥儿,这是在为他媳妇说话?他,他,竟知道要护着锦言?
一瞬间,长公主的心里只剩下狂喜!儿子知道替他的夫人说好话?!
她不可置信,生硬地又问了回去:“你说什么?”
“母亲!她什么也不知道,你别乱迁怒好不好?”
永安侯压了压火气,沉声答道。
果然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有阵子没见母上大人了,以为她脾气变好些,结果……
他捏了捏眉心,深深为自己的老爹哀悼,这娶的是什么女人啊。
“母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不是那样又能是哪样!事实就是我想的那样!”
长公主又激动了:
“你若不做出这样的事,我能想吗!有一个祸害还不够啊!马上给我打发了…”
永安侯皱眉,沉着脸没说话。
“怎么!我如今管不了你了?”
长公主冷笑:“也是,你成家了,房里事是不应该我管了!”
她一指锦言:
“你们回自己院子说去!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儿你跟她说清楚,回头让锦言来跟我说!”
我吗?!
锦言心中哀叹……装死都躲不过?
永安侯也愣了,跟她说?
这本来就什么事也没有,纯粹是母亲没事找事,我跟她说什么啊。
“这有什么好说的?”
“你干了什么好事就说什么。回你们自己院里说去!”
长公主开始撵人:
“看到你这个混账我就心肝痛!锦言,有什么事你来跟我说!快走,快走,看着就心烦!”
任昆和锦言被她连赶带撵地给轰了出去。
两人出了院子,面面相觑。
锦言忍不住扑哧笑了,语气轻快:
“侯爷,您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惹来这把大火!连我这小小的池鱼都被烤焦了?”
任昆微微有点尴尬,母亲永远这样!
不分青红皂白,想当然又自以为是!偏偏因为是娘亲长辈,他心里就是再气。也没法理论。
早年间。他还能借着年纪小。发脾气砸东西甩脸走人,煞煞母上的气焰。
这几年,他愈发成熟,实在不好再常用这种方法。只能冷着脸沉默听训。愈不说话母亲的脾气就愈大,嚣张得不得了!
今日是被锦言截了胡,否则这把大火再过半个时辰也未必能消了去!
不把他这些年经历的种种鸡毛蒜皮全部拿来细细数落一番是不会停歇的。
他看了一眼锦言笑盈盈的脸,顿了顿:“走了!去榴园!”
抬脚走了。
锦言微笑着跟上,话说她也不想看到永安侯被骂的狼狈样,可已经看到了,什么都不说反倒更让他介意。
分隔线
俩人一前一后回了榴园,照例由任嬷嬷斟了茶。
永安侯端起来狠狠地喝了一口,茶香沁脾。这才觉得心里的郁气舒通了些。
七月流火,虽是大清早暑气尚未起,这一番折腾下来,他的额头早就见汗,里衣也湿了。
一块温凉的湿巾子。一碗热而不烫的茶。四下敞开着的窗户时不时送来阵阵轻风。屋内四角摆着冰盆,凉气氤氲。
永安侯长舒了口气,身上的汗方消了下去。
见锦言在旁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品着,玉白的手指,顶端粉粉的修剪整齐的指甲,优雅地端着甜白瓷的茶碗,神态平和恬然,无端地就有了岁月静好夏凉如水的逍遥。
他忍不住问道:“你不生气?是不在意还是不在乎?”
锦言抿嘴笑,放下了茶杯。
这话问得!
有水平!都算不得好答案。
她笑着摇头,闲闲淡淡,一派井然有序:
“都不是。公主婆婆虽性烈如火,但身份尊贵,哪里会有处理不了的事情?真有不顺心的,还用得着发火吗?一个眼色就够了,多得是自觉为主分忧解难的忠仆。如此训斥,皆因情之深责之切,若为这个心有芥蒂,岂非那不知好歹之人?”
情之深责之切吗?
永安侯不由一怔。
从小到大,见惯了母亲的跋扈。
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父亲,莫名地就惹了她。上一刻和风细风,下一刻就雷霆暴怒,北风般呼啸闪电般迅速,要来就来,鬼神莫测。
所以父亲从来都是躲着母亲的。他打懂事起,也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没事绝不往前靠,谁知道会有哪件事触了霉头,惹一顿大骂?
同样一件事,锦言是这样想的?
自她进府来,听说没少挨骂……
“哪怕这事与你无关?”
刚才还自嘲自己是被烤的池鱼。
“公主婆婆肝火旺,易怒。虽说气大伤身,可不把这股火痛痛快快发出来,憋郁在心对身体更不好。有关无关有什么打紧的?分辨它做什么?天要下雨,娘要骂人,随她高兴好了,骂几声又不会少点什么。”
锦言真是这样认为的,长公主这种公主脾气其实真是好的了。
不轻易草菅人命,超级护短。
对她护着的。顶多骂骂。虽然骂相难看,但骂的内容与花样没太多技术含量。骂过后,她又会后悔,用东西找补算是赔礼道歉。
是,说起来的确不尊重人。
若换回以往,这种人锦言必是不愿来往的——
有钱了不起啊,有身份了不起啊?
谁家银行账户没个几位数?
你再有身份,也不能挡着别人的吃喝吧?
可这里是大周,有钱人没什么了不起。
长公主这种身份却能一言定生死。
跟她要尊严要道歉谈尊重谈平等,脑袋抽了不是?
……
长公主殿下比起那些面上温和恭良端庄贤惠一幅菩萨心肠。私下里却把人命不当回事。随意打杀奴才下人妾室庶子女的贵妇们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虽说锦言并不怎么在各府走动。有百里霜这个八卦婆,各府的阴私也间接地知道些,相较而言,自家的这位大神婆婆好得不能再好了!
永安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在辨析她话中真假。
“你倒看得开!”
他嗤笑一声:“修炼之故?”
“肺腑之言,侯爷不信?”
锦言从小荷包里掏出一块枇杷糖:
“喏,其实公主婆婆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差不多的时候递块润喉糖再斟杯茶,就天清气朗了。”
永安侯这次真乐了:
“你还随身带这个?”
这有什么好笑的?
锦言白他一眼。枇杷润喉糖,润喉生津,居家旅行必备之佳品,何况她这枇杷糖用的是塘子观的秘方,口感效果都一流。
“侯爷要不要尝尝?”
她拈了颗。轻声轻气问道。
永安侯摇摇头,他又不是妇孺,没事含颗糖做甚什么!
锦言将那颗润泽莹红的糖块放入自己嘴中:
“清甜得很,一点也不腻。”
她嘴里有糖,吐字较平时略有含糊。脆甜中就多了几分低柔。
“刚才多谢侯爷言语维护,听柳嬷嬷提了一句,好象是因为什么人才发火的?”
殿下有指令,这事没完,还得去汇报结果呢。听柳嬷嬷的话意似乎是永安侯又从外面带了两个小相公回来,长公主是为这事大怒的。
永安侯点点头:“禹州知府送了两小厮。”
果真是褥子惹得祸!
锦言眉眼弯弯:“这两小厮有特别之处?”
“孪生,模样伶俐。”
永安侯不动声色。
“多大年龄?有特长或手艺?”
锦言语调轻松,以她对永安侯不多的了解,这位既然顶着赈灾钦差名头去的,不可能不顾声誉划拉俩暖床小倌回来。
“受灾良家子,七八岁。”
依旧简洁。
“真可怜,天灾无情,”锦言唏嘘:“侯爷有什么打算?”
打算?
永安侯不带表情:“若要养在府中呢?”
“那就养在府中呗,横竖俩孩子,吃穿用度也没多少。”
锦言答得轻松,长公主府还能被俩孩子吃穷不成?
真这样想的?
永安侯不着痕迹地审视了她一眼,锦言目光不闪不躲,态度自然。
“母亲大闹了一场,你倒是大方!”
轻哼。
“公主婆婆是爱子心切,一时着急!”
拍马屁是一门艺术:
“侯爷英武神明,磊落坦荡,想来不会对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动什么心思。”
……
永安侯心中一动。
自家事自家知,因着他的偏好,凡知道他收了两小厮的都自以为了解他的心思。
不就是以为他跟秦国公一样,找些清秀的小童子养上个三五年,再收用了。秦国公从来不去风月馆,自家别院里一茬又一茬地养着……
他任子川虽不喜女色,却也不是这等龌龊之人!
“你如何笃定?”
忍不住问出来。
正文、第六十七章 均哥儿的礼物(下)
“因为侯爷不是这样的人啊,”
微微耸肩,奇怪地看向永安侯,难道姐姐看走眼了?
“虽然接触少,也知侯爷风光霁月……虽有异常之处,但,珠玉在前,又怎会对两个垂髫小儿起念?”
想到水无痕那张雌雄莫辨的美颜,锦言不自禁地翘起了嘴角:
“若这两小厮的年纪再大上六七岁么,或许有可能。”
你!
永安侯知她打趣,瞪她一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