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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多礼。哪阵风把你吹来了?不是素来差事忙?”
任昆执的是晚辈礼。老叔公也没将他当侯爷待,语气不算客气。
知他脾气,任昆不以为意,脸带笑意:“叔公愧煞侄孙……侄孙担了些许差事,平日不得闲。不能出城到您老闲居别庄请安已是失礼。趁您住在城里,少不得要勤快些,常来常往才对。”
“你到是会说!瞅着老夫好骗是吧?”
老叔公半真半假抱怨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般做低伏小,也不能真不给面子,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谢叔公。”
任昆也没推辞,撩衣袍坐下:“侄孙给您带了坛药酒,是太医令给您专门配的,每日用上一两盅,有益养生。”
老叔公面上一喜,自从他上了年纪,儿子们就苦口婆心劝他少喝酒,摔了腿后,他们干脆借医嘱,严令身边服侍的戒了他的酒,一口也不给喝。
不管老太爷怎么骂儿子不孝,拿枪杆子抽,儿子们就是不吐口,整个别庄连个酒坛子都见不着。
无论如何也得等医生同意才行……那医生都被他们收买了,众口一词,以为他不知道呢!
还是子川上道!
那几个混小子死脑筋,不知何为因人而异,因势利导!
只知道他喝酒驯马摔了,又听大夫说酒多伤身,就知道瞎嚷嚷,矫枉过正,以为这样他才能长寿,殊不知,他们老子潇洒了一辈子,愈是这样愈死得早!
老叔公就笑了:“子川有心了!你那几个叔父啊,跟你爹一样,都是些榆木疙瘩!捡了棒槌就当针(真)……还是你明理。噢,这个也是你送的吧,我正琢磨着呢,你演当演当……”
说着,将手中的拐杖递给任昆。
他是今早才拿到的。
儿子将礼单呈给他看,他极不耐烦,这些事你们折腾的,你们自顾弄回礼去!他只管自己请的那几位老家伙的人情往来就好。
大儿也个犟头,非得挑礼单上重要的念一遍……
他虽不耐烦,还是听了几耳朵。
长公主府的礼与往年不同,明显贵重用心的许多……初哥儿总算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以往每逢年节,任怀元总会私下里单独备一份,长公主府的是长公主准备的,向来都是按常规礼节,送些符合身份的黄白之物,只有银钱价值,无用心之处。
这一回,长公主倒是改弦易张了……自家侄儿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倒是任子川这小子,什么意思?
“……永安侯和田玉雕寿君屏风一架特制钢精拐……杖一支……”
任家大郎念到此处微顿了一下,拐杖?
他偷瞄了父亲一眼,心中不解,子川向来行事妥当,怎么会送支拐杖?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家这位老爷子,一听人提拐杖就要翻脸?
果然老太爷脸一沉:
特制钢精拐杖?
钢精这样的好东西不去锻造兵器,居然打什么拐杖!任昆这小子就是不学无术!不是什么好官!
那架势,要把始作俑者揪过来,狂敲痛扁方才解恨!
拿来老夫看看!!
正文、第二百零二章 永安侯的来意
下人们赶紧去取,不大一会儿,所谓特制精钢拐杖呈了上来。
这拐杖……还真古怪!
长条形的锦盒象剑匣子,里面躺了支银光锃亮的……拐杖?
老叔公取了出来,任子川这小兔崽子搞什么鬼?谁家拐杖做成这个样子?翻来覆去瞅瞅,杖身不起眼处居然镏着段青火的小印!
段青火!当今闻名的锻造大师!
竟然……竟然被迫打了根拐杖!
众人直接定性为被迫……不然,他能打拐杖?几曾大师不铸剑缎刀,改打烧火棍了?
不用说,一定是永安侯以权压人,强逼着的!
想到大师被任昆逼着给自己打了根拐杖,老头自觉老脸发烧……
怒火中烧,愤愤然将手中的拐杖使劲往地上戳了戳……
“……这个小兔崽子……”
盛怒之中,手不知碰到了哪里,唰的一声,从底部弹出一截……枪尖?
老头一惊:
这是个什么东西?
儿子要上前帮着查看,被他扒拉一边,自己拿手里研究,尚未弄明白,就听老管家提醒:“……老太爷,匣子里有张纸……”
说明书?
上面赫然三个字,下面分几部分,详细对此物做了说明,如何使用也一一明示。
“想不到子川竟有这等心思……”
大儿赞叹,这下老爷子应该不厌烦拐杖了吧?这可是大师出品的特制拐杖,能当大枪使的……
“哼!比你们几个狗脑猪头强多了!”
你们几个,就知道愚孝!天天提醒你老子行将朽木,不能喝酒不能骑马出入要拄杖喘气都不能大声,唯恐老子喘口粗气把自己憋死了!
老子没憋死,也活活被你们限制死了!
老头象得了新玩具的孩子,爱不释手,反复折腾。
……
“……这是卫氏的主意。”
任昆将功劳记在了锦言头上,本就是她想的。实至名归。
“她听说叔公尚武,就跟晚辈商量,给您打造件适合当下使用的称手兵器,一来助行。二来闲时也可把玩……”
将几样功能一一演示,坐在椅上,将刺、挑、扎、扫、劈、缠、绞等常用招术随手使来,收招后再将枪尖收回,复成一拐杖,且底盘稳妥,助行良器。
“好!”
老叔公拍案:“这几下耍得倒有个样子!”
来了兴致,吩咐人取了大枪,要永安侯好好练一遍给他瞧瞧。
任昆也没推辞,将袍角掖好。紧紧玉带,端着大枪来到院子中间,施展的正是任氏祖传枪法。
他的功夫自幼得父亲任怀元亲传,除任怀元外,先帝还曾给他两名师父。俱是大内高手,真较量起来,父亲任驸马并不是他的对手。
而任怀元,在他那一辈,是家传枪法练得最好,任氏子弟中公认的第一高手。要不,怎么能被长公主看中呢?当年的永安侯世子可不是徒有其表!
货真价实的文武全才。且玉树临风,长相英俊,能耐模样人品,俱是一顶一的好。
永安侯耍了枪,练了武,聊了天。老叔公又留了饭,他又陪着喝了盅酒,临走时老叔公嘱他以后差事要紧,没事不用过来请安,自家人。不见外……
还不忘称赞锦言: “……子川啊,卫小三的那个丫头是个好的,特别象咱任家的媳妇,你可不要辜负人家……不然,老夫可是会替她出头的……”
永安侯连连称是,告辞走了。
等他走了,老叔公继续把玩着他的新玩具,忽然就乐出了声。
“老太爷您笑什么?”
老管家不明所以。
老太爷这次回府过寿真是回对了,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这两天笑得次数比往常两三个月加起来都多。
“哈哈!老夫笑任子川这小子……”
老头愈想愈乐,忍不住又笑了。
侯爷?侯爷怎么了?
人家谈吐得体,枪也练得好,还给老太爷配了药酒,重新喝上酒,拐杖也用上了,怎的他前脚刚走,后脚老太爷就是这幅乐不可支,看人笑话的样子?
老管家不明白。
“……你知任子川所为何来?”
一想到自己猜到的结果,老头就憋不住地乐。
老管家摇头,他与永安侯不熟,看不出他今天的这番所为除了请安外,还有别的意图。
按说,他对咱们也应该无所求啊……
“哈!这你可想错了!他就是有所求才来的!”
想到外界对任昆的传言,再想到他今天的言谈,话里话外都绕着一个意思来,还真是言行不一!
“……天机不可泄露!”
您老最爱逗弄人!
老管家都习惯了,无奈一笑,知道自己不用问,等哪天他想起来,就会自己揭晓答案的。
“嘿嘿!嘿……”
这小子!老叔公捋着胡须乐,来来回回就那个意思,明言暗语他都讲了,生怕自己老糊涂了,听不明白!
哼!
算了,看这小子巴巴跑一趟的份上,明天跟几个儿媳妇打声招呼,别弄误会,吓着小姑娘……
说实话,他一开始真没猜到任子川的来意,还纳闷呢——
这小子,素来往皇宫里跑得勤快,往常只四时八节才跟着他爹去别院给自己请安,平时差事忙,鲜少出城去庄子……
当然,他差事是真忙。不象他爹,当驸马的,领得闲职,上不上差的无所谓,他可是皇上的股肱之臣!
刚开始他的那套说辞,什么不能去别院请安,要趁着自己在府里住着,多跑几趟啊,说得情真意切,自己险些就信了,被他骗过……
实际上这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明明那天自己说得明白,他居然还不放心。要再次确认……说到底,是关心则乱吧?
居然担心自己误会了他的小媳妇!
呵呵,真是笑死人!
谁能想到一向好男色的任子川丢下差事,花了大半天功夫来陪自己这个无聊的老头子。为的竟是转弯抹角地探口风,替他夫人解释,怕自己误解记恨他的小媳妇!
别说,老叔公这回还真猜对了!
任昆的确是为锦言而去的。
寿诞那日,锦言听从老叔公的吩咐,讲了个故事念了首词,当时老叔公先是神色茫然,情绪失落,后才抚掌称赞……
任昆判断不出他是真心称赞还是做面子,毕竟当时老叔公同一辈的宾客已入府门。老叔公需要亲自接待。
而小丫头念的那首词,好是好,最后一句却太过写实,老叔公过寿之日,她给了句可怜白发生!虽说是应主人要求。终归有些不合相宜。
这事,若是他自己做的,做就做了,无需事后后悔。
但话是锦言说的,反倒不能释怀……
若老叔公明喜暗怒,那锦言往后与任府的内宅女眷走动,难免会受到影响。
明面上的未必会有人直接落面子。但暗地里的窃窃私语搞些小动作什么的,女人们惯会来这个!
他可不想自家的小丫头将来在任府受什么委屈!
但这门亲戚是必需要走动的,她又是晚辈,不太好拿身份压人……至少,父亲的面子是要顾忌的……
母亲已经与任府的女眷没什么来往,若锦言也如此。最伤怀的就是父亲,在他眼中,任府亦是他的家,长辈亲人俱在的家。
虽然很相信锦言的判断力,也听她说无事。永安侯还是没办法完全放下心来……
真是关心则乱,本来以老叔公向来的为人,尤其还是对晚辈,绝无做伪的可能,可永安侯就是钻了牛角尖,无论如何也想要弄个清楚明白。
这才有了他午后的请安。
实际是来解释兼有道歉之意。
老叔公老心甚慰,他貌似对长公主有芥蒂,对任怀元一家表现得冷淡,实际上非常疼爱自己的侄儿,也知道侄子对任昆养小相公的事,表面不在意,内里极为介怀。
还是卫小三的女儿厉害!
不声不响地竟把他的心收走了!傻小子还不知道呢!
看那样子,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成了俘虏,还以为自己是为了顾全大局,照顾嫡妻的面子!
一口一个什么她年纪小不懂事,长于方外,不通人情世故;不知不怪,是他不会教妻,要真生气就打他几杖出出气;大人大量,别为个不会说话的小丫头气了您老身体,云云……
瞧他那个傻样,连自己的心意都弄不明白!
居然也敢号称英武神明?风流倜傥?
老任家哪有这么糊涂的子孙!还永安侯呢!不够丢祖宗脸的!
不行,不能让这小子一直糊涂着,得找个机会加把火,下份猛料,敲几棍子,把他往前赶赶……
永安侯落下了心中的石头,心情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