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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小丫头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老叔公脾气虽怪,心眼不坏,况且还提到了卫三爷,这是要论旧。
“你说说,老夫哪里说得不对了?”
又对上锦言了。
这老头,一定是故意的!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客气话?
锦言翻白眼,见此时堂中并无其他宾客,只余老叔公的一个儿子在场,剩下的就是长公主府的一家四口。
“回您老的话,晚辈文才平平。最擅长的不是做诗吟词,而是讲故事,是以您谬赞了……”
反正没外人,再说她向来就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道姑,这番回答满意否?
老叔公面露惊愕之色。显然此番话出乎他的意料。
不仅是他,众皆愕然,自家这位老爷子就够耍小孩性儿,居然,还有比他更胜一筹的!
这番话说的,坦然自若,理所当然!
哈哈!哈哈!
老叔公愣过之后。放声大笑,“不错!比卫小三性子讨喜多了!比昆小子也有意思多了!”
“老夫平生最烦惺惺作态、装腔做势之人,你这丫头不错。不过,既然能写出这几句话,可见还是有几分才华的,说些人云亦云的祝寿套话。可看不出哪里不凡的!”
老头反将她一军:“给老夫做首诗如何?也别谈什么寿不寿的了,老夫活到现在,亲长老友所剩无几,谁能不死?”
“父亲!”
“叔父!”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明显不赞成与劝止的语气。一个来自老叔公的儿子。一道是任怀元。
今天是您老寿日,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儿……
“看看!他们又不让我说……不说,阎王爷就能忘了?丫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小孩,老小孩,说得就是这种的!
任怀元与堂兄四目相对,面露无奈。
是不是这个理儿啊?道理是没错,你不说也这结果,说了也避免不了。
“叔公,我以前听过个笑话,不知您听过没有……”
锦言笑笑,没直接回答。避重就轻,反问了句。
“什么笑话?你这丫头,莫非真擅长说故事?这就要讲上了?”
老头不满,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话说有一家生了个儿子,洗三日上,亲朋好友都来庆祝,说着祝福孩子的话。轮到一人时,他对着孩子,想了半天,吭出一句: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众皆哗然,主家大怒,要将此人轰了出去。此人强辩道:我说的是实话!没有人可以长生不老,这孩子将来一定是死的!”
“人生有始有终,既然所有人都知道晨钟暮鼓,又何必在起始时谈论终点呢?大家都要走向同一个归宿,热热闹闹,美酒美食,说说沿途的风景不更悦己娱人?”
老爷子,您虽不惧生死,也别在大家热热闹闹给你祝寿时,说些扫兴话!多打击情绪啊……您没看您儿子和您的好侄子都快要哭啦?
“小丫头!跟你爹一样有心眼,转着圈子,说老夫的不是……”
老叔公表情悻然,吹胡子瞪眼睛:“老夫若是被赶走了,主人家的寿宴就不用办了……”
哪个要赶你了?
锦言嘿嘿笑:“别啊,我们还等着吃寿桃呢……”
老头又乐:“赶紧的,那干的湿的快点想,别想唬弄老夫,老夫年轻时也号称文武全才,比他们几个……”手冲着任怀元、任昆几个一比划:“强多了!”
“不要套话!不要吉祥话!长句短句随你!老夫想听真心话……马上想不出来没关系,老夫等着!横竖别过了今天就成!”
那个,长得帅的老小孩耍赖也酷毕了!
这么又帅又有型的爷爷,要拒绝吗?
正文、第一百九十六章 老头又老头
哎哟喂,您说这么帅的老头等着要定制,也不能说是过份,谁不想要个与众不同的别致?无所不卖的淘宝上这种专门写祝福写诗的店铺不就是应此而生的么?
人老了,都任性想要糖吃——
老叔公的问题是糖吃多了,估计耳边无时不充斥着好话,在蜜罐子里呆腻了,想喝点淡盐水也能理解。
不就是几句祝福的话么!
容我想来!好坏的没什么打紧吧?
“父亲,这写祝寿诗哪有一蹴而就的?外面的宾客等着呢,”
老叔公的儿子一脸为难:“再说,女眷向来迎在内院,是不是请殿下几位移驾过去……”
言下之意,您老别在这较劲了,一时半会儿的让人家写出来,这不是为难晚辈吗?
老头不乐意了:“又不是我请来的宾客!谁请的找谁去!”
您这不是故意为难吗?谁请的?
老子祝寿,宾客自然是他们几个当儿子的请的,找谁去?人家是来给你祝寿的,好歹要见个面说两句吉祥话吧?
听说老爷子年轻时就是个不羁的,自打腿脚不便后,脾气愈发古怪难缠。
“初哥儿,你说,能不能等得?不能等的先往别处喝茶。”
明明是问的任怀元,目光却故意瞟向长公主。
一句初哥儿,锦言好玄没直接喷了!
这老爷子!
她爹状元卫三爷在他嘴里是卫小三,已经够好笑;驸马爹更好笑,直接成初哥了!
怀元是字,驸马名为任初,这个她倒是知道,初哥儿的叫法头次听闻。想来是驸马爹的乳名。
任怀元略带歉意地看了长公主一眼,满脸赔笑:“等得,自然能等得。谁也大不过您老寿星公。”
“还算懂事。”
老头满意了:“你们都先坐吧,老夫与这丫头好好唠叨几句。”
然后冲儿子嚷了一嗓子:“你也坐下。热锅蚂蚁似的,慌慌张张地做什么?老夫请的老家伙们一个还没到呢!”
这老爷子,不开口时仙风道骨,气质出尘。俨然遗世而独立的高人。一张嘴,匪气顿生,立马从高山到海沟,直接成了拎着马扎混街头的。
“老夫当年让你爹卫小三给老夫做首诗,这小子说,英雄正当年,功过勿轻言。莫如到白头,笑看旧时云。老夫就信了,还请他到醉春风喝了顿酒……”
“咳!咳!”
听他怀古到醉春风,任怀元不自地地轻咳了两声。目露恳求:叔父,您别什么都说……
“你咳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新科状元春风得意,喝一两次花酒有什么打紧的?男人若没见识过万紫千红,又哪里懂得好坏香臭?卫三小若没见过世面。又哪知他自家娘子的好?”
老头振振有辞,为老不尊却可爱地要命!
说得对!
若没有见识过春天,就不要妄言最爱哪朵花。
一般说来,混迹花丛的老手一旦动心,其专情的持久度比情史一清二白零记录的男人更可信,这就好比患病痊愈后产生抗体,有了免疫力。病毒就没空子可钻。
而那些没有见识过的,一旦诱惑来势汹汹,多半无半分招架之力。
所谓专情,只是一直走在没有岔路口、两边没有风景的秃路而已,一旦路边有花香诱人,很容易就会寻香而去。
长公主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做定独自参禅,不理会老叔公的疯言疯语,内心反复念叨:别让任郎为难!别让任郎为难……
这人,愈老愈不象样子!
“你爹当年估计是想偷懒,敷衍老夫。也不知这小子跑哪里躲清静了……”老头颇有点感慨:“看在他那四句打油诗的份上,老夫也不计较了……老夫年已花甲,儿孙们整天叨叨不能干这不能做那,好象闲坐着不动就能长生不老,丫头你倒是说说看,古往今来,可有谁真正长生不老了?老夫痛快潇洒了一辈子,为何临老了,反倒要束手束脚,不得自由?你不说老,他就真不老了?”
老叔公的儿子欲言又止,老头一摆手:“……知道你们是孝子,是你老子我为老不尊,不恤子孙,丫头今日你就给我个实话实说,老夫活到耳顺之年,够本了……老夫不要花言巧语,说吧。”
咦,老爷子既然如此洒脱,那又为何腿脚不便却讳疾忌医,不愿用拐杖?既能笑对老迈,瘸点又何妨?
“您老吩咐,莫敢不从。诗才平平,一时没好句,且容我想想可好?”
……
蓬城。
一道闪电,连翻滚雷,一直呼之欲出的暴雨终于落了下来,顷刻间天地间垂下粗大的珠帘,白茫茫接天连地,看不到尽头。
水无痕正与小刘瘸子奔往货仓伙房的路上。
空荡荡的街道上人迹罕见,只有那幅遮天盖地的雨帘。他们几个尽乎艰难地撕开雨帘,在其中穿行。
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来,透心的凉意。滂沱大雨中,斗笠与雨伞显得那般孱弱无力,几乎起不了作用。
“若不嫌弃,给您簑衣可好?”
小瘸子的蓑衣虽粗笨难看,比单薄的雨伞要管用的多。眼见贵公子与他的随从,只一个照面就被雨水浇成了落汤鸡,他忍不住出声询问。
“不用!”水无痕大声回答:“左右已经湿了,就别再折腾了。”
他已经全身尽湿,再穿蓑衣也没用,反倒还连累他也要淋雨。
“顺路直走,前方右拐就是,公子走快些,不必等我。”
他腿脚不便,跑不快,而水无痕主仆为照顾他的速度,平白要多淋一会儿雨。
“公子,快点!”
柳根将自己的伞尽可能举向水无痕,企图多一把伞,就能多遮挡些风雨。
水无痕没矫情。快步向前冲去。
人美,怎么样都美,即使全身上下湿透,也还是美的。反而美得别有味道……
湿衣尽粘身上,好身材一览无遗,头发*有几缕贴在脸上,混同脸上滑落的雨水,如滚露的荷花淋水的青竹,清新怡人,毫无狼狈之色。
……
今日天闷有雨,货仓里无人,往日卸货装货的热闹被空寂的雨声取代。
老刘头一家就住在距伙房不远的一个小院里。
雨天无事,老刘闲不住。借此在伙房里打扫卫生,掏灶灰,擦拭灶台。
水无痕带人水淋淋地闯进去,把老头惊了一下。
雨天昏暗,他又没见过水无痕。只当是避雨的路人,放下手中的抹布,取了块洗得干净的旧布巾子:“……这雨下得真大,快擦擦,别看是这个时季,雨水凉得很……”
“您几位是过路吧?这么急的雨,雨伞不顶事。得穿簑衣……看都湿透了吧?我这里也没合适您几位的衣服……”
老头圆脸细眼,看起来脾气很好,心地也好:“您几位等着,我这就烧锅姜汤给您趋趋寒气……”
不待水无痕拒绝,老头已飞快地将姜末切好,捅开一旁的小灶。放锅烧水放姜末,动作麻利。
雨中传来深浅不同的脚步声,老头微笑:“……是我儿回来了!”锅里烧着姜汤走不开,他扬声道:“……海生,是你吗?”
“爹。是我。”
小瘸子高声回答着,在屋檐下抖动身体,甩掉蓑衣上的水,然后走了进来,对水无痕微躬着施礼。
摘了斗笠,卸下草袋渔蒌,把蓑衣脱下挂好:“爹,您又在忙什么?”
“熬姜汤,这几位避雨的客人被浇透了,喝点姜汤趋趋寒气……你也喝一碗,都说过几遍了,这种天气不要去赶海,风浪大,礁石湿滑,若有个万一……”
老头边搅着锅里的姜汤,边絮叨,看二人的表情,这番对话极自然平常。
“我记住了爹,我很小心的。”
叫海生的小瘸子笑着认真点头,向自己的爹介绍水无痕几位:“爹,这位公子是京城来的,前几天大管事陪着来咱们这儿巡视过……”
京里来的贵公子!
知道啊!哎哟!连大管事们都毕恭毕敬的!
老头忙放下勺子,过来见礼。
目光疑惑,看见自己的儿子,这位贵公子怎么会到咱这儿来?
“在海边遇到了,又逢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