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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怀元抚额——
这又要闹哪一出?
好吧,你愿意留她就留,要尴尬难堪大家一起受着……反正我没不能言之事!
锦言愈听愈心凉!
可不就是在翻扯驸马的情史嘛!
原来当年长公主每年春天都会邀请世家子弟来明秀山庄春游,那一年任怀元从外游历回京,也被邀约。
长公主是不是在这一次对任怀元一见钟情的,这两位没说。
殿下反复讲的是驸马与某个小姑娘在月灵湖边私会来的……
“……哪里有什么私情?正好遇到了,就打了个招呼!”
驸马不耐,你当着小辈的面东扯西扯这些事做什么?
漫说当年与长公主没关系,就是放在现在,他遇到了认识的女子,还不能说句话打个招呼了?
多久的事了,她不提,他都忘了。
“打招呼?是相见甚欢谈兴正浓吧?”
旧事如脓疮,经年烂痛在心,既然已经捅破了,痛就要痛个明白!
有吗?
任怀元仔细回想,关于这件事记忆模糊得很,他能记住昔年的那个她,是因为……
“因为她活在你心里!”
长公主的脸,吓煞人地白……
ps:
二更送到,哈,今天还算勤奋~~
正文、第一百五十三章 春风也有伤心事(五)
任怀元表情僵住:
活在自己心里吗?
活在心里倒不至于……他确实还记着这个人,偶尔也会想起,会自责……
若没有他,若非遇见他,这个人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嫁个门当户对的夫婿,当家理事,儿孙绕膝,过所有官家小姐都会过的日子……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说一千道一万,他在其中,难逃干系。
“……我知道你恨不能杀了我替她抵命!”
耳边是长公主惨厉的控诉。
杀了你替她抵命?
那还不至于。
别说她是公主,自己不可能为了外人陪上任家老小性命,就算她不是天家女,他也不会。
恨吗?
恨是有的。或许曾经有的是憎吧?
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虽然不是她亲自动手,却因她之故。
赐婚、成亲是他俩之间的事,不愿意尚主也是他的意愿,何必迁怒无辜?说起来,长公主终是因他才找上她的,原本就不相干。
只见过两三面而已,却为此送上了性命。
对长公主,若说完全无芥蒂,是谎言。
那个花信女子,因他的亲事,香消玉殒。
……
喔,是这么回事……
已经被绑架上了贼船的锦言听明白了。
驸马爹年轻时太过出色,吸引一众闺秀着迷,湖边偶遇的姑娘亦是爱慕者之一。
这本没什么,翩翩公子,向来是许多人的梦中情人。偏她因为与驸马有过湖边对答,被长公主惦记上了。
误以为他俩互有情意。
关于这有意一说,双方各执一词,驸马断然否认,长公主咬住不放。
按说驸马是当事人,有无情意自然明白。但也有可能事过境迁,不想长公主多个把柄……
很多男人都会在老婆装作无意问起婚前恋爱史时,将老婆之前的记录尽可能删除,那些记录在案删除不了的也尽可能简化之丑化之:老婆大人。我最爱的只有你一个!
所以,到底是驸马按了删除键还是长公主吃错了醋,做为旁观者,锦言暂不发表意见。
其实,这桩公案无所谓,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呢?
特别是驸马当年长相英俊,能文能武,又是永安侯世子,有个把小姑娘喜欢太正常不过,没人爱慕才是问题。
当年的任世子被长公主看上。任府婉拒了先帝的暗示,不想尚主。
这主要是因为做了驸马不能入主朝政,胸有大志的任怀元有理想有抱负,不愿做富贵闲人。
女人是理解不了男人所谓抱负之类的,长公主将此归为任怀元另有心仪之人。就是那个湖边黄衣女。
偏先帝问及时,任怀元矢口否认有意中人。
黄衣女子家世一般,按门当户对而言,做不得任怀元的正妻。
想来是为贵妾准备的,若尚了主,这妾没得做,劳燕纷飞。
长公主认定了此事——
任怀元为个小官吏之女不要她。这对长公主,无异五雷轰顶。她没好意思与任何人讲过。
偏少女情窦初开,对良人无法忘怀。舍不了对他的那份悸动,还是求父皇赐了婚。
事情至此已经圆满,安心备嫁就是。
但长公主憋口气,她是谁?
举目大周。还有能压她一头的女子吗?
在心上人眼中,她竟比不过一个小吏之女!
从未受过任何挫折的天之娇女,坐卧难安,不出了这口浊气,如哽在喉。
于是。就将那女子叫到明秀山庄,含沙射影地敲打了一番,大意内容锦言脑补如下:
无非是表明任怀元已有主,旁人不能不知廉耻惦记、尚主不能纳妾之类的……
尊贵的长公主,情战中的赢家,难免趾气高扬些,话未必说得难听,殿下是有身份有教养的,意思嘛,不难领会……
姑娘羞忿难当,回家后又听说自家母亲为她相看了门亲事。
顿觉身逢绝路生无可恋,深慕的良人要尚主,做妾都无可能,此番母亲已去合八字,若无意外,这门亲就定了……
小姑娘遭失恋逢定亲,一时想不开,就嚷着要自杀。
结果真自杀了。
玩了个上吊的游戏,不巧外出有事的丫鬟被羁绊了一会儿,回来晚了,时辰点没对上。
真死了。
姑娘玩游戏之前,曾派丫鬟费尽周折送了首酸诗给任怀元,深切表达了爱慕之情:
此生与君无缘恋,来生与君共长风。
最难消受美人恩。年轻气盛的任怀元嘘唏不已。
待知斯人玉殒,任怀元含怒前去与长公主理论,愈发令长公主认定二者有私情,任怀元哀痛之余,将自己视为帮凶,想讨要个说法。
估计气急败坏之下,彼此都脸红脖子粗,诅咒发誓说了不少狠话……最后长公主拼爹胜出,借助身份优势,首次使出君上的威风,打压了任怀元的煞气。
此后,俩人未再提过此人此事。
黄衣姑娘化身为铁钉子,深入血肉,扎在二人心底。
人命关天。本来是桩暗恋的小事,因为染上死亡的色彩,遂成为沉甸甸地永恒。
生者永远比不过死者么?
长公主向来不是个理性的人,何况任怀元是年少时就爱上的人?一时只觉心灰意冷满目苍凉,这么多年,心心所盼的无非是一场笑话。
“……知道了。本宫明日就进宫,请陛下下旨和离。”
当初赐婚由自己而起,而今还由她划上句号。
强拘在身边数十年,难为他了……
……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任怀元忍无可忍,愈闹愈离谱!
翻扯陈年旧事就罢了,冷酷跋扈漠视人命也忍了,到底还想怎么样?
她还觉得委屈?不满足?
到底谁应该不满?
自成亲之日起,他时刻提醒自己,挺住意味一切,如今倒好。轻飘飘来句下旨和离?
你想成亲就成亲,你想和离就和离?
任怀元如同被激怒的狮子,眼都红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个死了几十年的人犯得哪门子酸?想和离是吧?我陪你一块进宫请旨……”
长公主吓坏了,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暴怒。不由气焰锐减,结结巴巴道:
“……我,我没想怎么样,明明是你,你心里一直惦记别人……”
对呀,明明是他忘不了当初的心上人,怎么却成了自己理亏?
长公主找回底气,不由提高了声音,拉上旁证:“锦言,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锦言顿时杯具了,尤如逃课在外的小学生被班主任遇了个正着,害怕忐忑又局促尴尬……
这个,那个,嘿嘿。别问我,我不知道啊。
“锦言你说,不用怕!”
任怀元被气糊涂了,非但没有借机让她离开,反倒与长公主较起劲来,竟也要她做评判!
锦言觉得自己这回粉身碎骨也交代不过去,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哪有公婆吵架让儿媳妇做裁判的道理?
难道真相是这俩口子看她不顺眼,合谋联手挖坑埋她?
她这小身板,不值当这么费劲吧?
“那个,嘿嘿,这个……喝茶喝茶,好象还没上餐后水果……”
谁能告诉她。婆婆有理还是公公有理?
……
啊……
这话题转的!忒生硬忒没技巧了吧?
长公主和驸马直接无语了……
沉默。
无厘头的插科打诨起到缓冲的作用,驸马首先恢复理智,冷静归位——
他真是被气傻了!当着小辈的面与她扯掰些没影的不说,还吵吵闹闹地,连和离都嚷出来了……
竟要锦言给评理。她一个晚辈,被迫对上长辈的陈年官司,能说什么?
全乱套了……
他也被带成痴傻了……头痛!
他捏了捏眉心,哑声道:“锦言,这里没事了,你先告退吧。”
难不成真要孩子将这场疯魔的戏从头看到尾?
以后他们还有脸在她面前道貌岸然,摆长辈谱儿?
这一回,长公主没反对。
大火之后是灰烬,就算锦言站在自己这边又如何?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认为自己有理,又如何?
她要的是他心里的位置。
就算这一场战争又是她赢,又如何?
从第一次分歧开始,都是她赢,最终服软赔礼的一定是他,那又怎么样呢?
实际上,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
锦言知道自己应该迅速离开的,驸马爹爹递过的台阶,不仅是给她的,也是给他和长公主的。
她旁观了一场不应该有观众的二人戏剧,不能真等到帷幕落下,曲终人散……
可是,面前的两人神情疲惫,面容憔悴,尤其是长公主,浑身上下都流淌着绝望。
……
忽然就想起以前在家中,向来恩爱的父母偶尔也会争吵,特别是当他们对于共同经历的往事有着截然不同的记忆时,会彼此不相让,要对方接受自己的内容。
有时吵久了相持不下,妈妈就会找场外救助:“……不信,你问妞妞,上回你不是这么说的!”
向来理智的爸爸也会象孩子似的堵气:“问妞妞就问妞妞!妞妞你来说,到底谁说的对!”
全然忘记天下哪会有女儿见证父亲年少时的惨绿旧事的。
每每这时,被强行拉做裁判寄予厚望的她总是笑呵呵的没大没小:
“好啊,先说说你们当年怎么看对眼的,第一次约会干了什么好事,我看看是谁记得不准……”
那俩人会马上结为同盟,转头联手对付她……
当时只道是寻常!
正文、第一百五十四章 春风也有伤心事(六)
往事种种,直冲心头,引得眼底发酸……
原来,都过去了呵……
每一个人,都具有自动补位的本能,这种心理现象叫确认性偏差。
下意识地就会从自己过往的经历中去找相对应的事物——
我们会被明明与己无关的事情影响,我们相信我们愿意相信的,我们被自己的主观认知所驱使,并为之主动提供理论依据。
此时的锦言,就处于这种状态中……
她没有就势离开,反而是沏了热茶分别呈给两位。
那两人,在剑拔驽张火拼过后,萎靡不振,神色狼狈。
意识到无论怎样争下去,都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又哪里还有心气争斗?愈明了,愈死寂。
心,微微地痛。
不知是想起了父母天伦,还是为眼前场景所染。
有人说,世间所有爱情故事,无非就是痴男怨女爱恨情仇八个字而已。
爱恨情仇交织纠缠半辈子,又有谁能说扯得清理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