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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腹便便的张掌柜微微一点乐,热心地说。
旧时人,在名和利面前,名比利更为重要。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家财万贯的富翁在一贫如洗的秀才前抬不起头,也是很平常的事。
求不了功名,有点名望也好,特别是商人地位低,对名望的渴求就更大了,换作平时,张胖子肯定没兴趣理会这些闲事,反正不是自己做的,少只香炉就少只鬼,少一个生意竞争对手,自己开心还来不及呢。
不过刘远那么多高帽盖下来,张胖子听得心花怒放,特别说他是大善人的时候,那胖脸都笑出花来了,于是马上拍着胸口连连答应。
要是别学徒,这个时候早就吓得不会说话了,好在刘远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见过世面,知道高低轻重。
在刘远的要求下,很快,追捕的追捕、报官的报官、有人帮忙维持这里的秩序、有人去帮忙买棺材、请仵作等等,总算乱中有序,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
第二天,官府派人来知会,经过调查,有人看到赵元还有李方坐船跑了,没有抓到,官府派画师来金玉世家沟通,画人像,准备全国通缉这两个杀人犯,小娘还处于悲痛之中,这件事只好由刘远代劳。
扬州水利四通八达,有水乡之称,这个赵元能在半夜找到船逃跑,肯定是早有预谋的,刘远只好寄望在两人把赃银没花多少之前抓到他们了,要不然,这经济……
两人跑的时候,店子里值钱的东西差不多都让二人卷走了,为了办袁掌柜的身后事,刘远已经跑了几趟去当铺抵押东西,换钱办理袁掌柜的丧事袁掌柜的后事,就设在店里。
因为这里位置好,是黄金地段,店面都不是很大,采用狭而长的建筑,后面除了师傅的房间,还有工作坊、小娘的房间、学徒的房间、厨房等,地方小做不了灵堂,只能收拾一下就在店铺里将就算了。
看着小娘披麻戴孝的跪在哪里,那泪珠子一滴滴往下滴,刘远心里就不是滋味,虎毒还不食子呢,何况袁掌柜生前对小娘非常好,捧在手心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娘生小娘时难产,只保住了小的,从此袁掌柜就没有再娶,两父女的感情非常好。
刘远有点担心小娘的身体,都哭晕几次了。
“小娘,给师傅上香吧,可不能让香断了。”刘远没事给小娘找点事做,免得她坐得久,就想得多。
“嗯~~”
小娘低声应了一下,有点木然地站起来,起身给死去的老子烧香。
这是昨天晚上仵作说的,死后香不能断,要不然就回不了魂的,这话刘远觉得有点扯淡,不过小娘深以为然,不时订着香看,还要刘远提醒她,千万别断了香,不然她老爹就死不超生了。
看着小娘那孤清的身影,刘远也替她感到可怜,袁富贵为人处世太差,因为一点点利益,和至亲、亲戚什么的都弄反脸了,以至死的时候都没什么人来拜祭,也没大人来帮忙料理后事,以到这大的一个灵堂,就二个十几岁的孩子战战兢兢在料理着,真是又累又怕,都是在硬撑的。
做人失败的经典。
就在小娘点香的时候,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走进了灵堂。
“有人在吗?”
“在,在”刘远连忙迎了上去。
这个时候能来的,多是拜祭的,来者都是客,能来这里,那是对死者最好敬礼。
小役把手里的礼盒往刘远的手里一塞,急急说道:“我是郑记玉器铺的伙计,听闻袁掌柜惨遭不幸,我们掌柜深表可惜,这是我们郑掌柜的一点心意,请收下,他有点事走不开,来不了,让我说声不好意思。”
说完,好像怕染上这里的秽气一样,香也不点,飞了似的跑了。
“师兄,是谁?”这是小娘闻言走过来问道。
刘远小声地说:“是和我们有生意来往的郑记,派伙计送来一个礼盒。”
“礼盒有什么用,以前还和我爹称兄道弟呢,现在尸骨还没寒,连香也不上一柱。”小娘冷笑道,看也不看那个礼盒,又回到原来位置跪着守灵。
唉!
刘远把那礼盒放在角落里,摇了摇头,走到小娘的身边,陪她一起守灵。
在那角落里,摆着十只手指能数得过来的礼盒,都是平时有商业来往的人送的,好像闻到什么麻烦一样,一个个都没有来,只是派伙计送来一个礼盒,连黄金首饰行会,也只是派人送来一个礼盒就算了事,还真是讽刺。
也有意外,就是金玉斋的张掌柜,不知是不是昨晚刘远夸他是大善人还是什么的,平日的死对头也派人送来一份小小的帛金。
人走茶凉,可是这情,冷得也太快了。
第004章 义无反顾
“小娘,来,吃点面条。”
刘远捧着一碗面条放在小娘面前,劝说道,这个小家伙,已经二天了,只喝了几杯水,一点东西都没吃下。
小娘摇了摇头,还是不吃。
“人死不能复生,你节衰顺变,你爹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的,就是走也走得不安心啊。”刘远小声地劝道。
小娘闻言一呆,可能是刘远那句你爹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都不放心走的话打动了她,扭头看了一下那副只能算是一般的棺木,然后默默接过刘远递过的面条,大口大口地、味道也不知道一样往嘴里塞。
“谢~~谢谢师兄,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小娘放下碗,一脸感激地看着刘远。
现在这些东西,全是刘远一个人张罗着,要是没有刘远,小娘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傻瓜,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再说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啊。”刘远安慰她说。
小娘看着带着两只“熊猫眼”地刘远,动情地说:“师兄,你休息一会吧,你也二天没合眼了,这里我看着就行了。”
“啊~~欠~”刘远打了一个呵欠,强作精神地说:“没事,我抗得住。”
“你就睡一会吧,晚上我抗不住的时候,你再守吧,我们只有两个人,还有几天时间呢,还是轮流来吧,反正……也没什么人拜祭。”小娘落寂地说。
经刘远的开异后,小娘也想开了。
按照习俗,棺木在家里停七天再入葬,现在只有两个人,再不轮流休息一下,估计还没出殡,二个大活人都累得起不来了。
刘远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现在也是强打精神,眼皮早就打架了,要是一躺下一合眼,估计马上就能睡着了。
“那好吧,小娘,我在这里窝一会,一会你有事就叫醒我。”
“嗯。”
刘远看到没什么事,拿了一件大衣,窝在一张太师椅上,一合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忙出忙入,二天多没合眼了,刘远都不知多困了。
在梦中,刘远好像又回到二十一世纪,在那个温暖的家里,吃上母亲手包的饺子。
就在刘远睡得最香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迷迷糊糊睁大眼一看,第一感觉就是很多人,好像在吵吵嚷嚷说着什么,听了好一会,刘远这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
不好,这些人不是来吊唁,是来讨债的。
“快点还钱,你父亲欠我们陈记一百五十两的货款,看清楚了,这是你老子的画抵,还有他的指印,白纸黑字写在这里,快点还钱。”
“金玉世家这个月的租金还没有给,快点还钱,不给钱明天就给我滚。”
“袁小姐,你瞧好罗,这是你父亲说周转不灵和我借的五十两银子,人死了,这债不能烂,快点还钱。”
“还有我这里的三十两,你也该还我了。”
“你们这个月的肉钱还没结算了,你发发善心,我们全家老少就靠这点钱吃饭的,帐你不还,我全家得喝西北风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可怜的小娘逼在中间,好像恨不得马上把她剥光搜身,能拿回多少就多少一样。
小娘还是一个未成年女孩子,一直又在袁掌柜的护荫下,就像一朵温室里的花朵,哪里经历这样的事呢,现在“大树”倒下没有阴遮了,面对一张张追债的脸,这些脸,有几张曾经很熟翻的,可是,现在一张张脸都变得那么陌生。
这些人好像约好一样,一起来讨债,一下子把小娘逼到了死角。
“我~~我没钱~~”小娘喃喃地说。
她一早就翻过了,金玉世家本来就没什么赚头,而袁掌柜又好茶,买的都是极品好茶,从早喝到晚,这个非常费钱,前些天倒家底、借贷做了一批贵价首饰,打算摆脱金玉世家只会做廉价首饰的传言,没想到让赵元还有李方卷走了。
也不是他们是不是一早就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的。
办后事的时候急需要钱,小娘早就把能找出来的钱都找出来了,实在不够,这才被迫拿东西去当铺变卖的,现在哪里有钱还给这些债主啊。
“不会吧,你这里这么大的金店,竟然会没钱?”有个胖乎乎的掌柜不相信地问道。
一个尖酸的婆娘冷笑着说:“周掌柜,你还真是天真,没听说吗,那两个徒弟卷了值钱的跑路了,哪里还有钱赔你。”
“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找他们的家人赔。”
很快又有人郁闷地叫道:“赔个屁,他们两家,一个比一个穷,估计就是锅卖了,都凑不了十两,老的老,丑的丑,就奴仆都嫌他们不利索。”
“那我的血汗钱怎么办?”一个一脸横肉的肉板老板一下子急了。
“怎么办?凉拌,看到什么值钱就拿什么,不够,那死鬼的女儿长得还挺标致的,拿去卖作了扬州瘦马算了。”
“对,这身段这脸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啊,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卖我,不要~~”一听到把自己卖作扬州瘦马,小娘一下子吓得快要哭了起来。
瘦马是一个对女性带有侮辱性的词语,意为可以对女性任意摧残和蹂躏,如同役使凌虐弱小的马匹一般,做了“瘦马”,也就是成了别人的玩物,那就是跳进了火炕,那是恶梦的开始。
“哼,不要卖?行啊,还钱!”
“对,还钱!”
那个肉店的老板,已经抓住小娘的手,好像马上要把她卖到妓院一样。
这就是人情啊,几天前,这些人还是笑面相对的,三朝还没过呢,就来闹灵堂了。
“住手!”
听到小娘的惊叫声,刘远再也坐不住了,大叫一声,一下子冲了过来,趁几个人愣住,一手把小娘拖回身上,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小娘的身后。
刘远这一举动,先是让众人呆了一下,一看清原来是金玉世家的一个小小的学徒竟然对着众人大叫大嚷,一下子把众人都惹怒了。
陈记的陈掌柜直指着刘远的脸说:“我还以为是谁呢,不就是一个不成器的小学徒吗?你嚷什么,这里关你什么事,没你的事滚一边去。”
那手指,快戳到刘远的眼睛了。
放利子钱的金员外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你还在里,金玉世家都要倒闭,你也学不到什么了,赶紧一边去。”
“就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小伙子,这里不行了,快点走吧,免得连累你。”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讽刺的,有责骂的,也有心好劝刘远离开。
“师兄~~~~”小娘下意识拉住刘远的衣角,生怕刘远一转身就走,在她心目中,刘远是唯一依靠,要是刘远甩手离去,自己马上就无依无靠。
捉住刘远的衣角,不过是一种内心胆怯的表现,而那小手,都有点轻微的颤抖了。
刘远知道她内心惊慌,连忙轻轻在她的肩上拍了拍,温柔地说:“小娘,别怕,万事有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