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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珍行-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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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儿,你舅舅虽与我不睦,但他的为人我却还知道几分。”周亲王顿了顿,续道:“更何况我便是死也决不会疑你娘半分。”栖雁看着他,只是看着他,眼中尽是迷茫。“当大军遭重创陷你舅舅不义传闻出现之始,我便有疑虑,但身为一军将领却无法公然维护于他,我私底下也与你娘说过,让她休要太过心急,待战势稍稳我定会多费心去寻证据。她答应了却难掩黯然,我知道那时她的压力定是非常,后来连军中她都不来恐为我招来话柄。我们亦从无话不谈慢慢地相对无言。”“那夜你舅舅突然现身,当时军中已将他定为反贼,他又不屑为己作辩,数十将士,众目睽睽我不得不与他交手,谁料你娘心急公然出手助他,我……”栖雁后退一步,浑然想起那个爹娘最后相见的那夜。那夜他拂袖而去,娘亲抱着她一夜,说了一夜。那夜娘她未流一滴泪,自己却依旧觉察出那份悲伤已然入骨。“为什么?”栖雁抬头看他,眼神似犀利,又若空茫,“为何不说清楚?为何不再见娘?为什么?”“因为军心生乱乃是大忌。”周亲王抚上胸口,似乎不这么做那里面的心就会痛得跳出来,“那时若让他人知晓军中自己的将领有人私通外敌,军心必乱,我军已然受挫,再动摇军心那么中原百姓……”“雁儿,你娘她在我心中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但…我没料到她会来寻我,更想不到……”

“原来如此。”栖雁又往后退了一步,“原来娘从来没有失去过你的信任。”

“雁儿……”“原来你们中间并没有我曾想到的诸多猜忌隔阂。”“雁……”“娘她只是输了。”栖雁抿嘴,却是笑了出来,“原来她只是输给了这天下百姓安危在你心中的分量,呵,原来只是输了而已。”栖雁转身欲离,周亲王挪了挪身子,想上前去,却终只是无力地垂下了手。

“雁儿。”栖雁的步子一顿,只闻那曾号令千军,威慑四方的厚重嗓音在后几不可闻地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为父累你年幼丧母,孤雁单飞。对不起,当年在你如斯脆弱时依然做了那个决定,对不起,这十数年来不能解你心结。对不起,不是不明白你此番回来的心意,却依旧不得不……辜负你。“爹,你知道么?”周亲王一怔,她已有十数年不曾这么称呼自己了。栖雁回首,眸光盈盈,唇角微微上扬,却带着苦意,“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三个字,讨厌说,更讨厌听。”周亲王蓦然有些僵硬,“对不起,若不是廉价倒更本不值一提,那么,就必定是已难以挽回了。”“可是,就这三个字娘却到死也没等到,呵,不过那于她原是毫无意义的,无论生或…死。”

默默看着女儿的身影欲行欲远,只有如月般清冷的话仍荡在残阳最后抹余晖底下。

“爹,战场无情,你既已决定就好好保重吧,切莫…再对不起了自己。”

真情假意惆怅深

“季赫,咳咳……”九龙宝座上的帝王脸色灰白,这病十数年纠缠,缠骨绕心,到如今早已深至骨髓了,咳了一阵,服下药茶,望向目露忧心的下臣,皱眉道:“不是说秦亲王已离开王府,为何迟迟不见其异动。”

季赫殷愁苦地瞧着上位者重病缠身还忧思费神,却是无法,摇头道:“秦亲王肯在此时狠心折翼,分明该是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才是,不知为何……莫非,他中途改了决定,想要再观望一番,坐收渔翁之利?”“不可能的,季赫。”曦帝泛灰的唇扯出一抹淡笑:“那个人啊,这世上恐怕再没人比朕更了解他了,他已经等得太久,也忍了太久了呢。”“可,陛下……”“季赫,你是否想说既然已等了这么多年又如何不能再多等些时候?”曦帝笑着打断他,叹息道:“因为没时间了,朕…快要没时间了。”“……”“你以为秦玦苦心经营多年是为了天下么?”“难道不是?”季赫不免困惑。曦帝嗤道:“他若对皇位的执念有如此之深,当年朕这位子也未必会这般容易坐上。”

寂静的御书房里,御案上琉璃灯中的黄色火苗,在幽深的眸子里窜耀,“他想傲睨天下,可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亲眼看着朕失去辛苦得来的一切,像丧家之犬一般匍匐在他脚下,他对朕那份刻骨的恨意才是其所为之源。”“呵,自半年前朕便派人将朕病重的消息流传出去,这一月来更故意使其在宫内的密探得晓朕将不久人世,原是半真半假,再加上朕近来所为总总,他岂能不上钩呢?”话到后来却从自信满满渐转为疑虑,“林峋刚被以贪赃之罪处死,他该称其下属对朕满腔忿怨,又仍对其效忠时谋事才是。分明已离开秦府,又望帝都而来,怎会……”“陛下。”季赫踯躅道:“这会不会与秦世子有关?”“秦昕?”曦帝挑眉,“朕也暗中留意他许久,可无论花多少人力,探得的结果都是浮华风流的公子罢了。”季赫拧起眉头,“但臣总觉得这位秦世子他…他没那么简单。”豫庄之事就透着古怪。

曦帝却是颔首:“你说得不错,哼,秦家是什么地方?他能在其中平安成人,还坐稳了世子之位,若无能耐是断不可能的。”双眼微眯,“故而,朕原想此人越是深藏不露,越是不得不防。但,可惜……”曦帝勾起嘲讽的弧度,“他竟在如此重要的时候跑去钨启救心上人,枉顾秦家实力遭削。呵,倒是个情种,这点还真像其父。”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么,一样爱美人不爱江山。季赫惊见帝王眼中一抹狠历,忙低下头去,唉,皇上对秦亲王的怨恨其实又何尝浅来?

* * * * * * * * * * * * 一身戎装,灿灿盔甲,望着正在整理衣物的挺拔身影,栖雁有那么一瞬恍惚,曾经在钨启的营帐里有一个瘦小少年,满身伤痕却信誓旦旦,不叫那铁蹄在践踏我中原大地。“箫吟。”箫吟猛地转身,竟是有些手足无措,“郡主,您…回来了?”栖雁笑了笑,未答,走近翻了翻他整理衣物的包裹,拿出几瓶伤药放了进去,再递给了他一张折的纸。箫吟打开一看,却是这些药的用法,外加些常见草药特性。接到他的眼神,栖雁微笑,“我原是想交于程老军医的,但……”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无奈道:“想了想还是交于你的好。”箫吟莞尔,程军医看着郡主长大,故而较为随意,自从被他知晓郡主医术了得,每每‘不耻下问’至郡主不堪其扰。惆怅之感似乎有些淡了,栖雁低着头,幽幽道:“箫吟此去多险,你要多多小心,还有…父王他……”箫吟解其意忙宽慰道:“郡主且安,王爷身经百战,今次情势又颇为有利当无大碍。”

栖雁摇头叹道:“箫吟,我所忧所患非对阵之敌。”“郡主是说……”箫吟一惊道:“既然郡主心中明了何不劝阻王爷?”“唉,何尝未思,奈何……”若只为一道圣旨,我可编排数百上千个理由不接不尊,但他为得却是黎民安危……

他将此看得比娘亲更重,又何论他自己。箫吟慎重道:“属下明白了。”转而想起一事,问道:“郡主,为何不见冰凝?”

“冰凝阿。”栖雁顿了顿,双颊竟淡淡染晕,低语道:“我把她留在秦昕那儿了。”

箫吟只觉一阵耳鸣,惘然看向栖雁淡淡含羞,心下有些涩意,更多得却是忧心,开口道:“郡主,你…你可知秦家近来有异。”“你是说秦家屡遭打压?”栖雁秀眉微拢,直觉不简单。果然,箫吟摇头道:“不只如此,据属下探得秦亲王已离开秦王府似往帝都而去,却不知意欲何为。”栖雁心下一惊,想起秦昕约她在帝都外桴镇别苑相会,当时怎不曾注意,既是事已了,他为何却不回府?莫非他竟欲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不,不会,以他之智当晓此时并非最佳良机,可…万一……栖雁权衡利弊无奈猜不透那人心思,又听箫吟告知秦家在自己离开那一月受挫远胜所知,不免内疚,当下心神纷乱竟理不出个头绪来。“郡…主?”半晌静默,箫吟有些不安。栖雁回他一笑,示意无事,踱出门去。抬首望向天上明月,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轻轻一叹,娘曾经多少次在月下替爹披上战甲呢?而如今…伊人渺渺,旅途遥遥,此生谁来知。爹,娘无悔,你也无么?摇摇头,脑中又浮现那人的身影,桴镇别苑么?* * * * * * * * * * *“随影。”蓝眸不由望向一脸苦闷的少女,只见她地抬头望他,一双灵目晶莹剔透,扇子般的翘睫眨了眨,可怜兮兮道:“真得不能出去么?”“……”随影无奈颔首。“连这扇门都不能出?”冰凝再小心翼翼的求证。“……”随影撇过头去,依旧点了点头,冰凝遂发出声哀叹犹如小猫呜咽般。随影唇角难以发觉地勾了勾,转过头来又是面无表情,轻叹道:“不过几日光阴,你且忍一下。”冰凝哀怨地瞅了他眼,无力趴在了桌上,没好气道:“好,好,客随主便。”

安静。沉默。相对无言良久,冰凝终忍不住道:“你就没什么话跟我说。”看着随影不解的脸,更气不打一处来,“那你还在这儿做什么啊?”“你要我走?”随影皱眉。“你……”冰凝手指颤抖得指向他,终是无力垂下。随影叹道:“我留在此,自是护你周全,以策万一。”“唔?”冰凝抬眸看他,双眸又有了神采,“那世子呢?”蓝眸暗了下去,随影淡淡道:“无需我,主子亦绰绰有余。”主子此刻只怕并不希望自己在吧?

见他神色之变,冰凝凝眸,低思这儿分明发生了大事,究竟为何?唉,郡主不在否则定能窥得其中玄机……* * * * * * * * * * *桴镇别苑外有个身影勘探许久,思虑稍时,朗目微转一道白影飞过墙头,纤足点地竟无半丝声响。几个纵跃,栖雁落在数个阁楼殿宇,屋上檐顶,甚至看到了在耍无赖的冰凝,本欲现身问个究竟,却听出随影话中别有深意,疑虑绕心,双眼微眯望向远处主苑。主苑的地很干净,异常干净,像是刚被冲洗过一般,守卫极少,只留两三亲信,栖雁不费吹灰之力就避开了他们,移身至东面后方开向树丛的窗旁。绢纱红木架的窗子却未关严,半阖着,月华射入,映着四面火烛通明。小心望了望里面竟只坐着一人,宽眉长目,肤色偏白,栖雁并未见过秦亲王,他与秦昕眉宇中也无甚相似,但那身绫罗蟒袍却让栖雁即刻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有哪里不对……

吱一声,门开启,有人端着药盅而入,严寒之时却只着件深蓝单衣,布料极是上乘,样式却甚简单。秦昕!栖雁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不知何故加快,许是此情此景,许是那不知名的不安忧虑。

秦昕走近秦亲王,奉上药盅,微笑着柔和道:“父王休要任性了,您这会儿的身子……还是喝下这药,唉,千年人参王府中也只有两支,您要是连这碗也砸了,那……”秦亲王看向他,眼中竟是滔天的恨意,那恨意翻滚云涌,像是来自灵魂最深处,叫嚣着就要破体而出,却突然偃旗息鼓,归于天地最初那毫无生气的死寂。秦亲王在秦昕微笑的注视中,接过碗一口灌下,再望向那双似乎满是关心的眸瞳,低低道:“昕儿,你如今何必再演这孝子戏码?你不是向来不做任何无用之事么?”秦昕皱眉似是不解道:“父王何出此言?”秦亲王摇头道:“我的武功已被你尽数废去,秦王府内外势力已尽在你掌握之中,如今还这样,不多余么?”栖雁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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