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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初六,定国公府请吃年酒的日子,陆老夫人一早便打发了双喜过来空翠阁瞧姐妹两个主要是瞧陆明芙的衣妆,陆明芙心里也约莫知道陆老夫人会借此番请吃年酒的日子为她相看婆家,虽满心的羞涩,仍有意打扮得比往常更精细一些,上身是湘妃色织遍地金花纹的妆花褙子,下系杏黄色十二幅月华裙,一头乌黑的秀发梳作如意髻,并插了三把赤金镶各色宝石的梳蓖并一枝晶莹剔透的喜鹊登梅碧玉簪,还施了薄粉涂了胭脂,瞧着比平常明艳了好几分。
双喜见了不由点头笑道:“芙姑娘生得白,虽说穿什么色的衣裳都好看,到底不如红色娇嫩,待会儿老夫人见了还不定怎生喜欢呢。”
说着又看向陆明萱,见陆明萱穿了藕荷色对襟褙子配柳绿色碎花松绫裙子,头发仍是梳的小姑娘的双平髻,也只随意戴了几朵珠花,但饶是如此,那张脸依然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球,想着她许是为了不夺自家姐姐的风头特意这般穿的,便只是笑道:“过了年萱姑娘又大了一岁,照理该梳大姑娘的发髻了才是。”
陆明萱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我嫌麻烦,就梳双平髻挺好的。”
三人又闲话了几句,双喜便回去向陆老夫人复命去了,余下陆明萱与陆明芙简单吃了早饭,也去了荣泰居。
今年定国公府的年酒照例摆在荣泰居的敞厅里,是以荣泰居内早早便洒扫一新,张灯结彩,还搭了戏台子唱堂会。
姐妹二人前脚才到,一身银狐毛镶领湖蓝色织大朵百合花褙子的陆明凤便到了,与陆老夫人行过礼后笑向二人道:“待会儿两位妹妹便与我一处罢,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陆明萱与陆明芙点点头,正要说话,一身大红底子散绣合欢花褙子,戴了赤金红珊瑚头面的陆明雅进来,一听得这话便笑道:“我也与大姐姐一处,大姐姐不会嫌弃我罢?”
陆明凤怎好说嫌弃她,虽然她心里早已不耐烦她多时了,只得笑道:“怎会,都是自家姊妹,本就该彼此照应才是。”
姐妹几个行礼寒暄时,陆老夫人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她们没有说话,但看向陆明雅的目光却不经意闪过一抹冷意,别人没瞧见,张嬷嬷却是瞧见了的,不由在心里啐了陆明雅一口,呸,作死的东西,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也敢去要大姑娘的强,日日在大姑娘面前有意无意说些什么‘娥皇女英’、‘本是同根生’之类的混账话儿,难道她还当娘娘不成,哼,她最好趁早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否则不必老夫人出手,老国公爷先就饶不了她!
一时陆大夫人与陆二夫人执完事到了,福慧长公主也领着陆明珠过来了,陆明珠看起来依然一脸的不高兴,只对着陆老夫人时还有一抹笑颜,对着其他人时就全无顾忌了,一律冷脸以对。
陆明萱看着她的冷脸心下不由有些打鼓,难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到底还是曝了光,只不过福慧长公主的养气功夫好一些,仍能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陆明珠的养气功夫不到家,所以脸上才会带了出来?可转念一想,她们母女向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何况这样的事说来原不是她们理亏,她们又岂有不闹出来,让大家都不好过的理儿,想来当不是这个原因才是。
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声问身边的陆明凤:“怎么县主一脸的不高兴,难道府里还有谁敢惹她不成?”
陆明凤虽看起来一脸的端庄大气,但是女人又岂有不八卦的,事实上,这事儿她早想与陆明萱和陆明芙说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陆明萱先问起来,倒是正中下怀,遂也压低了声音道:“府里自是没人敢惹她,但府外可就说不准了,听说贺夫人这阵子已着手为贺世兄相看了……”
顿了顿,越发压低了声音,低得陆明萱都差点儿没能听到:“而且我还听说,皇上有意让贺世兄尚主……”
陆明凤只点到为止,但陆明萱依然什么都明白了,敢情是贺知行开始议亲了,可贺夫人却从没想过要为他求娶陆明珠,这也就难怪陆明珠会一脸的不高兴了,本来这已经足够她火大了,可偏偏皇上又来凑热闹,有心让贺知行尚主,若是换了旁人,陆明珠还有希望以权压人,可公主却比她更要尊贵,果真皇上下旨让贺知行尚主,她除了干看着还能怎么样?
陆明萱很想控制住让自己不幸灾乐祸的,她早已无数次的在心里告诉过自己,这辈子无论贺知行和陆明珠是好是歹,是生是死,都再与她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可她却怎么忍也不忍住满心的痛快,陆明珠,你也有今日,可见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要让你忍受求而不得的痛苦一辈子!
不过心里痛快归痛快,面上陆明萱却是什么都没表露出来,只是低声道:“贺公子人品才貌家世俱是上乘,的确也只有公主那样尊贵的人儿才配得上了。”若是皇上能赐给贺知行一位飞扬跋扈些的公主就更好了,那贺知行后半辈子的日子一定会过得“精彩纷呈”的!
陆明凤道:“问题是四妹妹不这样想啊……”话没说完,有小丫鬟进来报:“安国公夫人带着奶奶小姐们到了——”
她只得打住话题,与陆大夫人一块儿接了出去。
之后又有客人陆陆续续的到了,陆明凤便领着一众姐妹专司起招呼众家小姐姑娘的差使来。
待客人来得差不多后,陆老夫人便使丫鬟过来叫了陆明芙至自己身边,委婉的与众家夫人太太透露出了自己想要为她议亲的意思来,自有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人,立刻便问起陆明芙的基本情况来。
陆老夫人简单说了几句,众家夫人太太便心里有底了,虽说配不上自家嫡支的子弟,但旁支或是一些落魄些的亲戚家却是妥妥配得上的,是以不等宴席结束,已有好几家流露出了想要与陆明芙结亲的意思,直把陆明芙羞得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一般,显得越发娇艳了。
让陆明萱颇为意外的是,陆老夫人领着陆明芙大出风头时,陆明雅竟一直含笑与陆明凤说着话儿,并未表露出丝毫的不痛快来,而且认真说来,她比陆明芙还要大些,如今婚事却一直没被长辈们提及过,虽说她顶着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要说一门好亲事不是难事,可她竟也不见一丝着急,一点也不符合她素日掐尖要强的性子啊!
陆明凤见陆明萱一连看了陆明雅好几眼,虽都尽量不露痕迹,但依然被她看到了,以她的精明也约莫猜到了陆明萱的心思,因趁陆明雅与旁人说话儿时,悄声与陆明萱道:“妹妹是不是在奇怪她今日怎么不掐尖要强了?告诉不得妹妹,她如今且有大志向呢,等闲人岂能入得了她的眼?”
陆明萱听陆明凤这话大有文章,关键是陆明凤说这话时的语气满是嘲讪与讥诮,与她一贯温和大方的行事作风实在不附和,不由小声问道:“大姐姐这话怎么说?”
“你这程子也看见了,她有事无事便往我屋里跑,有事无事便往我跟前儿凑,一副与我亲热得不得了的样子,你当是为何?”陆明凤冷哼一声,“人家打着‘娥皇女英’的主意呢,呸,堂堂国公府的嫡小姐,上赶着去给自己未来的姐夫做小,也不怕传了出去丢尽定国公府的脸!”
“竟还有这样的事?”陆明萱只当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万万想不到陆明雅竟存了要去大皇子做妾的念头,且不说大皇子是她的姐夫,她这样做明晃晃是在打陆明凤的脸,丢国公府的脸,她到底凭的什么以为大皇子就一定会纳了她呢,凭她的美貌?是,单论相貌她的确要比陆明凤强上那么一点点,可论起风姿气度来,陆明凤却足以甩她几条街,就更别说大皇子爱的根本是男子,凭她天仙下凡也不会对她有半点想法了,——她可真是敢想!
也就难怪陆明凤会一反常态,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自己还没出嫁呢,自己的妹妹已在肖想自己的夫君了,任凭换了谁,也会气个半死的,陆明凤却还能强忍住与之说笑,已经是涵养过人了。
陆明萱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见陆明雅还在与旁人说笑着,因皱眉问陆明凤道:“长辈们知道这件事吗?依我说,大姐姐很该尽快回了长辈们,看长辈们怎么说才是。”
若不是为了怕陆明凤恶心,她还真希望大皇子能纳了陆明雅,让他们恶人磨恶人去呢,虽然让陆明凤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嫁给一个有断袖之癖的男人本身已经是一件足够恶心的事!
陆明凤迟疑了片刻,才道:“这阵子长辈们事情都多,我打算忙过了这阵子再回了长辈们,也省得她们操心。”
事实却是,陆明凤早已回禀过陆老夫人和陆大夫人了,不然之前陆老夫人看向陆明雅的目光也不会时有冷意,张嬷嬷也不会暗中啐她了,之所以至今没对她采取什么行动,不过是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都知道老国公爷与陆中冕想做纯臣的心思,根本不可能让自家两个女儿跟了大皇子,尤其陆明雅还是国公府的嫡小姐,若让她做了大皇子的妾,岂不是在向满京城的人宣布,定国公府站到了大皇子一边?
是以陆明凤才会一直耐着性子敷衍陆明雅,就是因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都告诉她,只等陆明雅再做一阵子功夫,便暗示让她自己找长辈说去,到时候不必她们婆媳母女出手,自有老国公爷收拾她,而老国公爷戎马一身的人,收拾起人来会轻松吗?自然不会,届时她们只等着看好戏就成,事后还能让人对她们半分诟病都挑不出来,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陆明凤就算知道陆明雅最后定没有好下场,依然不能排遣她心中的愤懑与恼怒,所以才会忍不住与陆明萱抱怨起来的,不过她抱怨归抱怨,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将陆老夫人和陆大夫人的打算告诉陆明萱,毕竟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陆明萱会不会就有意无意泄露了风声呢,到时候她们岂非功亏一篑,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憋屈也白受了?
陆明萱一看陆明凤的样子便知道她必定有所保留,但却聪明的没有再追问,只是道:“大姐姐心里有主意就好。”
而正与旁人说笑的陆明雅还浑然不觉自己即将到来的处境,只当陆明凤是真被自己说通了,觉得与其便宜了外人还不如便宜自家妹妹,到时候她们姐妹联手,旁的女人还不是只有靠边站的份儿?心下由不得不踌躇满志。
定国公府的年酒一直摆到初九才算完,然后便是陆大夫人与陆二夫人领着府里的奶奶姑娘们去别家吃年酒,这次陆老夫人特意命陆大夫人将陆明萱和陆明芙也带上,陆大夫人事先得了陆老夫人的嘱托和陆明凤的好言相劝,倒也没生出什么不愉快来。
昌国公府的年酒摆在初八至十二,是以初十陆大夫人等人吃年酒的第一站便是昌国公府,陆明萱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出昌国公府那个自己的伤心地与断魂地了,因此便借口陪陆老夫人留下了,陆老夫人倒也没想那么多,只当她是不想去抢陆明芙的风头,况对陆明萱的亲事,她心里一早便有了主意,去不去别家露脸其实无所谓,便欣然让陆明萱留下了。
晚间陆明芙自昌国公府回来,不但带回了一大堆见面礼和一脸的娇羞,还带回了有关贺知行亲事的消息,“听说贺夫人已初步拟定了盛国公府的大小姐与昌平郡王家的小县主为议亲人选……外面的人虽不知道,昌国公府上下却泰半都知道,县主当时听得两个小丫鬟无意提及此事时,你是没看见她的脸色,若不是想着那是在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