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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相檀瞪大了眼,良久才呐呐地唤了一声。
“……渊清?”
赵鸢:“嗯。”
顾相檀又叫了一遍:“渊清?”
“嗯。”
“渊清……渊清……”顾相檀连连唤着。
赵鸢不由勾起唇,浅笑地望着对方。
下一刻,身前的人影便一个猛扑,直直冲进了自己的怀里,赵鸢站得很稳,顾相檀一撞过来他便将对方抱了个满怀。
顾相檀把头深深埋进赵鸢的怀里,飘摇的夜风从对方的衣袖间带起浅浅的玉簪花香,那般熟悉的味道,闻得让人不由红了眼眶。
顾相檀收紧双臂,死死的箍着赵鸢的腰,赵鸢任他用力到整个人都在微微地发抖,半晌,还是忍不住轻拍着顾相檀的背脊,然后低下头安抚地亲吻着他的额角。
顾相檀抬起头,赵鸢的吻便顺着他的眉心一路而下,擦过鼻翼,到得唇角时,顾相檀听见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的一下一下咚咚狂跳起来,然而接下来赵鸢的动作却顿住了,连带着将顾相檀的心也一同拉着高高地提起,于半空中摇来摆去,很想落下,却又不甘落下。
赵鸢就着这个距离,凑近的看着顾相檀,三年间,顾相檀的身量高了,眉眼更是灵动了,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几乎化成了一汪的水,又跳动着隐隐的波澜,眉梢眼角都是浓浓地思慕之色,哪里还是外人眼前那个清雅高洁的灵佛呢。
而顾相檀同时也在看着赵鸢,曾时那个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少年,在战场一番磨砺锤炼后,面容已愈加深刻精致,然而凌驾其容貌之上的,却是眉宇之间掩不去的冷厉之色,赵鸢本就是一块冰冷的美玉,但如今,这块玉却好像被淬炼成了一把锋利的宝剑,褪去蒙雾,冷锋出鞘,连眼尾下的那一粒泪痣都仿佛变成了剑尖上那滴鲜红,叫人一望便心惊又神荡。
但是这样张扬惊艳却又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在面对顾相檀时,眼中却是化不开的温柔和眷恋。
顾相檀听见赵鸢轻轻地问:“那一天,我走的时候,你说的话,还记不记得?”
顾相檀懵懵地回神,想了想,反问了句:“若是我忘了,你便就当没有听过吗?”
二人鼻尖几乎相触,开口时的呼吸轻拂在对方面上、唇上,融合缱绻,难分难解。
赵鸢眼睫微动,没有说话。
顾相檀一瞬便知自己说对了,无论渊清变成什么模样,他永远只会为自己想,自己想到的他也想到了,自己没想到的,他一样会想到,只要是自己的意思,总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无所谓,哪怕他顾相檀的心意再明显,只要不是亲口所言,只要不是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赵鸢都能当做什么都不晓得,就这么一直一直一个人默默地全部承受。
一时间,顾相檀只觉心内掀起惊涛骇浪,明明早已深知对方的想法,却依旧每一次都要被赵鸢的心思所震撼,苏息说他顾相檀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可是他却不知道,有一个人同自己一样的傻,不,比自己更傻,他顾相檀做了至少要瞧见报酬,无论是善报还是恶报,而这个人却从来别无所求,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顾相檀鼻间发酸,他努力眨去眼中泛起的水光,看着赵鸢的眼睛郑重道:“我记得……以前记得,以后也会记得,哪怕有一天,我去到佛祖面前,或是见了阎王爷,我都不会忘得……”
话才说到一半,赵鸢的唇便终于再难忍耐得落了下来,这一次没再偏差,没再压抑,而是密密实实地,双唇相触的吻。
赵鸢的唇还有些凉,顾相檀却是温软的,赵鸢忍不住轻轻地辗转碾压着,由轻到重,由浅至深。
顾相檀察觉到唇间探进来的湿热,害怕得往后缩了缩,哪怕他心内做好了再多的准备,终究青涩的比白纸还要干净,而赵鸢却难得强势得不容许他后撤,揽住顾相檀的后腰,将他压向自己,贴得更紧。
一番纠缠缱绻,赵鸢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就见顾相檀唇若含丹,眉眼水润,迷茫中又带着掩藏不住的羞赧般看着自己,这般表情瞧得赵鸢按捺不住又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一生所求,得偿所愿,也不过如此。
两人便又这般温存了会儿,待顾相檀回神才想起左右瞧了瞧,问:“衍方呢?”
赵鸢拉着他一起往屋里而去,关上门道:“我先让他回去了。”
“你何时到得京城?曹将军不是说……”
“我便是随着他的大军一起来的。”
顾相檀白了赵鸢一眼:“你这是故意瞒着我?”
赵鸢抬手用指腹轻轻刮了下顾相檀的眼尾,解释道:“我还有些事要办,恐节外生枝,这才谁都没说。”
顾相檀想说“我便也是那些谁吗?”不过又思及赵鸢到头来还是没忍住夜半寻了过来,心头的微堵立时便散了。
他拉下赵鸢的手,看着那比自己稍稍宽大了些的手掌莹白依旧,却在掌心多了不少薄茧,有练剑练出来的,怕是还有别的苦累劳作出来的,用手抚过可见不少粗粝。
“陈州还好吗?”
“好。”
其实顾相檀最想问的是,你在陈州还好吗,可是不用开口他便知道赵鸢的答案了。
边疆苦寒自不用提,就拿曹钦来说,他本可以完全不理宗政帝的传召,虽然大胜,但南蛮终究未有败降,他若要留,谁都说不得一个不字,但是曹钦却选择了回来,时隔多年,带着御*这么多的将士回到京中,顾相檀即便没有参过军,但是他却能明白曹钦的想法,他自己是没干系,但是他还有那么多的兵,那么多陪着他出生入死义无反顾的人,再如何的为国为民,上了战场从不想回头的路,但是下了战场呢,谁都免不了思乡,能有一天可以活着回到故土,看见那些亲人,怕是每一个兵卒最大的盼望,这才是曹钦回来的缘由。
赵鸢也一样,他是抱着何种心情离开的,又是抱着怎么样的想法熬过这三年的,顾相檀每一日每一夜都在想,然而,幸好,他遵守了当日了诺言,他好好的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面前,顾相檀再无所求。
桌上的灯芯轻轻地爆了一个灯花,顾相檀拿过竹签挑了挑,慢慢道:“京里也很好,你去看过赵则了吗?哦,对,方才便是你在逗他吧?他现下的功夫好像很不错了,师傅也夸他厉害,改明儿你们比比……”
顾相檀的声音低低缓缓,从赵则、到薛仪阳,再到傅雅濂和自己,将这三年所发生的事儿一个一个说道过来,巨细靡遗,点滴不漏。
赵鸢也认真地听着,一眨不眨地望着顾相檀,直到他说累了,慢慢软了身子靠回了他的怀里,迷迷糊糊地还在呢喃不断,半晌后才没了声息。
赵鸢起身,小心的把人抱起放回了床上。
“渊清……”
顾相檀阖着眼又幽幽地喊了一声。
赵鸢心头一跳,轻应了,低下头去落了个温柔的吻在他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鱼儿姑娘的地雷
☆、等你
顾相檀一夜安睡,醒来时已天光大亮;而屋内却只有他一人在;左右看了看;一片静谧;桌上有未燃尽的蜡烛;顾相檀呆坐了一会儿;喊来了苏息。
苏息安隐伺候着他洗漱,间或说道两句外头听来的趣事儿,与无数个早晨一般无二。
顾相檀瞥了眼站在门边垂手而立的衍方;没怎么于他们一起说笑;临到末了才吩咐了句:“曹将军回了,今日许是要上朝,我也去看看;备轿吧。”
自须弥殿一路行出,顾相檀看着窗外春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摸了摸袖中的紫玉佛串,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到得乾坤殿外,不少官员已侯在那里,曹钦也在,正被人围拢成一团说话,而顾相檀一出现,那些人又立时陆陆续续地走过来见礼,顾相檀皆一一颔首回了。
远远地,目光同曹钦的对上,对方竟抛了个媚眼过来,内里含着各种了然的深意。
顾相檀故作不明地回了个疑惑地表情过去,好像没懂御国将军的意思。
曹钦一怔,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笑得一旁人云里雾里,问了却只得了句摸不着头脑的“有意思”之后,搞得一伙人也只能捧场地跟着一起傻笑起来。
太子也在一边,负手而立,两边的侍卫肃容威武,让人只敢绕着走,也就顾相檀还能若无其事地上前开口。
“听说前几日皇孙病了,眼下可好些了?”
太子顿了下,侧头看了眼一旁的和喜。
和喜忙代着回答:“回灵佛的话,皇后和太子妃日日守着呢,皇孙自然好多了。”
顾相檀却看着赵勉,蹙起眉,面露不满。
太子也知晓自己似是露了马脚,不由解释道:“本宫近日在兵部正忙着核校名册的事宜,几天都没回乘风宫了,连觉都没睡多少,哪里有那么清楚的。”
顾相檀淡淡道:“皇孙年纪虽小,但父母长辈的教养不可少,太子操心国事是好的,不过也要注意身子。”至于是他自己的身子还是皇孙的,就看个人理解了。
这几年来,顾相檀对赵勉一直时不时会叮嘱提点几句,只是口气却总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他这般不客气的教导言辞常常让太子殿下很是下不来台。
赵勉当然是不乐意的,但是他也明白他的父皇在此事上从来不向着自己,他越是发火撒泼,顾相檀就越会拿些刁钻难办的功课来为难他,让赵勉的蠢钝愚笨显露无疑,然后越发要求他精进,久而久之,没人撑腰又欺软怕硬的赵勉也是会学乖的,见了顾相檀,就好像老鼠见了猫,心里的不满日益加深,但面上却是半点专横之气也不敢有,看着反而老实了不少。
宗政帝对此自然乐见其成,他不怕灵佛苛责太子,怕就怕他漠视放任,至少在群臣百姓看来“灵佛不满,表明他将太子牢牢记挂在心,期盼他做一个明君,否则哪愿意出言指教”,这也是宗政帝要的结果,也不枉他努力忍受傅雅濂、薛仪阳等人这些年在朝中的胡作非为了。
上了朝后,众官早已形成了默契,各自皆眼观鼻鼻观心,先等着薛仪阳开口。
果然,下一刻薛仪阳便出列,井井有条地开始弹劾起近日所查实的官员和临县大案,在他说道“前几日权赞寺所捐纳的灾银在发往罗棠县半途便不翼而飞”时,还不等顾相檀说话,宗政帝倒是先跳起来了。
“岂有此理!佛寺所捐纳的灾银竟也敢盘剥?!何人如此大胆!”
薛仪阳一顿,暗忖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银子是被人盘剥的了?皇上看来真是够心急的,怕是等了这么久,难得寻到了机会吧,不过话也没算说错。
“据臣这些时日所查,罗棠、坎香、批游……等县,盗贼泛滥匪患频发,而官车到达门外,却城门紧闭,不仅不让救治的僧众入内,连流民都跑不出来几个。”
“——砰!”皇帝狠狠地砸了一下龙椅的扶手,大喝道:“这是要造反了!”话毕,又叫道:“睦王何在?”
三王党派立时便有人出列道:“皇上息怒,三王这些时日身子抱恙,告假未能上朝。”
“又病了?这是病了第几天第几回了?”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结果,宗政帝发了一通的火到头来还是没敢往东边十二县派人,只把三王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这瘟疫本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如今还避守城门,不是找死么,说罢又去看顾相檀,想让灵佛给出出主意,顾相檀却只默默地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宗政帝只能怒极之下,愤愤然地退了朝,说待三王痊愈便尽快来处置。
出了乾坤殿,迎面就遇上了曹钦,顾相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