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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柳初妍出来时,就只看到一扇抖动的窗户,昭示着适才确实有人进来出去过。她愣了一会儿,见刘老将军烦恼地按着额头,上前扶住她胳膊,安定坐于蒲团上:“祖母,接下来怎么办?”
“我叫梅枝送你出城,然后你去狮然村等子盛。”
“梅枝?”
“她懂武,而且只有她,我最放心。”
柳初妍完全没看出来梅枝一个大丫头,居然练武,震惊之余也可理解,颔首应下。
刘老将军按住她手背,语气带着安慰:“子盛这一离去,等事情布置完毕,定然午后了。你就用过午膳再走,祖母顺道叮嘱你一些其他的事儿。”
“是。”
“你不必担心,有祖母安排,不会出意外的。”
“初妍不怕的。”
“妍妍真是个好姑娘。”刘老将军欣慰不已,令梅枝准备午膳送过来。
柳初妍是第一回经历这种事,异常忧心。此举无疑是危险的,且风险极大。她嘴上说着不怕,心底却越想越焦灼,午膳也吃不下。
“妍妍,你在怕?”
“我不是因为自己怕,而是怕被发现,连累将军府。”
“祖母也想过其他的法子,但眼下,别说将军府周围,就连大韩府小韩府周边亦尽是眼线。想着,从明日起,祖母就装作同你一起在这偏僻的藏书阁斋戒七天,连府内人都不叫知道。若光明正大送你出城,就不易掩饰了。”
“为何不能说,送我去见表姑婆,然后表姑婆留我在庙中一同礼佛呢?”
“庙里也是鱼龙混杂,祖母不放心。如果让九千岁知晓,我们派你做说客,请出成明德,无疑是在给他增加敌手,定会将我们的计划掐死在襁褓里。”
“祖母,我想表姑婆定有办法护我的。”
“为何?”
“您不知,表姑婆曾救过九千岁一命。九千岁此人人品虽低劣,对救命恩人却还是很好的。否则您想想,凭着我那大表伯的本事,早被人踩到地底下去了。就是为报恩,所以九千岁一直很照顾韩府。就连先前奉贤夫人要我和淑微进宫的事儿,也是表姑婆找九千岁摆平的。”
“竟有此等事情,我居然不知道,绿娥也未曾说过。”
“表姑婆不小心救了个渣滓,心里悔得很,巴不得没人知道呢。我想着,鬼鬼祟祟出城,引人怀疑。还不如就说我出城找表姑婆,而后表姑婆找个借口将我藏起来呢。祖母能劝我去说服舅舅,表姑婆定也是知道,赞同的。因此,她肯定会帮我们。”
“听着可行。”刘老将军思忖片刻,“周柏青是最卑鄙的小人,最善刺探,这几日城门更是戒备森严。若是偷偷出去,风险太大。但是祖母不想牵连太多人,更不想将韩家扯进来。若是让九千岁知道韩家已威胁到了他,他也不会手软的。妍妍,你就体谅祖母这点私心吧。”
柳初妍惊愕不已,原来刘老将军想的是这个,点头:“是,是妍妍想岔了。妍妍想着表姑婆能帮我们,或许出城容易些,却没想过,可能会危及他人。”
“妍妍,就委屈你了。”
“不委屈。”柳初妍摇头,心里却被点得透亮。难怪韩若谷弃信王选金翎,想来是为了不让九千岁忌惮于他,或者是另一种层面上的“表忠心”,这是一种迷惑手段,使得韩府能够更自由一些。
如此,午膳过后,梅枝便也换了粗布衣裳,同柳初妍一道抹黄了脸、脖子和手,卸了首饰,往城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真是抽得让人厌恶啊,难得人家码了这么多字,还不让人更新==
☆、第107章 山路
这是京城南门;是金陵四个城门中守卫最松懈的地方。对于穷人来说;此地却分外难过;因为那一群人都是雁过拔毛的渣滓。但对于将军府来说,对付几个见利忘义的笨蛋并不是难事。
不过城门防卫由周柏青管辖;周柏青又是九千岁的人。因此便是最简单的出城,将军府也格外谨慎,梅枝更是提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午膳过后;暖阳融融。然而城门口的寒风仍旧能刺骨;为显贫苦;柳初妍只套一件粗布衫;冻得整个人瑟瑟发抖。
梅枝虽练过武,身子骨比她好得多;但站在风口处,也是颤得厉害。
“楚楚,等会儿就能回家了,咱们回家生火取暖,再熬一下。”梅枝安慰着柳初妍,转眼已到守卫眼前。
守卫在这儿已经站了半天,也冻得厉害,几乎脸都吹裂了,瞧她们一副穷酸样,就摆了不耐烦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来。
“大人,小女子才送了妹妹去看大夫,银钱都花光了,实在是没有了。等下回,下回,小女子一定多多孝敬。”
“刚刚还说回家取暖呢,真没钱会这么悠哉?”守卫抬了下巴,一脸蔑视,从鼻子里喷出气来。
“大人,小女子实在是没有啊。我妹妹她……”
“别废话!再废话,我就……”守卫横着脸,作势要打她。
梅枝缩了脑袋,退后一步,顺势将柳初妍推得远些,就看见忠王世子打马从长街那头奔过来。
守卫顾不上她们了,急忙扬手一挥:“快让开,让开。”
柳初妍并不识得朱群奕,听得马蹄得得的声音,便回头去看,好奇地瞪大了眼。
梅枝忙走过去,将柳初妍挡在了身后,低声道:“姑娘,低头。”
柳初妍闻言,慌慌张张低了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朱群奕已经看到了她们二人。
朱群奕“吁”一声,紧紧地拉住了马缰,被紧急制住的白马狂躁地在原地仰着前蹄,吓得出城门的百姓跑了不少。
“哟,好一对姐妹花呀。”朱群奕下了马,将马鞭扔给随侍,抹了抹下巴,踱步过来,神情猥琐下流。
柳初妍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已经涂黄了,为什么他还是注意到了她?
梅枝万万没想到这关头上会跑出这么个冤家,虽然柳初妍经过乔装变丑不少,但比起普通女子仍是清丽美貌非常。此时此刻,梅枝不禁懊悔起来,早知道就用柳初妍的法子了。那般,至少还能安全地出了城门去。
“这位爷,我妹妹生病了,此刻得赶回家熬药呢,还望大爷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
“生病了啊?”朱群奕若有所思,盯着柳初妍,“生病了最好,可以到爷府上去。跟着爷,吃香喝辣,还怕生病?美人儿,跟爷走吧。”
此人身材肥大,偏偏还穿了一身棕色夹黄白色大袄,系在腰上的带子闪着恶俗的光,金箔银片,衬得他更像一坨快要馊掉的肥肉。但他派头不小,定然非富即贵,柳初妍知道,她惹不起,便装作没听到,将头压得更低一些。
“大爷,我妹妹胆子小,不经吓。您……”
“有你说话的份吗?”一旁的守卫见朱群奕已经不耐烦地皱了眉,上前喝道,顺势讨好,“世子,您若喜欢,我们兄弟几个帮您送到府上去?”
这是翻了天了,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柳初妍环顾一圈,看周围等待的人均是敛气屏声,更是憋不住心底那一股怒火。
“妹妹。”梅枝见她有异状,慌忙拉住她手腕,“妹妹,这是怎么了?又要发病了?”她说着,就摸她额头。
柳初妍明白,她这是在暗示她,当即便眼白一翻,身子一抽倒在了地上,开始手脚抽搐。
“诶,这是怎么回事?”朱群奕正要吩咐人抓她,便见此情景,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是?”
“大人,我妹妹又犯病了,劳您行行好,让我们回家吧。”梅枝顺势去扯朱群奕的袖子。
朱群奕生怕是什么传染病,急吼吼地甩开她:“滚开,快给我滚!”
守卫见情况不对,急忙上前赶人:“听到了没有,还不快滚?”
实际已成熟,梅枝小心避开守卫胡乱挥舞的拳头,连滚带爬地凑到柳初妍身旁,背起了她,看也不看朱群奕一眼,迅速跑出了城门。
然而,两人不敢掉以轻心,直到跑出三里外,梅枝才放心地放了她下来:“姑娘,怎样?”
柳初妍第一次被人背着这么跑,比五岁那年的逃命还可怕,从她背上下来,就瘫软在地,直按肚子:“骨头都快散架了。”
“梅枝是不得已,没顾上姑娘,累姑娘难受了。”梅枝探手给她揉肚子和手臂。
“梅枝,你不必愧疚,我知道事情紧急。方才若非你急中生智,恐怕我就要被那恶心的家伙给抢回去了。”
“姑娘不认识他?”
“不认识,怎的了?”
“那是忠王世子,朱群奕。”
“是他?”柳初妍大惊。
“没错,姑娘竟不识得,难怪适才那样大胆。”
柳初妍无言以对,她确实是不知者无畏,尽管猜到对方来头不小,却还是没想到,那就是居心叵测,曾求娶于她的中王世子朱群奕。还好还好,她抚了抚胸脯。
梅枝更没料到,她居然不认识朱群奕,也是后怕。她回头望了望来路,重重地吸气呼气几个来回,给她披上斗篷遮风:“姑娘,咱们走吧。我们必须得在酉时前到达狮然村,否则薛二爷找不到你,会担心着急的。”
“他不走这条路?”
“他骑马,我们走路,所以只能走山上捷径。小路不宜骑马,因此不是一路的。”
“哦。”竟还有这样多的门道,柳初妍第一次体会,应下,跟上她的脚步,走出二里路后上了一座土山。过土山后,便是深山老林。这里树木蓊郁,层林叠嶂,即使在日光照耀下,仍旧一团黑,柳初妍越走越怕,脚也越来越疼。
“姑娘,要不要歇会儿?”毕竟是闺中女儿,身子娇弱,一双脚更是经不得长途跋涉,梅枝发觉她累得气喘吁吁,两只脚忍不住交替着甩动、踩地,却一声不吭,就知她在强撑,扶住她的腰,问道。
“还是不了。”柳初妍摇头,既然决定要走,那就必须得坚持住。
“姑娘,奴婢背你吧。”梅枝弯下了腰。
柳初妍掏出帕子,擦了擦满额头的大汗,见梅枝一脸不忍,弯腰等待,探手扶起她,抿唇笑了笑:“不必了,你方才就背着我跑了三里路,又领着我上山下山,爬了这么长一段,定然也累坏了。”
“姑娘,奴婢做惯粗活,这点路算什么。但若累坏了姑娘,之后可就不好赶路了。”
“梅枝,不必了。”柳初妍一直靠毅力撑着,一旦停下来就浑身酸痛,站也站不住,偏偏梅枝犟得很,她扶不住她,结果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诶,姑娘。”梅枝登时便吓坏了,想扶她,可惜自己也脱了力,最终人,没扶起来,她也瘫坐在了小道上。
“梅枝,后边还有多少路?”
“再过一个小山头。”
柳初妍一听,差点崩溃,怎么走路这样累,这路怎么这么远。
“姑娘,你别慌神。坐着休息一阵,待会儿再起身,可行的。来,先喝点水,吃点点心。”梅枝从包裹里拿出水囊和糕点来递给她。
柳初妍颔首接过,一边吃一边打量周遭环境:“梅枝,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这林子里太黑,奴婢实在看不出来。”
“似乎越来越黑了,难道要下雨?”柳初妍扯了扯身上的斗篷,“风这样大,天更冷了。”
“许是要下雪呢,话说这都正月二十七了,还要下雪。今年的天气真是看不透。”
“确实看不透……”柳初妍说着,然而话音未落,就听到头顶一片窸窸窣窣响。抬头一看,好似真下雪了。
“姑娘,我这,真是乌鸦嘴。”梅枝顾不上这许多,匆匆扯了她起身,“姑娘,趁大雪覆盖了小路前,赶紧走。”
“好。”柳初妍艰难站起,揉了揉小腿肚,随着她又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