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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吃糖的屠大娘大概被噎着了,咳咳地大咳不止。
小枣窘迫地看着阿抚,好半天才说,“我还得练习,不能陪你说话。阿抚你先自稳便,说不定梅香也在找你呢!”
阿抚忙退后两步,“你练你练,我就是来看看你。”
又回头对屠大娘说,“大娘你不要打小枣,公主说,她还小,可以慢慢练。你不打她,我下次还带糖豆来给你吃。”
这一回,连小枣也咳得要岔气了!
待阿抚走了,屠大娘半眯了眼睛,“小枣你要小心了。”
小枣不解地挑了眉。
屠大娘笑,“因为你如今也杀过人了呗。”她笑起来眼睛更小得几乎找不到,而嘴又占去大半张脸。
小枣淡然的转过身,继续练她的动作。
“你看,自从你杀了菊香,这府中从上等到下等的各色奴婢有几个还敢上岛的?便是来了,也都装地低眉顺眼,与世无争的样子。只这阿抚,不知天高地厚来这里搅和。这是个能与你亲近的人。说实话,应公子阅人无数,阿抚这样的姿色是肯定入不了应公子眼的。若非为你,留下这样的丫头干什么。”
小枣心中动了一下。
“这倒也的确是个好算计,待到你成了红牌,你会用得着个跟班的小丫头的。应公子可是对你寄予厚望,他这是又要用你。不过这丫头……”屠大娘笑得神秘。
小枣想了一下,可怜的阿抚,怕是也掉入了火坑。
※ ※ ※ ※
萧瑟的冬意渐浓,眼看就要冬至。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要来了。
应无意自功力大成那一夜后,居然是许久未回车骑府。
小枣对此漠然以对,她依旧苦练,每日挥汗如雨,不比其他人瑟缩的模样。但她看得出来,车骑府中,比外面怕是气温还要低些。
那日一早,应无意是佩剑出去的。他人不在车骑府,杀气却留在了车骑府。
当初庾家祖上携荆州一郡投于南郑,便是说好庾家永任荆州刺使一职。但同时,也立下陈例,荆州因其地理要冲的位置,总是文武职事分任的。朝廷再派个武职赴荆州,其目的,就是要限制三代长驻荆州的庾家。
应无意忙的,自然与荆州政务有关。忙到不能回来,说明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现在的小枣不比从前,她即便困在车骑府中,也看得出外面的形势波诡云谲。
她希望他们斗。
凭直觉她也知道应家会赢。
应家现在势大,倒也把南郑一朝当成自家天下经营着。而应家比爹爹可是狠厉多了。
冬至前一天,终于又有人出现在小河的那一边,是个全身甲胄的军校,“主公请小枣姑娘今天傍晚去荆州兵马司。”他并不过河来。
正在练舞的小枣停下,只回了句:“知道了!”
“主公还说,请姑娘去回鸾阁中,取下南墙上挂着的那个琴囊,一并带去。”
琴!小枣心中一荡,天下皆知应无意有把好琴。
应无意的琴,是把名琴,名为清桐,是前朝留传下来的古物。以前南郑公主萧素素也曾有一把名琴,名曰绿绮。绿绮声婉,清桐声厚。
曾有人说,绿绮清桐是天下绝配。
小枣从墙上摘下落满尘灰的琴囊时,手指跳了一下。
但她没有拆开琴囊,只用拂尘掸净了琴囊上的灰尘。如今绿绮已经葬于火海,世上只余清桐。
荆州兵马司临江而建,小枣甫下马车,便听到了江水惊滔拍岸的声音。这比营寨内外那些旌旗和刀枪戢更能让人体会到军营的森严。
在一队军校的簇拥下,小枣抱着琴目不斜视的穿过营寨。他们把她引入一间屋子,屋子里裀褥重重,帐暮低垂,一看就知道是应无意习惯的风格。只不过这里的陈列,少了文玩器物,多了刀剑甲胄。
小枣看见屋子当中有张几案,便径直走过去,在它后面跪坐好,仍然抱着琴,一动不动。
送她入屋的军校退了出去,随手带上了门。
小枣等的时间不长,外面刚刚暮色四合,门外就又有了人声。
不一会,门被推开,应无意走了进来。
有随从上来为应无意解去披风,应无意一挥手,他们便都退了出去。
“怎么一个人就这么枯坐,也不点灯?”应无意问。朦胧的光影中,他看起来和颜悦色。
小枣就隔着几案向应无意施了个礼。
“琴带来了?”
小枣这才把怀中的琴小心地在几案上。自己站起身来去点灯。
点好灯,回头,看到应无意从琴囊中取出了清桐,笑着抚摸栗壳的琴身。
“你有没有看过这把琴?”应无意问。
小枣摇摇头,看见琴底黝深漆面上的流水断,她眼睛亮了亮,果然好琴!
“想不想试一试?”应无意问小枣。
小枣的手指尖又是一跳,她赶紧握了拳,最终坚定地摇了摇头。
应无意也不强求,在琴案上摆放好清桐。开始断断续续的弹起一曲《普庵咒》,同时顺便调着弦音。
小枣只在他对面跪坐着,静静看他。
很长时间过去,“如何?”应无意突然抬头问小枣。
小枣本来正在发呆,倒被他吓了一跳,想了一下,“好听!”
应无意本在调弦,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把清寡的意境溶入琴音之中。这的确是琴技高手的水准。
只不过,小枣也听出了此人内心其实既不清也不寡,琴音多少有些刻意为之。
她不敢多说,只得概之以“好听”,这样说总归不错。
应无意笑了,“你能说好听,那就是真的好听。我放心了。”他把琴推开,“琴有两派,都说吴声清婉,如长江东流,有国士之风。蜀声噪急,若激浪奔雷,为一时之俊。前一派有万年公主萧素素为俊,后一派也有蜀中博遥子为帅。我想取两家之长,却弄成了不伦不类。”他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他的心不在琴上,小枣想。但他的琴也有他的风格,很特别。
“来,小枣,”应无意招呼她。
小枣挪到应无意身边。
应无意抓过小枣的手细细抚摸,“可惜了,你怎能不会抚琴。这么修长的手指!”
小枣把手抽回,“我会弹琵琶。”
“对,你会弹琵琶,”应无意把调好的琴又装回琴囊,“音乐总是共通的,得了意境便得了乐境,总是一样。”
应无意站起来,伸开手臂。
小枣知道他是要自己为他更衣,慌忙站了起来。
“明日冬至,跟我去赴个宴会。”在小枣为应无意解外袍的时候,应无意随口说。
20。望江楼头
小枣抬了一下眼。
“好奇了?”应无意正垂了眼在看着她呢,“是庾季大人的宴会。”
庾季,小枣知道,荆州刺使,曾入宫见过爹爹。看起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庾家也是江南的门阀世家,一等一的豪门。三代经营荆州。 以前,应家长子应无恙,在没有尚公主前,曾求娶庾家。但被庾季一口回绝。庾季嫌弃应家只是三等门阀,配不上他庾家高门。
当然,南郑一向注重门阀,也不怪人家看不上应家。何况,世上人也不似爹爹,能有几家会似阿爹那般天真,看不出了应家的野心。
后来,几经妥协,便是应家三子,据说是最倜傥儒雅、最具文士风流的应无意出任车骑将军一职,被派往荆州与庾季搭档。
“庾大人的宴会可得认真对待。”应无意看着小枣的脸色点点头。
小枣慌忙垂下头去。
“你明天为我抱琴吧。”应无意突然又笑了一下,“庾大人请的都是风雅之人,一定愿意听我奏上一曲。你说这天寒地冻的,我该为他们奏个什么曲子?”
“十面埋伏。”小枣随口说。
应无意一下子咧了嘴,“居然不说梅花三弄!”
小枣闷住,自己果然藏不住心事,一开口便是错。
应无意也不深究,自己在蒲团上坐好,手中捻起一枝玉如意把玩,等小枣去为他捶背捏肩。
小枣先转身去在香炉内添了一把散香焚了起——这才回到应无意身后跪好,手搭上他的肩。
“乘着我闭关,庾季重组了荆州兵马司。”应无意很随意地说。
这是说庾季要动了吗?他若想反击,目下当然是好机会。
“而我爹已经起程,他说他要来荆州。”应无意笑。
什么!应璩要来荆州!
“冬日里,江中逆水行船不便,我爹得走旱路来荆,就算马快,也得一月有余。等他到时,荆州又不知是怎样一翻情景了。”
“那时已经过了年了。”小枣说,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应大司马为了争权夺利,连年也过不好了。若是爹爹还在其位,还不知得多感激他呢,少不了一翻褒奖嘉许。现在看来,人家其实全是为自己打算。
“啊!过年!”应无意似乎也想起来了,“每年人日,荆州府总得大宴群僚,我爹爹肯定能赶上。”小枣猜想,应无意大约是在盘算动手的时间。剪灭庾家,夺取荆州一定是应家早有的打算。
“小枣啊,”应无意的声音和缓,“你弄得庾季大人取消了秋天的菊花宴,这席酒一欠就欠到现在。所以明日到了庾大人的酒宴上,你得好好表现,让庾大人好好看看你。”
小枣捶打在应无意背后的小拳手停了。良久,才又继续。
“荆州位居要冲,地理位置重要,重要到每一个出现在荆州的美女都可能是某人派来的女谍。是女谍,也同时是美女。而男人是不能拒绝美女的。”
小枣想:菊香很笨。应家和庾家,终归要摊牌翻脸的,而一个小小的女子夹在中间,在他们眼里什么也不算。
应无意一个反手,一下子就把小枣捞到了身前,打横放在了腿上。“每一个男人都希望美女是自己的,彻头彻尾是自己的人?”
“公子肯要,我便是公子的人。”小枣大了胆子说,同时直视着应无意,打算慢慢的习惯这张丑脸。
应无意笑了,“你其实很会说话。”他在小枣脸上亲了一口,又隔着衣衫摸了摸小枣的身子,“怎么穿这么少?你功力不够,得随着季节添衣。”
阿抚和屠大娘都觉得小枣穿多了。
“等一下脱光了让我摸摸,我爱死你这付又细又长的骨头架子了。”他又这样说了,不是第一次。小枣觉得,若是有可能,他大约能拆下小枣的骨头架子好好把玩。
“庾大人的宴席上,公子要我表演吗?”小枣索性慵懒的伏在应无意怀里。应无意如此和颜悦色,自然又是要小枣做点什么了。彼此彼此,他会装模作样,小枣自然也能学会。
应无意对着小枣笑得更加和煦,“我还没想好,不急,到时再说。我带你去,主要是想让你散散心,你在我府中也闷了许久了。”
说得好听!
应无意要她做事的时候,格外的好脾气,显得是在为小枣打算似的。
“若是你,当你知道别人要杀你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应无意问。
“杀死他,不计代价!”
应无意笑了,“果然,我没有看错你。但,你自己却能忍。不计代价,却又能忍,这大概就是最强大的敌人了。庾季,既没有决心,又不能忍耐……”
应无意没说下去,他抱了小枣起了身,走到床边把她放下。很自然的,他的手就伸进了了小枣的袄子里。
小枣等待着,反正应无意会决定他们该做什么。
“你在长身子了,”他摸着小枣的胸,“有点肉了。”
小枣觉得这个男人比自己还要急切的等着小枣这个身体的长大。
应无意在小枣身边躺下,把脸埋在小枣的颈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