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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不够坚决耽于沉溺才会出现这见鬼的事,从今以后她要做石头一块!
她腾腾爬上床,被子蒙头一盖,将自己真的裹成石头一块,月光从小舷窗里正正照上那团石头,一动不动,亘古僵硬。
月光慢慢的移过去,移到隔壁舷窗之内,长孙无极靠着板壁,静静坐在被割裂的剩下半边床上,亦凝成含伤于内,默痛在心的化石。
…………………………
自从那夜那个“长孙无极”搞了那么一出之后,孟扶摇和正版长孙无极就陷入了尴尬期,当晚孟扶摇埋头做鸵鸟,连隔壁的元宝大人挠开门都被她碰的一声关上门差点撞扁了塌鼻子,之后孟扶摇身周气温下降二十度,见者辟易噤若寒蝉,沙丁鱼们已经不需要任何威胁便自动的跳进罐头,倒省了铁成不少力气。
对于孟扶摇来说,不存在迁怒谁,只是懊恼愤怒自己的无用以及对于那件事极其恶心排斥所带来的低气压情绪,对于长孙无极来说,则难免自责一生里万事在握,却在这样一件事上出了险些让自己后悔一生的岔子,其间还有一份难以出口的愤怒,这愤怒陌生而刺心,他过往二十六年岁月再没经受过,一贯的沉稳平衡被打破,连长孙无极都失了往日从容的笑意。
孟扶摇和长孙无极自然没放弃对那混账进行追查,但是当晚除了那些漕帮帮众便是没有武功的厨子船夫,人多却又没有明显目标,孟扶摇懒得去一个个试有没有高深武功——就那晚交手的情况来看,此人牛叉得很,她孟扶摇都不是对手,真要掩饰武功,根本看不出。
到得现在,孟扶摇和长孙无极都隐约知道这人大概是谁——当一个人纵横天下三十年,所见之人不知凡几,却连他是男是女都没有人知道的话,这个人的神秘和善于伪装,自然是天下第一。
所以与其花功夫慢慢去查他以什么身份潜伏在船上,现在还在不在船中,还不如等他再次继续。
那晚救的那个孩子也查问过,铁成第一时间就去开了他的舱门,那孩子静静睡着毫无动静,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说自己是下游昌县渔民家的孩子,家里交不出护船费,便卖了他给漕帮帮主打杂,签的是生死契,从此后死活不论,今年漕帮行船诸事不利,又遭朝廷打压,帮中便商议着举行废止数十年的活祭,在奴婢中抽签,他正好倒霉抽中。
这孩子还处于变声期,又出语迟钝,杂七杂八的讲了许久才讲清楚,孟扶摇听着,也没听出什么破绽来,便命人打发他回家。
船行一昼夜,在广成县靠岸,孟扶摇揣着一团邪火,心中充满对整个璇玑皇族的痛恨,拎着漕帮那个副帮主大踏步上岸,她一路上目不斜视,长孙无极沉默着跟在她身后,铁成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两人一夜过来怎么就天翻地覆,却也乐见其成高高兴兴随着。
孟扶摇拎着人,雄纠纠气昂昂直奔城外九岭山绿林聚会地,她今天就是来抢盟主的,不管得罪她的那个是不是凤净睿,她都要给他找点岔子!
聚会地是在一个隐秘的半山腰的平台上,几人还没走到地点,突听上头喧哗声响,随即有纷纷怒骂之声。
“什么玩意!夹七缠八的!”
“滚出去!”
“莫不是个朝廷派来的奸细?”
“搜身!”
半晌听得砰砰乓乓几响,一人哎哟连声,大叫:“都是男人,摸什么摸!”
过了一会又叫:“区区不过前来游山误入此地,冲撞各位赔了礼便是……你们……好生无礼!”
过一会叫:“区区生气了!”
再过一会又叫:“区区真的生气了!”
撕掳之声愈烈,夹杂哄笑之声,一人轻蔑的道:“读书人!”
“扔出去!”
“啪”一声一道影手一闪,一个白影子骨碌碌滚出来,直直砸向走在最前面的孟扶摇和铁成。
铁成袖手——他家主子好动,肯定会接的。
孟扶摇抬手——一巴掌就把那影子给煽了出去。
男人!
只穿内衣的男人!
白皮肤只穿内衣的男人!
连犯孟大王三大忌!
孟扶摇满心厌恶将之煽飞,目不斜视大踏步走过去,直直踩在那个哎呀喂哟的家伙身上,让也不让的跨过。
元宝大人从长孙无极怀中钻出来,含着爪子抖抖索索,看来主子要它及时转移阵地是正确的,孟大王现在对男性生物过敏!
那人踩在孟扶摇脚下,大叫:“骨头断了!”
孟扶摇顺手砸下一锭金子。
“医药费!”
医药费砸在肋骨上啪的一声——这回好像真断了……
那人痛得丝丝吸气,抓着那锭金子便砸出去:“区区真的真的生气了!”
铁成低头看看那张还有点娃娃气的漂亮脸儿,皱眉骂一声:“绣花枕头。”再次鄙视的跨过去。
长孙无极干脆就没看脚底,那一大坨就混若无物的被扔下……
转过山道便是那个平台,一大群形形色色衣着各异的汉子们正聚在一起吵得不可开交,看见孟扶摇几人进来都停了嘴诧然看过来,有人皱眉道:“又什么人乱闯,打出去!”
立即有人反唇相讥:“黑煞牛老大,好像你还没坐上这盟主之位吧?咋就自说自话的命令上了?”
那牛老大牛眼一瞪:“手下败将,有脸说话?”
那人涨得脸通红,脖子一梗,道:“你不也是白山舵总舵主的手下败将?你有脸?”
轰然一声又吵了起来,大抵就是谁是谁的手下败将再延伸到谁和谁的妈妈姐姐姨妈奶奶发生某些友好深度接触最后上升到对那些友好接触过的妈妈姐姐姨妈奶奶的人体器官的富有民间艺术性和想象拟人化的精彩形容……
“闭嘴!”
一声大喝惊得所有人霍然回首,这才想起新一波的盟主之争一起,把刚才的那几个闯入者又忘记了,当即有人大吼:“你什么玩意,有你大呼小叫的?”
“我?”孟扶摇指指自己鼻子,将那漕帮哥帮主往地下一顿,“你们新盟主!”
满山坳里静了一静,随即爆发出响彻云霄的大笑,这些刀头舔血的粗莽汉子们连骂都懒得骂了,看稀奇似的看着这个清清瘦瘦的少年——孟扶摇一向不在人多的地方以真面目示人,面具又戴起来了。
“我来教你们这一盘散沙乌合之众怎么和朝廷对抗,怎么在朝廷挤压之下获取更多的生存空间。”孟扶摇仿佛没听见那些哄笑声,大马金刀的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在此之前,我先教教你们什么是对盟主的规矩。”
她对着那个白山舵主,那个牛老大招招手,道:“来,来挨揍。”
白山舵主看起来倒是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并不参与粗汉子们的污言秽语,一直面带不屑之色坐在一边,此时也矜持的笑一笑,道:“小子狂妄,容你多活一刻,牛帮主,还是你去教训,教训吧。”
那牛老大对他倒是服气,嗡声嗡气应了一句,提着两把特制的厚重朴刀上前来,他双腿粗短青筋毕露,一个脚印便是一道深坑,看出来外家功夫不错,底盘功夫也好。
刀光一扬,白光灼眼,牛老大咧开一嘴大牙,喝声如雷:“那小子,来挨揍!”
“啪!”
“揍”字尾音未落,满地里突然蹦出白花花的大牙,大牙在黑色石头地面上珠子似的乱蹦,蹦出无数惊讶骇然的目光和突如其来的静默。
长孙无极怀里刚刚探头的元宝大人霍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偶滴大牙……
“学我一个字,一颗牙!”孟扶摇好像根本就没动过,继续冷笑着坐在石头上,“三颗!自己记着!”
随即她听见深深呼吸之声,一转头,却见那呼声最高的白山总舵主正慢慢起身,禅掸干干净净的青衫,一步步向她行过来。
孟扶摇眼光一瞥,倒有了几分赞赏,这位舵主倒是个高手,单是那几步步法,便浑然天成无懈可击,比横练功夫虽好内力却不足的牛老大强许多。
不过对她来说,还是不够看。
白山总舵主原本没将她放在眼底,经过牛老大那一巴掌,现在对她也很警惕,不过依旧认为,刚才那一下只是牛老大太大意,以及孟扶摇身法特别快一点而已,不给她近身的机会,不就成了?
他腰间一抽,一道灰色影子无声弹卷开来,用的居然是长鞭,那鞭长得超过一般鞭身,人站得远远,长鞭已经到了孟扶摇面门,四面风声烈烈,鞭尖却静若深水利锋一线,直逼孟扶摇双眼。
孟扶摇一伸手,看起来也不快,然而那玉般的手一捉便捉住了贯注真力精钢一般的鞭梢。
然后她手腕一振一弹,鞭身上立即波浪一般起了韵律奇异的震动,那震动逐浪跃波,震得白山总舵主手指一软,鞭柄已经脱手,孟扶摇抓住软下的鞭梢,手指一抖整个长达一丈的长鞭抖得笔直,当胸对他一捣。
白山舵舵主立即喷着鲜血栽出去,栽入惶然迎上的人群。
孟扶摇将鞭子一扔,淡淡道:“别浪费时间,一起上。”
于是也就一起上了。
于是噼噼啪啪的很快地上就躺一堆了。
一刻钟后孟扶摇站起身,伸个懒腰,道:“总体水准不高,单兵作战能力不强,也就搞个人海战术了。”
她对着手下败将们伸手:“令牌。”
众人齐齐扭头看白山总舵主,那人闷声不吭递上。
绿林中人,没政坛中人那么多花花肠子,认打服输,谁拳头重谁就老大,江湖习气越浓的地方,反而越好管束。
孟扶摇让铁成统计了一下这里的瓢把子,有十八位之多,所统领的帮会大大小小,大的数千人,小的数百人,分布北境各地,势力上和长天帮都有距离,但是,蚁多咬死象嘛。
何况孟扶摇还惊喜的发现,十八家之中居然还有个教流会。
所谓教流会,就是三教九流,其实专指下九流,是为那些走江湖唱戏吹鼓娼妓马戏剃头搓背卖杂货配种之类的操贱役者所设的帮会,这些人常受欺凌,比寻常人更需要保护,手头上也有活钱,交起会费来干脆利落,所以算是个有钱的帮会,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却毫无地位缩在一边,每个人经过时都要赏口唾沫。
孟扶摇打圆场:“哎呀不要歧视底层劳动人民嘛。”
有人愤愤:“这些人连拍花子都收,丧尽天良!”
被骂的人脑袋夹到裤裆里,孟扶摇把人家裤裆里的脑袋拔出来问:“拍花子?”
拍花子就是人贩子,掌心里涂了密药,向对方肩上脸上一拍,便得乖乖跟了走,这是连三教九流都入不了的最下贱无耻行业,绿林好汉们连和他们坐在一起都觉得脏了屁股,一个个怒目而视,这些人却抓着不知道从哪偷来的拜帖硬要参加,抱着拜帖缩在一边宁可被吐几口吐沫也要死赖着。
孟扶摇想了想,招手唤他们那个脸上有个大痣,痣上还有三根长毛的会主,那人喜出望外的过来,问了几句才知道,十一皇子扫黄打黑,声势轰轰烈烈,但是和黑社会又那么不清不楚,那么抓到的人从哪里来?自然是其他各家没给他交保护费的帮会,以及三教九流这些根基单薄无依无靠的江湖浪人,这些人才是真正被逼得无处生存的丧家之犬,无奈之下才想着靠上哪棵大树博个生存机会。
孟扶摇蹲在那里,叹气:“都是可怜人啊……”
底下会长泪奔,拼命给孟扶摇塞钱:“盟主您好歹算我们一个。”
孟扶摇乐了,这丫好,第一个喊盟主,还喊得这么嘎嘣脆,她猥琐的笑,拍拍手站起来,道:“俺既做了这个盟主,不会让你们白喊一声,从现在开始,你们给我做三件事,做好了,从此后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