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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带一口信给仲副厅长,全国‘扫黄’办拟列此案为全国大案。给你通气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家乡查处此类案件能够主动一些。等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批转《冬季“扫黄”集中行动方案》正式下发,省里再动手反而被动。涉案的宇宙出版中心我已去电话问过,该社的总编辑答复以他们出版社名义印制的小学五年制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外语辅导教材纯属盗用该出版社名义非法印发的。盗印的数量之大,规模之巨,早已构成犯罪。”
他随手翻了翻办公桌上那堆乱七八糟的样书,继续说:“我初步考虑了一下,此案涉及4家出版社,仅以宇宙出版中心名义印刷的非法出版物就价值4O0多万元。”
郑东却不以为然地说:“江林,今天你就不要用这类案子来破坏我出国前的良好情绪,你说的事,我一定向仲副厅长汇报,等我出访归来后,一定组织力量认真查。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这宇宙出版中心本身就是一个皮包出版社,徒有空架子,在外省设了许多编辑部,到处‘买卖书号’,招聘了一批闲散人员,谁给钱,准就能当编辑部主任。设在我省古都市的该出版中心第二编辑部,平时行动神神秘秘,我们是光听到反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踪迹,我准备取缔它,这书没准就是那第二编辑部卖的书号,经那些农民书商胡编乱印的。出版社的事你还不知道,不查,好处白拿;一查就跳出来,说是非法出版物。你去查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书贩子,到那儿找去?”
郑东话题一转,问道:“国庆节放假,你不打算会会你的小娘子,乘便到涉案的丰收县去暗访一下?那儿农民非法编印教材的问题由来已久,地方保护得厉害,这次列为大案也好,让那些士皇帝尝尝厉害,逼他们把此案查掉。问题是那些涉案出版社,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你看,不吭气了吧?没辙了吧?”
江林一脸苦笑,立即打住话题,“我们不谈工作,中午你与‘扫黄’办全体哥们儿聚一聚,我们为你饯行。”
江林匆匆而去,把原办案时处过的弟兄招集在一起,大家分头行动,打酒的打酒,买菜的买菜。不一会热菜、冷菜、啤酒购买齐备.四张办公桌一拼,就准备开席痛饮了。
9
这是一次别开生面的聚会。
“扫黄”办设在一个游离于机关办公大楼主楼之外的偏僻一角,既与这楼内的各司、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又自成体系。国家时出版的高度垄断,也导致了凡有出版权者均有很深的政治背景。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谁能忍心下手呢?这当然是当今政企不分,企业行政化所酿成的弊端,高度集权垄断经营者尤甚。楼内有的同志与衙门外的一些先生有极为密切的友谊和良好的人际关系。这友谊和关系既有人之常情所连,更有物质条件为基础,自然是巩固的。谁又愿意破坏这种平衡呢?人还是喜欢多栽花、少栽刺的,毕竟“栽花香万里,栽刺刺自己”。这种现象,在仍带有浓厚计划经济痕迹、高度垄断的部门和行业,应当视作是正常的。根据黑格尔老人所言“几存在的都是合理的”这一历史名言,说明了历史的客观性、无情性,也是对那些执着于疾恶如仇、执法如山者的无情嘲讽。大凡历朝历代“法不阿贵”都是一种理想,而不是实践本身。实践是按“法是统治者的工具”这一千占不易的铁律而运作的,对统治者及依赖于统治者的阶层总是肓所偏私。而某种失去公正标准的法律又可能导致政治腐败的蔓延,并危及到政权本身的安危。这又是历史辩证法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的一面。“扫黄、打非”的法规更多的是行政性规定,对于楼里管辖的部门就不大管用。这就好比要老子去打儿子,是很难下手的。
游离于官场政治游戏之外的政治经济学家们,愣要把这说成是“寻租现象”,认为是一种新旧体制交替时期的“权钱交易”形式。管理部门凭权力设置租金,被管理部门为了获得规定之外的某些利益如出版、选题的审批权,违规后的不受惩治等便利,就需要靠缴纳租金去换取制度权威的松动。当然双方都清楚这是一种“鸡蛋换母鸡”式的交易,当这种行为普遍化之后,风险就降到了低点,也就成了难于根治的顽症。这种“权钱交易”的形式在不同层次又有不同的形式。在出版部门,由于出版资源由国家专控、垄断生产,因而出版权也是奇货可居的。那些在发行体制改革中获得了零售权的书商们,从经济利益的角度,自然把目光投向利益更大图书出版和总发行领域。为了松动国家对这块的严格控制,唯一可以作为润滑剂的就是金钱。因此,在改革开放的80年代末到90年代,就诞生了“买卖书号”这一专有名词。书号在我国是出版权和总发行权的象征,不允许进入市场流通,而又切切实实在市场流通着,毋庸置疑这是金钱在起作用。金钱换取的是国家神圣的出版原则和出版者的职业道德。现行出版体制就在这种金钱和权力的反复互换中出现一定的混乱现象。
以上种种银钱和银印的互换的最佳场合当然不是在众目睽睽下的书衙里,因为庙堂是不允许亵渎的。那只有在豪华的酒家、宾馆的套间内,在满桌佳肴美酿之前,在杯光斛影之中,在彬彬有礼的客套之后,感情交流到达顶点时的欲醉微醉之间,名贵的茅台、五粮液,甚至“XO”、“人头马”等等就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今天的聚会不具备这种交易性质,纯属战友之间感情的交流。因而也就不拘形式,不讲排场,而追求某种家庭式的随意和江湖匕的畅快。在用办公桌拼凑的餐桌上,各色餐具、餐盒排队检阅,有瓷盆、塑料盒、不锈钢盒等等,不一而足。塑料袋盛着猪耳朵、羊杂碎、牛肉、香肠、花生米等冷菜,大碗和瓷盆盛着食堂打来的热炒,脸盆盛着汤,加上廉价的北京啤酒。办公室全体人员不分男女老少,齐聚一堂,颇有家庭的温馨和好汉聚会的气氛。
办公室惠副主任是~位热情、端庄、豪爽的山东大姐,白皙的皮肤,衬上一张耐看的鹅蛋脸,端正的五官,突出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不敷粉彩,自是唇红齿白。一身米色西装套裙显得干净、利落,富有朝气。自有某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韵味。
按郑东的话说:“她仪态万方,风情万种。其名惠光,惠者,聪慧,贤达,有灵气,故能内敛而形动于外,性格娴雅美好,有椒兰之气,存凌波之质;光者,纯净磊落,心态明朗如碧波荡漾,清澈见底,那怕水底泥沙,流里游鱼,一览无余,是一个性格分明的人,恐怕易遭暗算,宦途不会太畅达。好在此姐有光天朗月之态,如晴空丽日,芒透云空之间,光照草木之丛;又有秋夜明月之姿,银射斗牛之间,辉泄房舍之里;上有苍天庇佑,下有部属拥戴,自也不会有太大的磨难。“郑东此言,类似相面先生的胡说八道,然而谀辞藏华词之内,情感荡丽言之中。
惠副主任听了自然是满面春风。她高举斟满啤酒的大海碗,首先振振有词:“今天我们‘扫黄’办全体同志,以薄酒一杯,聊表寸心,为扫黄战线首次获出国机会者的郑东兄饯行,为他出访成功,干上一杯。”于是十几只大碗碰在了一起,十几颗心也在瞬间激出一片火光。
郑东又忽发奇想:“我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想这‘扫黄、打非,不仅要有正气、威气、灵气、才气,还要有点江湖气才成气候,不仅与体制内腐败者打交道要该出手就出手,而且与江湖上人打交道一本正经也是不行的。想当年我与江林兄去仁淄市暗访不是化装成音像贩子去钓鱼的吗?一口黑话,一身痞装,倒也弄假成真,被一班黑道分子引为知己。不过委曲了江林兄,为我当了一回拎包扛货的马崽。来,老兄,敬你一杯。”于是首先仰脖子干了满满一碗。
江林嘴上说“不行,不行”,转眼一碗酒已落肚,脸上顿时一片红潮。
不知那位小弟兄,一声有板有眼的大喊:“南风同志驾到。”但见门外闪进一条大汉,浓眉大眼,高鼻梁,嘴唇微微外翘,五官匀称地分布在那张棱角分明、极富个性的脸上,油黑的头发吹得一丝不苟、二八分开翻在前额,极有风度。一身合体的藏青色西服,衬着一条紫红色领带,微微凸起的小腹已显出领导惯有的将军肚,不过这将军肚很是得体,绝不大腹便便、给人以臃肿之感。两只大眼睛精光四射,透出灵敏和机智,嗓音浑厚,中气很足,只是眼皮有点浮。此刻,郑东嘻皮笑脸地开玩笑说:“南风同志,您有点青面镣牙,昨晚肯定熬夜加班了。”
南风说:“昨晚修改冬季‘扫黄、打非’集中行动方案,一直到两点。”
“领导辛苦,您一定要注意健康,您身体健康是我等‘扫黄’战士的幸福,来,我敬领导一杯。”他于是和南风碰碗,一饮而净。
郑东夸声吆喝:“江林,把昨晚首长给领导写的字拿来,在我的皮包里。”大字展开,室内一片白笺素光,白光之中墨如游龙,纵横纸上。
“南风一扫胡尘净’,‘惠光驱鬼魅’,好呀!好呀!’,郑东大嘘小叫,哥们儿观字称赞,室内一片喧哗。
郑东再次吩咐:“江林,我昨天已打电话给荣宝斋的龙老板了,他是我的哥们儿,请他精心装裱给两位领导的字。”
南风领导略饮几杯,即告辞,“马上要开党组会,你们陪郑东畅饮。”他像是一阵轻风那样飘然离去。
聚餐直到下午三时,弟兄们就这么就着花生米、猪头肉喝着,聊着,一直到尽兴而散,把个老郑灌得晕晕呼呼。在“扫黄”办弟兄的簇拥下,他上了出租汽车来到了长江宾馆。
浑身燥热的郑东冲了一把热水澡,一头钻进了冷气很足的客房,借着三分酒劲,迷迷糊糊地睡去。
正文 第三章
正文 第三章
10
走廊上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粗喉咙大嗓门、中气很足地嚷着:“你们等着,我还给你们带来了一些小礼品呢。”
“咔嚓”一声钥匙响,一名衣冠楚楚,仪表不凡的汉子闪进门内,随手打开房灯。突然一片炫目的光亮,使睡梦中的郑东惊醒,他揉了揉睡眼惺松的双目。
未待辨认出来人的模样,那汉子在片刻的惊愕之后,紫酱色的除上隧腾现了一片疑云.随后是一声断喝:“你是什么人?”
郑东给他这忽然一声责问,觉也醒了,酒也醒了。于是夹起一支香烟,慢慢点上,眯缝着眼睛,像是审视天外来客那样,仔细打量此公。来人中等个头,调理得一梳不苟的大背头,油光锃亮,显然染过的乌黑亮发使年龄至少减了十岁。虽然是仲秋天气,京城气候仍然闷热,却一身笔挺的西服,领带,衣冠楚楚。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型大脸,鼻梁高挺,鼻翼丰满,作蒜头状。无框水晶眼镜显得斯斯文文的,脸色黑红,有凸凹感,极有神采,嘴唇略厚,也很性感。下巴刮得铁青,额头略有皱纹。此刻,此公及背后跟随着的两名女士和一位男士,皆大睁着异样的眼睛看着郑东,当一胖一瘦两位女士醒过神来,才发现面前躺着的男人仅着裤衩,于是羞赧而退出门外。
郑东眯着眼,放肆地大吐了一口烟圈。那紫酱脸立即像绅士那样优雅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邪气那样。
郑东慢条斯理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