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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追随着。当然,这些人都不是一般老百姓的子弟,也是有身份、有背景的地、市、驻军的首长公子们,当年君红的小丈夫就是其中之一。有谁被君红姐妹挑中,领进小院做游戏,捉迷藏,办家家,谁就在小伙伴当中被引为荣幸。无忧无虑的童年随着匆匆的脚步就这样过去了。物换星移,时过境迁,清溪路的辉煌也已成了过去。
围墙外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由市区的主干道分支延伸而上,路的两边高大的法国梧桐依然随着季节的变换或枝叶繁茂,或枝干萧条。当年这里在炎热的夏季是一条天然的绿色走廊,树荫遍地,凉风阵阵,轻风送着蝉鸣散布着夏季的幽静、安宁。然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为遥远的历史,这条路已经变成人声鼎沸的菜市场,过去的宁静被郊区来的小贩的叫卖声和顾客的讨价还价声所淹没。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下,别墅里住着的主人已失去了往日的显赫。那一座座精致的院落,独门独户的结构也有了变化,那些横七竖八新建的高层居民楼改变了这里居民的成分。比如艾家小院隔壁的大院,原是国民党市党部的机关大院。院落依坡分为前院后院。前院是一幢三层法国式大灰楼。后院却是一个大花园,宽阔的草坪,绿草如茵,草坪四周遍种松树、水杉,艾家的小灰楼就隐落在树丛之中。花园中间是冬青树围着的太湖石,太湖石的顶端矗立着汉白玉的少年雕像,这景致一直保留到“文化大**”前。“文革”开始后院子的主人被当成“走资派”打倒了。“文革”的风风火火,摧去了那一树绿荫,烧掉了那一坪绿草,太湖石被搬到了溪山公园,汉白玉石像被击得头落肢残,后来不知去向。前院成了造反派的司令部,后院变得一片荒芜。现在这个后花园,三幢七层宿舍楼拔地而起,艾家小院里的所有活动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清溪路的小别墅有许多年久失修,日显破败。地方上的还有单位可寻,部队里的首长已换了一茬又一茬,有的已调防,别墅移交了当地干休所。干休所的领导多次动员:艾老爷子去干休所接受更好的照顾。但艾老爷子住惯了小灰楼,不愿再动迁了。于是,这儿就成了被遗忘的角落,越发无人问津了。
不闻不问的处境,在改革开放的年代,也给老屋的主人们带来y极大的自由度。小楼的主人们有的干脆拆『围墙,让小贩们临时搭建成水果棚、小饭馆、小书摊,自己定期收取租金;有的把多余的空房出租,给小贩们作为住处或者仓库,以缓解物价上涨带来的拮据。像艾君红家沿围墙的一溜房子,原来是保姆住房、饭厅、储藏室、厨房,现在全成了堆放面粉、大米的仓库。那个大灰门上的雨檐消失了,门的一半与原来的餐厅、厨房连在一起改造成了一个小面馆,另一半的小门留着出入。白发苍苍、体型富态的艾老爷子从门里出来,常常被人认为是小面馆的大厨。院内的花草消失了,大雪松砍去了,临时盖起一幢小平房,成了面馆老板一家的住宅。农村来的小老板,竟然和原来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大校师长一院出入。从衣着上看,小老板还更加衣冠楚楚。小院因而显得肮脏、紊乱、拥挤。艾君红每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忍不住涌出一股辛酸。她想起指导员给她背诵的《好了歌注》,真正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因而就有了“从前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感叹。而院子的主人老夫妇俩却安之如素,无怨无悔,心安理得地过着平民般的生活。往事不堪回首,除了节假日或老爷子有令,艾君红便很少回家来。这多半倒是因为往日辉煌的失落。
天空阴沉沉的,欲雨未雨的样子,看来今晚的一场暴风雨不可避免地会来临。
艾君红推着摩托,向坡上走去,一进路口就闻到了一股臭鱼烂虾、烂菜帮子的味道。污水顺着马路边往下淌,路边林林总总的小店还亮着灯光,在热热闹闹地营业。她穿过油烟缭绕的小饭馆,将摩托车推进了小院。
文文静静、带着眼镜的妈妈悄悄出现在她的面前,关切地对她说:“君红,你回来了,你爸爸正在楼上书房等你,老爷子正在火头上,不要惹他生气,他说什么,你听着就是。”
她蹑手蹑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楼。在路过妹妹彬红的房间时,看到已转业到中国旅行社溪城市分社的妹妹正在灯下朗读着德语。听说她最近正准备赴德国去留学,一个德国作家已帮她办好担保。
看到姐姐,妹妹向她友好地微笑,伸了伸舌头说:“上楼听老爷子训话。”
妹妹告诉她:“爸爸听了你和大军离婚的消息,气得大发雷霆,气不打一处来,情绪坏极了,天天找碴儿出气。你呀,还是小心为妙,免得吃耳光。你看你的眼睛怎么发青了?”
艾君红无奈地说:“那家伙打的。他**的,下手真狠。”
艾军伟老爷子,强忍着怒火等着女儿的到来。为了平息一下心中的恼怒,他坐在藤椅上,随手拿起一架他心爱的望远镜,有意无心地擦拭着。心里像猫抓一样,盘算着怎样和这个不肖女谈话,千万不能发火,孩子大了,不能像过去那样可以随便教训了。
艾老爷子70多岁,身体硬朗,圆脸,大眼,留花白的平头,年轻时是英俊威武的军队高级干部。他的书房应该说成了望远镜陈列室,简易的木质书架上摆放着几十个不同品种的望远镜,每个望远镜下都有他亲笔写的说明。正面墙上仍挂着马、恩、列、斯、毛的像。侧墙挂着周总理的照片和自己题写的“宁静致远,淡泊明志”的条幅。房间挂着绿色的窗帘,一张宽大的旧办公桌上铺着整块玻璃的台板,衬布也是深绿色丝绒。桌上摆放着一幅年轻时的照片,一身戎装,天蓝色的军礼服,大盖帽下一双虎虎生威的杏眼,极有神采,肩扛二杠四星的大校军衔,胸前别着两枚勋章:一枚独立自由勋章,一枚解放勋章,象征着他那光荣的征战历程。
听到艾君红那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他头也未抬,轻轻说:“你来了,坐吧。”
老军人放下手中的活,抬起头来,用凌厉的目光从上到下像是不认识那样审视着她:“我知道你不愿回这个家,但是今天不得不请你回来。我们是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你看不起我这个老头子,没关系,但是你不能伤害别人,伤害大军和大军他们家。你们离婚了?为什么不跟家里商量一下?。”
“是的,我和他离婚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已有权处理。我和他婚前无基础,婚后无感情,合不来,也就分手了。”艾君红鼓足勇气,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故作轻松地说。
“不错,按道理,你们成了家,是应该独立去生活、学习、工作,
我们老人不应该多干预,但是牛你养你的父母亲过问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艾军伟用眼睛看了看坐在一旁文文静静的夫人,继续说:“你和大军从小一起长大,相互应该是了解的。大军有什么不好?小伙子不残、不聋、不哑,仪表堂堂,有专业、有事业心,共产党员,领导干部,参加工作以来,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人与人之间首先应该相互理解,有了理解才能建立感情。你们所要的感情是什么?是卿卿我我。所以整天沉湎于不切实际的诗情画意之中。这在谈恋爱时还可以,结婚了就要过日子,过日子是很具体、很琐碎的事。当然,我们并不希望你整天碌碌无为地仅仅当一个‘贤妻良母’,你应当有你的追求,有你的事业。但是,你近几年又干了些什么?你妹妹没有你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一直在坚持学外语,除英语外,在夜大学又攻读第二外语德语。你应该向她学习,她除了白天工作,晚上是从来不出去的。你妈妈担心她年龄大了,要成家了,给她介绍对象,但是她认为应该先立业,后成家。不像你,业也不立,家也不成,整天吊儿郎当,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大军多好的小伙子,你看不上,还有心气他,你***是什么东西?”老爷子说完,端起那只他用了几十年的紫砂壶喝了一口茶,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她。她只管红着脸,低着头,用手玩弄着头发梢。他们就这么沉默着。
其实她心中有满腹的话,但是老军人在家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使她有话不敢说,只是在心里反驳:“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用得着那么大动肝火吗?现代社会男女婚姻的离合是很正常的事。说明了妇女地位的提高,双方可以平等地缔结婚约,也可平等地解除婚约,双方的地位在婚姻上是平等的。你们要的是什么封建社会的门当户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仍是封建专制婚姻的延续,是以牺牲女性肉体和感情为代价的。婚姻就是婚姻,扯那么多事业干什么,婚姻就是两心相悦、两情相依的感情和肉体的交融。我们国家就是要把婚姻政治化。过去是‘学而优则仕’,追求功名,完成封妻荫子的事业,男人也就算尽了义务。你那套理论,不就是《红楼梦》中贾政要求贾宝玉那样的吗?可我不是薛宝钗,我是林黛玉吗?他娘的,我要焚稿痴情吗?那晚指导员的诗、信被那个浑蛋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那无异于烧去了我最后一点感情的寄托,那可是柏拉图式的、非常纯洁的、不带任何**的真诚感情。这些你老爷子能理解吗?和你谈这些还不是对牛弹琴。是的,妹妹比我强,我的感情停留在过去,思维被情感的绳索所捆绑。她的眼光盯在国外,比我站得高,看得远,她真幸福吗?听说替她办出国留学手续的是一个德国作家,年龄和老爷子差不多大,到底图个什么?”想到这儿,她眼中的热泪扑簌、扑簌地流了下来。
老爷子像审犯人那样盯视着她,她以沉默抗拒。看到她流泪了,老爷子以为他的说教起作用了,使她动心了,于是改缓口气,继续他的说教:“不知你们年轻人要的到底是什么感情?我不相信一个不爱自己的事业,不爱自己的祖国的人,会有什么真正的爱情。我和你妈妈婚前素不相识,经组织介绍后认识、结婚,只不过短短几个月。那时我在团里,她在军医院,我们在朝鲜战场上,总是离多聚少,那有这么多闲情逸致去谈恋爱,我们相信战火中结成的友谊和感情是至死不渝的。为了战争,你妈妈瞒着我,竟然还打掉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那两个月的小生命,可是一个男孩呀,否则你们将有一个哥哥,唉……”
说到这儿,老爷子的眼中竟然泪光闪烁。他继续说:“他被你妈妈装在小瓶子里扔到了朝鲜的大同江中去了,要不然会是现在这样吗?他一定是一个好小伙子。听到这个消息,我像是发了疯那样,第一次对你妈妈发了火。可你妈妈是无可指责的,为了战争,不!为了朝鲜半岛和祖国的和平,我们割舍了自己的儿子,这一点你们理解吗?”
妈妈在低低饮泣,她哀求道:“老艾,别说了。”
是的,这是爸爸,也是妈**一块心病,他们只有两个女儿而没有儿子,这是他们的遗憾。但是她绝对想不到在她们姐妹之前还有一个未出世就夭折了的小哥哥,这是时代所造成的。他们这一代共产党人是高度的理想主义者,是为理想而献身的一代人,他们为了祖国牺牲自我,连生命都乐于奉献,不要说是一个未出世的儿子,他们是乐于奉献的苦行僧,是虔诚的共产主义信徒,虔诚到带有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