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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你哥哥的事情吧,说出来你的心里会好受一点儿。”我轻声对她说。
她的眼泪消无声息的流了下来,在让人心疼的抽泣中,讲起了她悲伤的往事:“也许你觉得小丽姐的命苦吧!可是比起俺来,她是多幸福。有时候俺会傻傻地想,俺要是小丽姐,那有多好呀!……
“俺父亲和小丽的爸爸是战友,在同小丽的爸爸执行最后一次任务时,把自己的身体,永远留在了异国的土地上。
“当俺长大了以后,才知道,妈妈从政府领回的骨灰,实际上只是父亲一点点遗物烧的灰而已。
“有时候俺真想到那个国度去,把父亲的身体找回来,为他招魂,让他的灵魂回到故土。
“可是,俺又怎么能办得到呢?每当俺想到父亲的灵魂,可能会在异乡飘荡,找不到回家的路,俺会在梦寐里哭出声来……
“有时候俺会想,要是哥哥在,也许他能把父亲的亡灵接回家乡吧!
“父亲牺牲的那一年,俺五岁,俺哥哥也只有七岁。俺不知道母亲究竟有多大,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母亲家庭出身不好,姥姥家是个大地主,一家人,除了妈妈,都让人批斗死了。
“爷爷的出身好,是三代赤贫的老红军,但大字不识一个,阶级立场却很坚定,当父亲爱上妈妈的时候,爷爷坚决反对他们结婚,说:要是你们结婚,那俺就没你这个儿子!父亲没有退却,和母亲到偏远的大山中,在一个山寨里过日子了。
“在乡下时,村子里就俺一家姓胡,其他人家是一个宗族的,所以,就算是父亲在世的时候,俺们也受尽了人家的气。俺一家人,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
“村子里住的人丑恶凶狠,勾心斗角。道听途说的农民的诚实宽厚,在俺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过。他们自己穷得要命,却特别嫌恶邻居的贫穷,相互之间瞧不起,靠着打打骂骂,打发穷极无聊的日子。
“虽然他们打打骂骂,吵吵闹闹,好象天生的仇家,但有一点他们的意见却是一致的――他们特别的恨俺们,因为俺们一家是外姓人,也因为俺们不愿意染上他们那种赤贫如洗的粗野习性。
“父亲死了以后,母亲、哥哥和我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每一天都要倍受煎熬,真是度日如年。那种种辛酸,现在说出来是没有人信了,我自己都不敢回过头去想,宁愿忘记那些事情……
“到我八岁的时候,那一年清明节快到了,母亲起了个大早,到山上去采点草药,指望着到附近的镇上去卖了,换回点纸钱,烧给父亲,谁知道,她这一去,到了晚上还没有回来。
“哥哥带着我,顶着弯月,在夜晚刺骨的寒风里,满山遍野的找妈妈,可是,喊破了喉咙,却再也听不到妈妈亲切的回应。
“哥哥带着俺,找了整整一夜,跑了一夜,又困又累又饿。
“后来,哥哥把俺背在背上,慢慢地在起伏的山路上,艰难地走着,继续找妈妈。他也许比俺更困、更累也更饿,却让俺在他的背上睡一会儿,就这样,一面,艰难地走着,一面带着哭声,凄切地叫着:“俺妈――俺妈――你在哪里呀!
“俺妈――俺妈――俺妈妈,你在哪儿
“俺-妈――俺妈妈……
第068节 命如飘絮2
我完全接不上话,只有一动不动的抱着小玲,听着小玲象哭一样的讲着那悲惨的往事:“俺妈――俺妈――俺妈妈,你在哪儿,俺妈妈……
俺在哥哥瘦弱的背上,也是一声声的叫喊着,也不知道妈妈是迷了路,还是遇上了猛兽。天底下,谁又能了解在这个悲惨的夜晚里,俺兄妹俩人心里的凄惶?
最后,在天快亮的时候,俺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哥哥一边背着俺,一边走,一面呼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打起了瞌睡。
俺们一对可怜兄妹俩儿,就这样无助地走在山间起伏的山路上。
冷风吹着俺们脸上的泪痕。群山、甚至边早起的鸟儿也还在睡梦里,可是哥哥却吃力的背着俺,找寻着自己心爱的妈妈。
哥哥摇摇晃晃地背着俺走着,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忽然一脚踏空,俺俩人,一起滚下了山坡。
在钻心的疼痛和哥哥的惊呼声中,俺醒了过来,身体却正在从山坡上向下滚。哥哥比俺滚落的更快,在前面不远处的地方抓住了一棵小树。
“哥哥――”俺惊恐地叫了一声,身体继续向他的那个方向滚了过去,但哥哥的手却没有抓住俺。
俺心里完全绝望了,不知道滚落到山坡下的命运是什么。
但很快,俺感到自己被哥哥抱住了――他竟然放弃了在山坡上停留的生存机会,和俺一起滚了下来,还抱住了俺,让俺在滚落中少受一点伤害……
在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里,俺兄妹俩人以为这次会是没顶之灾,一定会滚落到山崖下,跌得粉身碎骨。心里的恐惧那是不必说了,却丝毫不知道有着更大的哀伤在等着俺们。
有时个俺在想,要是那次俺们真的摔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哥哥也不用再受那么多的苦。
也许是命运弄人,落到山谷里后,俺兄妹俩并没摔死,也许俺兄妹俩人都太瘦弱了,象飞絮一样没有重量,所以只是受了点轻伤。但恐惧还是让哥哥和俺相拥而?。
哭了一会儿,哥哥看了看俺身上的伤,说应该没多大事,俺们还是回家看看妈妈是不是回家了吧!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已经能看清附近的树林了,小鸟的叫声也能不时的听到。
哥哥找了一下方向,然后,往下山的路走去。
走了十几步,听到前方可恶的乌鸦的叫声。
“这个晦气畜生,叫什么叫?”哥哥气恼的踢了一块石头说。
俺的肚子已经饿得说不出话来了。走路也越来越慢了。看得出来,哥哥更是累得够呛,但他和俺一样,不说出来。
又走了几步,俺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心狂跳不已。
“哥哥,俺――俺实在走不动了,俺们歇息一会吧。”俺对哥哥说。
哥哥没说话,却也象虚脱一样,软软的坐在俺的身边。
“哥哥,妈妈是不是不要俺们了?”俺问哥哥。
“别胡说了!妈妈最疼俺们了,她一定是迷了路,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已经在家里呢,正在做俺们爱吃的山药饼呢,对了还有野兔肉……”
哥哥哄着俺,却不知道对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这是多大的折磨。就边他自已也咽几口口水。
就这样,坐了几分钟,俺忽然觉得哥哥的身子发直,俺转过脸去,看到哥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身子开始发抖,接着猛地大叫了一声“啊!不――”
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哥,哥哥――哥哥――”俺六神无主的叫着他,晃着他的身子,他却醒不过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一抬头,猛的看到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俺们看!
“俺妈!俺妈”俺失声叫了出来,却发觉她再也不能欢快的答应俺们了!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草药,躺在俺们附近的草丛里,她自己的血把她的衣服和周围的石头和草都染成了紫红,她那双一直和谒可亲的眼睛此时圆睁着,脸可能因为痛苦而变了形状……
俺就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顿时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慢慢地晕了过去,不醒人事……
第069节 命如飘絮3
俺能感觉到在俺怀里的小玲,身子抖得象风中和树叶,娇嫩的肌肤上,鸡皮疙瘩全都暴了起来,随着她身子的抖动,竟然象砂布一样磨人。可知道她当时一定是肝肠寸断、万念惧灰。
原来这么一个言笑晏晏的女孩,心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伤心的事情。
而自己口口声声说爱她,可自己和她相处的这些天里,何时又关心过她呢?只是对她的曼妙的肉体垂涎三尺而已!
要不是象她说的那样,有着她哥哥那样的眼神,也许俺不会得到她,也许俺永远也不会知道她这个凄惨的秘密。
对自己爱的人只是一知半解,真是有罪!
俺把小玲紧紧的拥在怀里,却不知道如何去赎自己犯的罪。
又过了许久,小玲才接着讲她的身世:“过了不知道多久,俺在哥哥凄厉的哭喊声里醒过来,哥哥把俺抱在怀里,只是哭喊着,摇晃着俺的身体,想俺早点醒过来……
哥哥的泪水已经哭干了,声音沙哑,见俺醒过来,悲痛万分的说:小妹,妈妈不要俺们了,她去找爸爸了……
不!俺大声叫道,不!不会的!妈妈决不会愿意丢下俺们的,她是失足跌下来的……
对!哥哥改口了,声音嘶哑地大声对着天空骂道:你这个死老天,为什么你要把俺们的妈妈抢走呀……
俺们就这样一面哭喊妈妈,一面咒骂着这不公平的天地,却不知道,这给会给俺们兄妹俩人带来更大的厄运……
哥哥找了两根烂树枝,用藤做成个担架,把全身是血污的妈妈抬到担架上,她手里的那一把草药,抓的那么紧,俺和哥哥都不能从她的手中把草药抽出来。
妈妈的眼睛一直圆睁着的,她一定是放心不下俺们兄妹俩人……
走了几步,哥哥脱下身上的一件破背心,盖在妈妈的脸上,然后,俺们兄妹才继续向前走,一面哭,一面踉踉跄跄地向前走。
妈妈其实很瘦弱,但对俺们兄妹俩来说,却是个严重的考验……
走几步,俺们就要停下来歇息一下,就这样边走边哭,又累又饿又渴的兄妹俩人,走了一上午,才走一点点路。
俺说,哥哥,要不你回村子里找人来吧。
哥哥说,没有用的,那些人只会笑话俺们,只会欺侮俺们,不会帮俺们的。妹妹,你忍一忍吧,俺们就是死也要把妈妈抬回去,埋在父亲的坟里……以后,哥哥会照顾你的,你放心好了……
就这样,边哭边累累巴巴地走,直到天黑的时候,才把妈妈抬回到俺家破草房里。
哥哥和俺的肩膀都磨破了,流出来的虚汗把伤口腌得生疼,哥哥从水缸里舀了点水,让俺喝了一点,然后自己也喝了,再舀了些水,小心地为俺洗了洗肩膀上的伤口,接着,俺也为他洗了洗伤口。
摸着黑,俺们把妈妈抬到床上,用水为妈妈洗了洗脸,这时妈妈的眼睛,在昏暗的油灯闪烁的光里,才缓缓闭上,俺们兄妹俩人,又一次放声大哭,哥哥说:妈,俺妈,你放心走吧,俺会照俺小妹的……
哭了一会儿,哥说,俺妹,你陪陪妈妈吧,俺去爸爸的坟那,挖个坑吧。
俺就那样一个人伴着妈妈的那再也没有笑容的身体,她再也不会给俺们讲故事,再也不会给俺们做饭菜了,再也不会为俺们焐一焐俺们冰凉的手了,再也不会为俺们驱赶蚊子了……
俺就在那个黑黑的夜里,饿着一天二夜的肚子,想一阵哭一阵子,害怕,心惊,哭到了最后,迷迷糊糊的连为什么哭都不知道了,只是哭。
……你要是认为俺可怜,那你就错了,哥哥更苦,俺不过是陪着妈妈的身体,不让可能的猫或者老鼠之类的野兽再伤害妈妈的身体,可是哥哥却一个人,拿着一把破旧的铁锹,在坟地里,一个人在黑黑的夜里,饿着肚子,忍受着惊吓和失去父母的痛苦――哥哥比俺懂事所以忍受的痛苦比俺多――拚命为妈妈的坟地挖坑……
直到天亮了,哥哥才满手是血的回家,他的手被铁锹柄磨得血淋淋的!
哥哥找了点粮食,胡乱做了点饭。俺们都没做过饭,做的饭不是没熟就是糊的。
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