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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嗣郸见柴俊他们“恶人先告状”,已经先行赢得了民心,当下也着急,用事先想好的说词搪塞过去。就在双方各执一词时,阮依依推了柴情一下,手指头悄悄的指了指边上。
柴情侧身扭头一看,乐安城县老爷的画舫就在他们船边。
在房间里商量对策时,柴情就告诉过阮依依,只要这里开戏,县老爷一定会来。因为县老爷新纳的小妾是个戏迷,只要是戏,管它京剧评剧秦川剧,每场必来,来了必定排场。
小妾年轻漂亮,县老爷当然不敢让她独自出来抛头露面。反正县衙也没有事做,所以每次整个县衙只留下两个捕快看门,剩下的全跟着县老爷和小妾来这里,美其名曰,负责玄水湖湖面及石岛的安保。
阮依依听到这件事后,特别的感兴趣。当她得知柴家的专用停泊位与县老爷的停泊位是两隔壁时,便更加欢喜。只要有这个糊涂父母官来做见证,柴家只管压住牛家闹,不怕牛家有多牛。
柴家有钱没错,但有时候,官会比他们更有威信。
“牛屎蛋,今儿是无忧国第一花旦来唱戏,我们柴家特地带了烟花来助兴。这里画舫多,你总跟着我们下风口,小心待会烟花落在你画舫上,把你家的画舫给烧了。”柴情说完后,拧着身子往县老爷的画舫那边靠了靠,说道:“县老爷,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县老爷一看到柴家和牛家的画舫,就一个脑袋两个大。但是,现在里三层外三层的画舫,躲也躲不掉。柴情又指名道姓的找他,就是现在跳下去淹到湖水里,也来不及。
颜卿扭头看县老爷,见他面露死灰,不禁觉得好笑,在旁帮忙解围:“三小姐,县老爷是来休息的,你怎么能骚扰县老爷呢。”
县老爷感激的看了颜卿一眼,他觉得,自己昨天见他第一眼起,就发觉,这里面,只有颜卿最讲道理。
柴俊知道现在是开始唱双簧的时候了,他上前,拉着柴情说道:“就是,别打扰县老爷。我们已经跟牛公子说清楚了,待会要放烟火。他若不离开,万一真得让画舫烧着了,也与我们无关,是吧。”
柴俊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下巴冲着县老爷扬了扬,神秘兮兮的笑了一下。县老爷看着,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想假装不清楚,又不敢,只能含糊其词的哼哼两声。
颜卿得寸进尺,拉着阮依依,上前对着县老爷行礼之后,难得恭敬的说道:“多谢昨天县老爷秉公判案,在下与小徒才能在这画舫之上与县老爷再次偶遇。马上就开戏了,我们就不妨碍县老爷看戏,烟火无眼,想飘哪就飘哪,难不成还请县老爷来命令烟火往哪飞吗?”
县老爷活活的象被塞进了一个囫囵鸡蛋,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牛嗣郸见柴家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给县老爷施压,也想跟着说上两句,张张嘴,才发觉自己没有他们牙尖嘴俐,什么话都被他们抢去说了,自己只能傻愣愣的站在自己的画舫上,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仆人搬来桌椅板凳,摆上香茶零食,各自落座,准备开始看戏。
“少爷,怎么办?”牛家的船夫上前讨主意。他们已经卡在画舫之间,进不得退不了。前面是柴家的大画舫,后面则是晚来的别人家的画舫,都保持着三尺左右的距离下锚,稳定好画舫,将甲板上摆上家私,泡好茶水,翘起脚就等着开锣唱戏。
牛嗣郸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柴情刚才会向他示警。原来,她早就看准了后面有画舫跟来,故意跟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当他想清楚了,准备撤退的时候,已经被挤在里面,进退两难。
牛嗣郸气得直拍栏杆,他一咬牙,恨恨说道:“摆桌,爷我看戏!我就不信这烟花还长了眼,专门落在我牛家画舫!”
下人们听到牛嗣郸的吩咐之后,在二楼也摆上了桌子,供着酒水让牛嗣郸听戏。
柴家画舫因为挤在岛边,前面没有其它的画舫遮挡,所以他们都坐在一楼的甲板上。阮依依把脑袋搁在颜卿的肩膀上,慵懒的张着嘴,只等着颜卿喂吃食。
阮依依以前不爱看京剧,总觉得他们拖着嗓子,却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以前,还能看电视上的字幕,大概了解一些剧情,但到了这里来后,每回听京剧,都特别的折磨人。注意力必须调度集中,却听每一个唱腔和咬字,次数多了后,竟听出些门道来。
这次,在石岛上唱的,是京都的一个有名戏班子。阮依依在京都时,反而没听过他们唱戏,却没曾想到,在这遥远的大西北,听到这字正腔圆的京腔。
听着听着,思绪不禁飘远,她想起了还在京都的安乐坊,那里有王仕青坐镇,应该能维持下去,可以帮助很多穷人。王仕青是不是该娶媳妇了?王太医指望他光宗耀祖,他已经做到,但开枝散叶这么重要的事,他是不是也完成了?还有木根杨,几年没见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是那样健康。乞丐帮在这里似乎没有设点,不知乐安城的那些乞丐是从哪里来的,其中有没有乞丐帮的弟子。项阳的国公府不知是不是被吴洛宸收去又重新赏人了,那花园里的花草树林没人打理,应该是一片荒芜吧。
阮依依越想越远,思绪犹如岛上的京腔,呕心沥血的从丹田唱出之后,被湖面暖风一吹,便飘散在四周。
颜卿能感觉到阮依依的走神,他停下喂食,伸手捋着她的发丝。突然,阮依依觉得头皮一痛,有几根发丝,竟被颜卿生生的扯下来了。
“师傅!”阮依依小声抱怨着:“你弄痛我了。”
颜卿怔住,他收回手,讪讪说道:“师傅也走神了,对不起。”
阮依依嫣然一笑,不依不饶的伸手也去扯颜卿的头发。今儿颜卿将头发都绾成髻,用玉冠束好,被阮依依一扯,玉冠歪了,头发也被扯散了一小半。
阮依依本来还嘻嘻哈哈的,当真扯下了颜卿的头发后,却怔住,看着手指间那几根被她扯断的头发,傻了眼。
“师傅,我没有用劲,怎么会……会掉这么多头发?”颜卿掉头发不奇怪,奇怪的是阮依依分明记得自己只是假装扯头发,手上并没有用力,却这样轻轻松松的将他的头发给抓下来。
这种事,以前从来没有过。
颜卿将她指尖上的头发一根根的挑了出来,然后轻轻的拍着她的脸,有些难堪的说道:“你以为师傅才三十岁吗?师傅都活了五千多年,你再这样扯,很快师傅就成了秃子。”
阮依依一听,脸变得绯红。
颜卿的面相,看上去最多三十五岁,因为长得英俊,总会让人觉得他年轻力壮,风华正茂。阮依依偶尔的会想起,他因为修行,从雪豹变成人身,活了五千多年,比她以前在历史书上学的有记录的时间还要长。
忽然的,因为这几根头发,颜卿重提自己的年纪,阮依依莫名的心虚。她穿越而来,就算把穿越前的年纪算上,也才三十九岁。拿她这年纪跟颜卿的比,阮依依喊他祖先真不为过。
每日跟祖先在一起腻歪,这感觉,挺怪的。所以,阮依依总是避免跟颜卿提他的年纪,免得自己尴尬,也免得颜卿会觉得自己太老,觉得配不上她。
阮依依无声的伸手探进颜卿的衣裳里,隔着薄薄的中衣摩挲着他的胸口,思量了半天,才抬头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师傅哪里老了……昨儿师傅就很勇猛,特别的壮……”
这回,轮到颜卿红脸。他隔着外衫按住她的手,也低头说道:“阮阮的力气也很大,昨儿……很紧……夹得师傅痛……”
阮依依被颜卿调侃得呆在那里,一张小脸,胀得通红,跟猴子屁股似的,连头都不敢抬起来。颜卿见她害羞,憋着轻声笑,胸口传来闷闷的笑声,却是特别的开心爽朗,安抚的拍着阮依依的背膀,小声哄道:“以后放松点,师傅还能再坚持时间长点……”
阮依依被颜卿逗得恨不得打个地洞钻出去,她伸手擂着颜卿的胸膛,本来还想娇羞的骂上两句,突然,岛上咣当一声,敲起铁锣,上面的人象炸开了锅似的,唱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阮依依扭头看去,原来这戏唱到了高嘲,正在演一段打仗的戏。戏台上,几乎所有的武旦都出来了,舞刀弄枪,翻跟斗,扎马步,所谓底下十年功全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众人开始鼓掌喊好,有些大方的主,开始吩咐仆人扔银子上去。阮依依见柴俊他们看得入迷,都忘了正经事,便踢了他们一脚:“该开始了。”
柴俊如梦初醒,忙不迭的唤来仆人,叫他们拿来赏银,安排了一个护甲兵扔银子。
富人之间的暗自轻量,除了在生意上,还特别的喜欢在扔银上比个高低。投宝活动是如此,捧戏子也是如此。戏台上的那些当家名旦,哪个不是有钱人家捧出来的,唱一场戏,卖戏票能赚多少,不如一个家眷扔的一锭黄金。
虽然柴情没有明说,但阮依依早就猜出,在这石岛上唱戏,必定是柴智出的主意。这样,不但给当地人增加了娱乐项目,还给县衙增加了税收,还给县老爷多了一个消遣的地方。
所以,这件事一拍即合,一唱就是几年,几乎每隔五、六天就有一场戏在这里开锣。
柴家是幕后的推手,无论哪里来的戏班子,只要想上这岛上唱,都得先拜会柴家,得到首肯才有机会上这岛。柴家从中获利之后,并不吝啬,他们也从不暗中交易,只管明着扔银子上去。一来二去,这成了戏班与柴家的小秘密,别人不知道,戏班子却知道,主动送上一万两白银给柴家,只要能唱一出戏,柴家少说会扔回五千两白银过来。柴家只要一扔银子,其它富人的虚荣就会开始蠢蠢欲动,纷纷跟着扔银子。一台戏唱完,戏班除去所有开支,另外再赚个五千两,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柴家大刺刺的将白银全都摆在甲板上,柴情喝口茶,就大喝一声“赏”,护甲兵便扔一锭银子。别人家扔的银子,都是十两一锭,唯独柴家,特特的订制了一百两一锭的银子,扔过去,砸在木制戏台上,咚咚巨响,刺激得其它画舫上的富贵人家眼红,就怕被比下去,也跟着扔银子。
一时之间,金银象不要钱的土豆白菜,带着一道道白光金光,纷纷投向了戏台。
戏台上的戏子们,唱得更加带劲。哪怕今天把喉咙唱破了,也不要紧,这些银两,他们可以白吃白喝不唱戏一整年,足够时间把这嗓子养好。
县老爷见柴家带头赏银,也笑得贼眉鼠眼的。别人不知道,柴家是知道的,这些戏班子第一要来拜会他们柴家,第二就是要去县老爷那,谈好分成。这戏台上的银子越多,县老爷就分得越多,戏班也愿意让县老爷从中分一杯羹,这样,保得平安,大不了再多唱一两回,什么钱都回来了。
牛嗣郸见柴俊他们扔了赏银,也唤人搬上一大箱白银。柴家扔一锭,他也跟着扔一百两,摆明了今天他就是要跟柴家比个高低。
牛嗣郸这么做,其实是想让县老爷看看他们牛家的实力。牛家从别的渠道打听到了柴家借岛下金蛋的发财故事,想从中插一脚,但苦于对方是柴家,怎么也撬不动。所以,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县老爷身上,这县老爷是墙头草,见钱眼开,含含糊糊的就是不给个准信。
牛嗣郸这次待在乐安城不走,除了想挖柴家墙角插手抢些生意外,另一个原因便是多了解柴家的生意,争取将他们的榷酒权也抢过来。
所以,牛家能多高调,就多高调。只有这样,才能展现出牛家实力,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