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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忧伤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叶染无法解读这种忧伤,但是她知道,她在心疼那个叫杜方遥的男人。
“出来吧。”淡漠的声音,倏然在耳边响起。
前一刻,还跪在地上,被仇恨折磨的歇斯底里的男人,这一刻就站了起来,恢复了冷峻的面容。
叶染一声苦笑,这个男人,故作清高自傲的男人,果然是一身傲骨啊。
她起身,翻窗而进,到了杜方遥的面前。
“你看够了吗?”杜方遥不悦的问道。
叶染再度苦笑,果然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的,他定然早就知道她藏身于窗外了吧。
“我不是有意的。”她道。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你现在可以走了。”杜方遥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感情。
叶染摇头,“我不能走。”
“难道非要我将你扔出去吗?”声音,随即变得暴烈起来。
叶染叹气,“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说这样的话,难道你和我,非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相处吗?”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说,她要和他好好相处。
可是,她不是说要抽身离开吗?
真的是善变的女人啊,自以为看到了今日的这一切,就很了解了他吗?
如果只是怜悯和同情,他堂堂逍遥王,又何曾需要这些东西了?
感情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怜悯和同情,可是他不需要,所以,他不想见到这个女人,至少这一刻不要见到,因为他不想她见到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你给我听清楚,你最好是赶快离开,不然我……”说到这里,发现叶染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他循着叶染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原本一直站立着不动的杜方尘,嘴角,鼻孔,眼睛,耳朵,都溢出黑色的鲜血来。
下一秒,原本站立着不动的杜方尘,好似浑身的骨骼都被融化掉了一般,慢慢瘫软着朝地上倒去。
眼疾手快的杜方遥,上前一步将杜方尘给捞住,目嗔欲裂,眼角,两滴痛苦的泪水滑落。
“尘……尘……”杜方遥厉声道,声震九霄。
叶染的心,也好似一下子被掏空了,连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
果然,和她所想的一模一样啊。
杜方尘,的确是早就已经死了,虽然她还是不明白已经死去的杜方尘,为什么还能站立,还能说话。
莫非,是被施用了禁术不成?
他这是在透支自己的灵魂,冒着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危险,连自己死后的尸体都不放过利用,当真是让她震撼的无话可说了。
而杜方遥表现出如此悲戚的模样,是早就知道了这一点是吗?所以他不想让她看到这一些,他要将她赶走。
眼泪,不知道何时刷刷的落了下来,她感觉自己很无辜,很委屈。接着,泪水泛滥,说不清楚是不是对杜方尘死去的悲伤。
流泪?
多久没流过泪了呢,久的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可是,如今,她流泪了。
回过头来的杜方遥,看到她眼角两滴经营的泪水,内心复又一震,她和杜方尘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为杜方尘掉眼泪了,真是该死的好啊。
不清楚为何会吃一个死去的人的醋,总之,内心早就无比烦乱的杜方遥,变得更加乱了。
好似被人用锤子在重重的敲打着脑袋一般,万千思绪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瞬间将他给湮没。
眼睛,沉重的睁不开,气血逆涌,呕的一声,终究是扛不住这忽如其来的痛,一个踉跄,他跪倒在地上。死死的抱着杜方尘,就这么,昏死过去。
……
三天过后,天命所归,杜方遥宣布称帝,国号不变。
同时对外宣称,七皇子杜方澜辞亲远游,李太后因为失去爱子悲恸难耐,暴病身亡。
皇上和太后一起驾崩,令文武大臣是如此的措手不及,举国上下一片哀号,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唯一有一个人,将他所有的悲伤情绪都收敛起来,现在,还不是他悲伤的时候,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杜方遥以雷霆手段,整顿朝廷,破格提拔新人,派遣精锐狙击暗中的反势力。
以联姻为筹码,将兰息公主杜兰息赐给二皇子赵无忌,挽救了一场边关战争危机。
官职不变的李穆,在杜方遥称帝的第二天,带着一纸文书回归边疆军中。至于文书里写了什么内容,除了杜方遥和李穆,无人得知。
所有的事情,千头万绪,却全部被杜方遥理的清清楚楚,丝毫不差。
他新的身份,在全国百姓又敬又畏的情绪中,渐渐得到认可。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的是,杜方遥原本就峻冷的脸上,永远也看不到一丝的笑意了。
……
十天过后,秋雨绵绵。
御书房内,黑色锦袍的男人,负手站立在窗外,看着外面的蒙蒙秋雨。
不过几天时间而已,他的眼角,就悄然爬出了一丝鱼尾纹。不过这无损于他的气质,反而更是让他身上散发出来一种成熟沧桑的男人魅力。
崔健敲门而入,看着暗自伤神的杜方遥,低声一叹。
“皇上,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出发吗?”
“走吧。”杜方遥揉了揉额角,掩饰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疲累。
崔健快走一步,到了门口,撑开油纸伞。
杜方遥却没有钻进去,而是从他手里将伞拿了过来,自己撑着,走进雨幕中。
崔健一愣,赶紧重新拿了一把,跟在后面。
主仆二人走的极快,一会就出了庭院,外面,一辆豪华马车在等着。
上车,落座,杜方遥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崔健有说不出的担忧,却感觉杜方遥近来脾气大了点,比之以往,是更加要暴躁一些了,也不敢多说,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
气氛沉闷,比这下雨的秋天的空气还要沉闷。
大概走了两个时辰,马车停下,外面的一个小厮掀开车帘,恭敬的站在外面。
杜方遥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撑伞下车。
这里是皇家陵寝,星罗王朝历代君王都被葬在这里,只是,前几天,这里新住进了一个客人。
杜方遥站在雨幕中看着远方,不知道为何感觉看在眼睛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模糊,他当然不会承认是因为眼睛发酸,泪水模糊了眼睛的缘故。
他大步往前走,到了这里,崔健也变得谨慎起来,跟在后面,却不敢跟的太近。
杜方遥越走越快,好似要将什么东西抛却在脑后一般,崔健叫苦连天,心想这真他妈的不是人干的活。
缩了缩肩膀,顶住寒意,他的步子,也迈的宽了起来。
走了盏茶功夫,杜方遥停下,崔健也只得停下,双方相距大概二十丈远,雨下的很大,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崔健心里清楚的知道杜方遥的悲痛,只恨自己不能感同身受,将这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来。
可是他没胆子说话,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杜方遥沉浸在伤痛中无法自拔。
杜方遥站在一座新竖立起来的墓碑前面,久久,久久,一动不动,脸部坚毅的线条,却是悉数融化,柔和的不像话。
待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无比嘶哑。
他道,“尘,我来看你了。”
简短的几个字,却好似费尽了全部的力气一般,说出来之后,胸腔发闷,好像被人在用手一寸一寸的撕裂。
他想他应该多说几句话的,可是全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杜方尘利用自己的尸体,甚至淡化他和李太后之间的仇恨,应该是一早就察觉,李太后和南疆那边关系不寻常了吧。
所以他当日说不要杀死李太后的话,也是半真半假。
恨极了她,却不能杀她,只不过是因为要为他铺平称帝的道路罢了。
这样舍己成全的兄弟情义,他还能多说什么呢?
就算并非是亲兄弟,就算杜方尘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孩子,那些,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
而斯人已逝,说再多的话,有用吗?
唯一留下来的,就是痛和恨而已。
所有人都只能看到身为帝王风光的一面,却从来没有人能看到他们的痛苦。
人人都浑然忘记了,为了这个国家的平衡和掣肘,一个帝王要牺牲多少,才能做到这一点。
如若,他只是一个人,他大可快意恩仇,有仇必报。
但是,个人的一时痛快,却是使给这个国家,使千千万万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即便,他不想做一个明君,但是那么多的生命,那种生灵涂炭给国家大好河山所带来的苍夷,却是他所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他遵循了杜方尘临死前的遗言,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曾后悔。
雨一直在下,冰冷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裳,沁入肌肤,给人一种刺骨的寒冷。
崔健很想上前给杜方遥披上一件毛毡,但是他不敢动,他知道以杜方遥目前的状态,注定是六亲不认,翻脸不认人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雅的声音远远传来,“皇上,你不冷吗?”
一听到那个声音,崔健就两眼发光,意识到自己有救了。
但是,就为了那个女人,他也要忍不住叹息一声。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的征程
杜方遥登基之后,做了很多的事情,事无巨细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毫无纰漏。
唯一的一件,杜方遥没有处理的事情,就是叶染的身份问题。
没有人敢问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私底下,却有人在为叶染打抱不平。
崔健的这一声叹息,正是此意。
按照过往的传统,杜方遥登基称帝,那么作为逍遥王妃的叶染,理所当然应该成为一国主母,封为皇后才对。
可是,没有杜方遥的命令,她依旧只是一个皇妃,不过是从一个王爷的妃子,变成了皇帝的妃子而已。
崔健叹息过后,自觉后退,一直退到杜方遥看不到他的视线之外,因为他知道,叶染来了,那么,很多事情,就没必要他操心了。
“你来这里干吗?”杜方遥头也不回,淡漠的道。
叶染轻笑,“臣妾知道皇上来了这里,所以跟着来了,还好来的及时。”
说着,上前一步,将一件加厚的长袍披在了杜方遥的身上。
衣服沾了水雾和寒意,并不能感受到多少的温暖,真正让杜方遥觉得温暖的,是叶染的举动。
自来没有说谢谢的习惯,所以他干脆抿嘴不语。
静默了一会,反倒是叶染先说话,她道,“皇上,我想上一炷香。”
“嗯?”杜方遥眉头微皱。
叶染清亮的双眸看着他,征询他的同意。
杜方遥侧移一步,让开位置,叶染从身后息月手里接过檀香,点燃,虔诚的鞠了一躬,然后将香插在了龛上。
她嘴里喃喃自语,说着杜方遥听不懂的话。
“你在说什么?”杜方遥问道。
叶染笑,“没什么,我们家乡那边的话,皇上有兴趣吗?”
“哼,没兴趣。”摇头,杜方遥表现出不屑的样子。
叶染嗤笑,自从那天在窗外看到那一切之后,她就清楚的知道,杜方遥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尽管很多人都在为她身份的事情打抱不平,但是别人看重的,未必是她所看重的。
“皇上没兴趣我就不说了。”她淡笑,也不以为意。
杜方遥惊讶的看她一眼,这段日子以来,他对她有多冷淡,自己的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可是奇怪的是,叶染反而变得愈发温润了,好似江南水乡走出来的女人一般,温婉到如水。
当然,一根刺哽在喉咙里没拔出来,即便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化掉了,但是那种喉咙里有异物的感觉,却始终没办法消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