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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帘微垂,睫毛投下痛苦挣扎的阴影:“润儿,我真是无能,连自己的心绪也控制不好。原本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广召秀女,然而关键时刻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留封’这两个字。”
心中荡漾着无以复加的感动,他当真如此待我!霖漓,他是皇帝啊,却对我有着这样的心思。如此,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了,只要他永远视我如珍如宝、像爱惜自身一样爱我,夫复何求呢!
我莹然握了他的手:“皇上总是在为秀女宫嫔的命运而担忧,总希望能够为她们负责终生。然而任何人都不是万能的,皇上也是一样,您没有办法做到让每个人都心满意足没有遗憾。再说,臣妾以为皇上并不能够真正的理解她们的心思。对于天下女子来讲,皇上就是神、至高无上的神,她们毕生最大的追求就是能够得到皇上的肯定与赞赏。皇上今日将众多才色俱佳的女子尽皆否定并遣送原籍,她们是决绝不能体会皇上的一番心意的,反而会因此而终生自卑,臣妾想这绝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结果。反之,若今日皇上肯定了其中姝丽者并且留她们在宫内。中选女子即便日后不能得到皇上时常眷顾,心中也会有个希望和念想在。同时这样做对于天家威仪便也没了损害,岂不皆大欢喜?”
霖漓面色稍霁:“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能安心,要她们无宠终老宫中,我于心不忍。”
我恬淡一笑,贴心道:“臣妾早已为皇上想好了法子。忆昔秦汉时便有释放宫女宫妃的先例,如今皇上也可借效仿先贤之命立下此法,每隔四年在历届选秀之前视察宫中嫔妃,若有纪念不曾得幸者可放她们出宫去另觅夫婿。如此一来,皇上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言语落地,但觉殿内安静无比,连呼吸声也甚是清晰,许久忽见霖漓眼睛一亮:“此法甚妙!润儿真乃我的解语花也!有润儿在侧,三郎永远无忧了!”
我的笑容甜美如荷瓣上欲滴未滴的清露,道:“臣妾不敢当‘解语花’三字,臣妾毕生所愿不过是皇上能够事事顺心如意,皇上顺意了,臣妾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揽过我的肩:“润儿的这番心意,真真叫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润儿,三郎一生最大的希望也是愿你能够长乐未央,永远不要因为任何事情而伤心难过。”
静静靠在他的怀中,只觉这一颗的宁静温存要胜过世间一切荣耀灿烂,何况,我不知前方的路途上会有多少荆棘阻挠,又会有多少风雨降临,只想把握好眼前的一点晴朗。良久,霖漓的声音细细碎碎洒在耳畔:“润儿,告诉三郎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唤我‘三郎’了?你终究是怪我的对不对?”
我盈然起身,恬静而又不失坚毅地微笑:“三郎多心了,润儿怎么会怪罪三郎?润儿今日之所以如此就是想要提醒三郎,您是皇帝,而皇帝不仅有皇帝的无奈,也应该有皇上的抉择。今天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我屈膝一拜:“接下来的选秀,恕润儿不能陪伴在侧了,润儿告退。”
他一愣:“是啊,你说的没错。”停一停又笑:“多谢爱妻体谅,说实话,若有你在身边,我是真真下不定决心择选宫嫔了。”
离开庇霞殿却不见雨棠的影子,月曦说是被舒贵妃差人来请走了,我略一点头也多言,只扶了她的手慢慢地走。低头见锦绣华美的裙摆与地上鲜艳竞芳的群花相碰撞时闪耀出灼灼光芒,心下微凉却是满目的灰白凄怆。此时方觉手指轻颤冷汗潸潸而下。心中不安与安稳相碰撞、悲伤与欣慰互摩擦,直叫我烦闷难言,于是道:“小文子去请上官太医处理好手边之事后来四海归心吧,本宫有话要与他讲。”
第五十章。风雨飘摇海棠心(1)
第五十章。风雨飘摇海棠心(1)
满殿盛放的芙蕖伴着澄净清澈的夏水送来凉风阵阵,消磨了些许炎夏的戾气。端坐许久方能迫使自己平和下心境,眼前面色红润的嘉和犹自睡着,并不理会一切身外的喧嚣纷杂。六个月大的孩子,每日做得最多的事情也无非是沉醉梦乡。
望舒已遣婉葩前来报过,她希望这几天可以一直将雨棠留在身边调教,直至六月十五晚宴时将她举荐给霖漓。或许这是个好法子,一来可以命雨棠借此事编排故事说给晨贤妃听以取得信任,而来……这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倘若雨棠在我身边,我必定要难以下定决心实施计划,从而贻误时机。请望舒调教她,不失为一个两全的法子。
雨棠,从小到大你我虽称不上像姐妹般亲密无间,然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早早突破了一般主仆的界限。每当我伤心的时候,总会有你在身边安慰。只是你从不肯叫我知道你心中在想着什么,就如此时此刻我扔不清楚身晋宫嫔对于你来讲是好是坏、是福是祸、是喜是悲。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成心祷祝你平安喜乐。
而我所笃定坚信的一点,就是你一定可以完成宫廷斗争赋予你的使命。对吗雨棠?
殿外的海棠花开了呢,微风一吹点点如雨打在鹅黄抽金丝的窗纱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红色的印子。我猜不到海棠花被风从树枝上吹落那一刻心里的所思所想,也不晓得它留下痕迹想要向人们诉说的是红的喜庆还是血的残酷。
同一种鲜艳的颜色,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寓意。轻轻颠一个个儿,便是天上和地下的差距。后宫之中,往往在残酷之中可以升腾起无与伦比的欢喜,而表面的喜庆中所包含的也往往是剜心一般的痛楚。
犹自想着,小熙子轻轻走上前,见我沉思不语便侍立一旁。及至我转头问他:“什么事?”他方躬身秉道:“启禀娘娘,李禄海李公公求见。”
听得“李禄海”三个字我便晓得是选秀结束了。抬颔示意月曦将嘉和抱到后殿,道:“快请大总管进来吧。”
李禄海进殿行礼如仪:“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我笑着叫小熙子扶他起来,又赐了座,开门见山道:“大总管此来可是为了选秀一事?”
“娘娘圣明!”他低着头道:“未时末二十组秀女全部过完。此次选秀共择了六位嫔妃小主。身世最好的是先朝欣和长公主、武安侯爷之女慕容静。另外五位分别是光禄寺卿贾明志之女贾玉容、吏部主事戚贺之女戚皎钰、左春坊右中允杨子尧之女杨琴怡、翰林院修纂乔严锐之女乔燕欣,还有工部八品笔帖式林关政之女林婉莹。”又笑着给我贴金:“才刚选万二十批秀女,皇上便叫奴才来禀报娘娘,这不,奴才马不停蹄就来了。皇上那边的事情还未了结哪!”
我轻轻一笑:“公公辛苦。”心内却在暗自揣测这批新晋宫嫔。“六位”的数量着实不多,然而亦不失体统;六人之中慕容静是我早早知道的了,戚皎钰、杨琴怡、乔燕欣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那位工部八品笔帖式之女倒叫我好奇,出身如此卑微还能入选宫嫔,却不知她出落个什么天仙样子能叫霖漓看中;更牵动我心弦的自然是贾玉容,她容貌举止之佳是我已经见识过的,然而她以亦落选之身又能够被霖漓想起并且留封,未免使我不得不留心,此人日后若成敌手,于我可算的上是有一定威胁。
正想着,那厢李禄海已起身行礼:“话已经传到了,奴才先行告退。”
我笑吟吟随手拿起一块桃红碧玺佩递给他:“公公一路辛苦,这块碧玺佩就当是打赏吧。”那碧玺佩色若桃花,光彩夺目,更兼宫中玉匠精雕细琢,价值可比万两黄金,是为霖漓新赐下来的。然而这样奢贵华美的物件在我宫中也不过寻常而已。
李禄海任大总管久矣,自然知道这是上好的东西,登时眉开眼笑。他亦素知主子们最不耐烦奴才接赏时推辞,因而双手接过收下:“新晋的五位小主若得娘娘庇护是她们三生修来的福分,奴才替小主们谢娘娘大恩!”
我淡然道:“李公公的教导于她们也是一样的重要啊!”
“奴才领命。”他复又行礼。
我似若无事地对身旁打扇的采薇道:“今儿个看见光禄寺卿的女儿,当真是个标致人物,想来她以被撂牌子的身份重新留封,一定有她的道理。”余光见得李禄海有一个抬首的细微动作,便知他已了然我的意思。便有装作无意之状道:“瞧本宫光顾着和采薇说话了,小文子,送李公公出殿。”
小文子应了一声跟在李禄海身后出去,不多时回来禀报:“李公公说了,光禄寺卿贾明志之女之所以能够入选,公公估摸着十有**是因为娘娘您在皇上撂她牌子的时候略有不忍之色,皇上留了心才肯破例将她留封。一来因着今次秀女大挑中身世姿色俱佳者不少,那贾氏算不得最好的;二来呢,待选秀女面圣完毕后、中选者再次晋见之前这个空档上李公公提了一嘴‘此次中选的五位小主皆是端庄贤德,想必恪尊皇贵妃娘娘教导起来不会费力。’皇上听见娘娘的名讳才想起贾氏来。因着公公请娘娘只管放心就是。另外,李公公说他晓得娘娘的心意,一定会教导新晋小主们好生听命于娘娘。”小文子上前两步伸出双手,呈现在我面前的赫然就是他手中精巧玲珑的桃红碧玺佩。“李公公请娘娘收回它,他说为娘娘做些许小事是应该的,不敢再受娘娘的赏,况且公公日后还盼着多蒙娘娘赏识呢!”
我不由掩唇而笑,这个老油条,倒是为自己想得长远。挥手命小文子收了那碧玺佩:“有你这个‘小蚊子’在身边,也能帮本宫办不少事啊,这块玉佩就赏给你了。”
我承乾宫的宫人时常能够得到有些宫嫔尚且没能见过的赏赐,因而小文子也不惊讶,笑着接了谢恩道:“娘娘过奖,奴才能为娘娘效犬马之劳是奴才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忽然又一拍脑袋道:“瞧奴才险些混忘了,上官太医已经候在四海归心宫外,娘娘立时便要召他进来吗?”
“二哥?”我一叠声道:“当然要请进来,快去呀,还愣着做什么?”
就在小文子跑下殿去那一刻,我心的温度,不知为何却倏然降了下去。
因是至亲骨肉,平日里二哥与我见面也不过是简单福一福罢了。他在雕花椅上落座半晌只看着我的神色,许久道:“娘娘面色不是很好呢,却不是疾病之故,不知个中缘由若何?”
一股酸涩难掩翻涌上来,我凄怆摇头:“不要叫我‘娘娘’,二哥,不要这样叫我,柔儿不喜欢。咱们是至亲骨肉啊,为何要这般生疏了呢?”
他微微一怔,连忙抚着我的手安慰道:“好了好了,是哥哥错了。只不过一句话而已,柔儿何以如此留心,还似几年前在闺中一般娇气!”
“哥哥没想到是吗?”
二哥道:“柔儿入宫久矣,身晋宫嫔也有些日子了,如今又是统领六宫皇贵妃娘娘。人前你一向运筹帷幄、沉稳端庄。哥哥着实没有想到你的性子仍旧如旧日一般柔软。”
我苦涩地笑:“哥哥以为皇贵妃就一定是刚强坚毅、百毒不侵吗?柔儿且与你讲实话,宫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伤心的时候。更何况是我,高处不胜寒啊,谁晓得今日的荣华富贵明天会不会化作寂寂殿宇中呼啸而过的冷风?
二哥眼中添了一抹担忧:“怎么?皇上待柔儿不好吗?”
“他待我自然好。”我摇摇头:“可是,就怕是此刻皇上对我太好了才不好呢。”
二哥沉吟须臾,面上掠过一丝警惕:“寿仙宫那边有什么动作了?我……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