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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水华传-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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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在山峦间冰清玉洁地散发着清辉,恍惚之间那玉盘中竟映出了他的面颜。“无论陌上花开如何,你都要回来!我等你回来!”

我发疯似的冲上去欲要将他抓住,那影像,却是稍纵即逝。转眼间皎洁的月抹去了所有关于他的痕迹,就仿佛,他从未出现。

“月之小,何皎皎。”我缓缓吟道:“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其何以堪。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雪洁。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朝云暮雨心来去,千里相思共明月。”

“至死不渝!好!好!”忽然有人在身后拊掌大笑,是那似曾相识的声音。回身,见是他,达迭帖木儿。我没有一丝惊慌失措之色,淡淡地问:“贤王怎么也来了此地?”

他似是愣了一下,旋即阴冷声音响起:“怎么,你见了我不会害怕么?”

我凝望着他手中紧捏的碧绿色信笺,那是女子传情之时才会用的。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声音幽幽,在月夜散发着无尽忧伤的气息。

达迭帖木儿握着信笺的手不自然抽动了一下,表情中多了怆然。良久,他遥望我手中的薛涛笺,轻轻道:“你在思念你的夫君?那个大齐国的皇帝?”

我只是反问:“贤王在思念你的妻子?那个匈国的右贤王妃?”

言毕两人都笑了,笑得那样纯粹,不带有战争的血腥或是仇国的深恨。同是天涯沦落人,不是么?此时此刻的我与他,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达迭帖木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听说大齐土地上历朝历代皇帝大多薄情寡意,没想到你们之间这般一往情深。该当珍惜的。”

第二十九章。长相思(7)

第二十九章。长相思(7)

我只是盯着夜空中那一轮明月:“贤王与王妃之间难道不是情深似海?”我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不该离开他的……他,对我真的很好。而我……却始终不可以真心相待。是我对不起他。”

达迭帖木儿与我并肩站在山巅,叹道:“我何尝不晓得身为帝嫔内心会有几许挣扎?心上人正是富有天下女子、最为不能一心的九五至尊。爱他,会很困难……或者说,对帝王只能敬,只能惧,唯独不能爱。而如今你们与常人不同、并非是单纯的君臣关系,你们的处境应是十分尴尬吧。”

我的笑更像是对自己的讥讽:“是呵,所以我只能选择逃避,远远的与他相隔,强迫自己不要对他又一星半点的思念之情。”

“可是战争终会有终止的一天,到那时你该怎么办?该面对的是一定要面对的。”达迭帖木儿的目光极是诚挚:“听我一言,珍惜你们之间的感情吧,不要强迫自己离开他——既然他为你传来此等情笺,而你又为他泪洒山峦。拼尽一日欢,才是最好的选择吧。”他欲要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却又缩了回去,沉默半日道:“如果相信我是好人,那么你就听了我的话,珍惜吧,那个他应是专情之人,你亦不可能抛却你二人间的爱情。”

“是这样?”我缓慢垂下头去:“这样么?”

他满是坚定的点头:“我不会害你。”

我“嗯”了一声道:“我相信贤王。”伸手系紧了身上的蜜合色绒里绣花披风,无意间碰得耳上同心耳坠滴滴答答地晃,一阵感伤荡漾在心上。梦为同心结,这同心耳坠是我从未摘下的,或许,我对霖漓的不舍自这上面就可以体现得出。不能抛却,亦根本不欲抛却。

“三郎他不希望我太过伤身的。”我轻轻施了一个屈膝礼:“我先回营了,贤王也请保重吧,想必贤王妃亦不希望贤王因思念而伤了身子。”

他没有拦我,只是轻声道了句:“走好。”

不知踉踉跄跄在崇山间艰难行走了多久,我竟没有迷路,安全抵达了大齐军营。

守门的将士见了我大惊失色,他们想来并不知道我何时离开了军营,连忙簇拥着将我送回中军帐。帐中侍卫侍女们早已乱作一团,如今好容易盼得我回营一个个皆是喜形于色。

我只留了湘儿与渊儿为我洗漱更衣,慢慢地问:“我离营的事情你们可有对其他人讲过吗?”

湘儿一边为我捂面一边道:“自然没有,我们知道元帅很快就会归来。”

我颔首:“那便好。”

“不过元帅,”渊儿问道:“元帅到底去了哪里?没有遇到敌军吧?可还好?”

我笑道:“倘若不好我现在还会好好的坐在你们面前吗?”弹着指甲又道:“敌军么,倒是没有遇到,不过我倒是碰上了达迭帖木儿。”

第三十章。风萧萧兮易水寒(1)

第三十章。风萧萧兮易水寒(1)

“达迭帖木儿?!”湘儿与渊儿几乎是同时惊呼,带着严重的惊恐与不可思议,眼珠儿瞪得老大。

我不在意的笑笑:“是啊,达迭帖木儿,就是那个匈国右贤王达迭帖木儿。有什么问题吗?”

“那可是三族联军的主将啊!”渊儿惊叫一声扑上来反复翻着我的手,又紧盯着我的脸:“元帅没有受伤吧?达迭帖木儿有没有为难您啊?”

瞧着她紧张的样子我不由笑出声来:“好啦好啦,没有什么的。我们只不过是在山间偶然相遇,达迭帖木儿是位讲道义的大奖,绝不会趁我手无寸铁时违了大将风范。所以我们不过相峙了半日便各自回营了。”我不想让任何人得知我与达迭帖木儿间的对话,那与国仇家恨毫无关联而只关于风花雪月的对话。

湘儿亦是轻笑道:“渊姐姐当真是一心为咱们元帅着想!只是湘儿想着以元帅的智慧与机智,是万万不会出什么差子的。”

我呵呵一笑:“湘儿,当年我们初见之时,我只晓得湘妹妹你是个天真烂漫之人,却不曾晓得你这般善解人意,妹妹说的话无不叫人舒坦!”

她恬静微笑中带有挥之不去的忧伤:“岁月催人老么,湘儿年岁或许未老,可是心性却早已不似当年无邪。人么,总是要变的。”见我神色骤然黯淡连忙拍着脑袋自责道:“瞧我瞧我,真真是糊涂了,说出的话竟然根本不过脑子,真是该死了!”

“没什么……”我一语未了忽见方才出帐取水的渊儿跑进来急切道:“元帅元帅!璪瑰怎么不见了?它没有同元帅一起回营吗?”

璪瑰?!我一愣,方才,璪瑰不是自己跑了么……可是,它跑去了哪里我并不晓得!璪瑰,璪瑰,那是霖漓殷切的希望呀!没了“早归”我要怎么办才好?

正在急得跺脚的时候,一道奔马的影子在帐外掠过,是它!它回来了!我心中大喜,急忙抓了身边的弹墨披风披了出去。

果然,雪白英俊的璪瑰正昂着头驻步帐前,它瞧见了我仍是以一声嘶叫表示亲密。我走过去俯在它身上轻轻抚摸着他柔软光滑的毛:“都怪我,竟然没有在意你去了哪里。瑰儿,你会不会怪我?”

奇的是它居然有一次向鞍子的方向探头,乌黑的大眼睛直至盯着鞍下。仔细看去,之间一张墨绿色的笺子已露出了一角,心中诧异是何人塞进去的。刚刚将笺子拿在手中,璪瑰便用力将我拱回了帐中。

我一边向议事厅中央的位子上走,一边将那墨绿信笺抖开。上面的字迹是我所不熟悉的,但读罢内容,我却已了然是何人所作。很飘逸的笔法写着:“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两厢难为情。

君忆夫兮予忆妻,来日战场方为敌。”

这其实并不算的上是诗,顶多只是顺口溜罢了,但意思却深切,应是认真之作,何况是出自一蛮夷部族贤王之手。达迭帖木儿虽欣赏中原诗文,却终究身为匈族大将,定然不会有时间有精力有环境容他写作诗词,今日他能为我作下此等情深意切的诗作,足可以见得他心底至善至纯。“君忆夫兮予忆妻,来日战场方为敌。”他实在是重情义的大将。

第三十章。风萧萧兮易水寒(2)

第三十章。风萧萧兮易水寒(2)

想起他的“拼尽一日欢”、他的“不要强迫自己离开他。”、他的“珍惜你们之间的感情”,心下怆然。将信笺递给湘儿:“烧掉罢。”径自走入书房,见桌上笔墨纸砚皆是早已准备好了的,提起饱蘸墨水的毛笔却不中意于面前的雪浪白纸。在身前一大沓信笺中翻着,见了翠绿的宝蓝的殷红的明黄的淡粉的涂金的描银的各色笺子却始终不满意,惟觉它们或轻浮或浅薄或世俗或妖丽。乃至于平日里最喜爱的薛涛笺亦不为我所中意,胭脂红的颜色太过流于表面,难以表达出我此刻复杂的心情。

忽然,一抹淡淡的米黄色闯入眼帘,手指一触立刻往事重现。神思一个恍惚仿佛仍是当日,暖洋洋的仙颜堂中,霖漓与我像孩子一般将各式香露杂七杂八全部倒在一只羊脂玉圆底方口碗中,又掺了刚刚摘下的白梅花拧出的清香汁子进去。他握了我的手用一只玉簪在碗中和着,我们说要创造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香露。结果,新制出的香露果然味道独特,清冽醉人的芳香,闻之犹如在月夜饮下一大盏后劲十足的“梨花白”。然而那终究是很外露不够含蓄的香了,涂在衣袖上难免太过吸引人的嗅觉。尽管如此我们仍不舍得叫辛苦半日的来的成果付诸东流,霖漓便出了主意要用它来染制信笺。色定后,是淡然的米黄。

那香气呢?我贴上去嗅了一嗅,竟已无了当日出成时的醉人,反而是软软的暗香,就如同它的颜色一般,饱含深情并不张扬。更像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吧?始终薄纱相隔,朦胧却不失美好。

遍身暖洋,我重蘸了墨汁提笔写道:“长相思,摧心肝。

日色欲尽花含烟,明月如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为流泪泉。

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霖漓遣人送来的是《长相思》下半阕,而我所书正是上半阕。二阕终和,也算是一种团聚吧,精神上的团聚。

为怕《长相思》太过凄婉,便在笺底又附上一句话:“陌上花开,蜂蝶惊。璪瑰有日,望陌伤。”

极为简单的一句暗语,却只有他才能解得其意。

写毕装入信封传了信使入帐,命他速速将此信传回京都,定要让皇上亲手接到。一时疲倦,我竟俯在书案上入了眠。恍惚之间,琉璃红墙半弯月,他独捧我的信笺:“润儿,我知道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相聚之日不会很远!”

展眼间奉天九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战争依旧是战争,残酷而血腥,不讲情面。

这日中军帐议事,大哥道:“近来元帅发下将令,命全军与羌、氐二族接触时尽量退避,将士们虽是依令而行却不解其意。末将等皆希望元帅可以明示您的用意,以安军心啊!”

我安静的坐着,瞅向左侧:“戚副将,你的想法如何?”

戚副将便是那日宴饮上酒醉胡言乱语之人,我听其言语便知他是个忠心报国的勇将。因而次日待他酒醒后费了许多口舌与他对辩,最终使他心服口服发誓要全心全意辅助我共抗敌军。后来他的智谋渐渐为我所发现,我坚信他定可以为陲疆一战做出突出贡献,便上奏霖漓将游击戚承光攥升为副将,时时随我左右。

他有条不紊道:“我军所敌对者,羌、氐、匈三族联军也。联军看似整齐,实则千疮百孔:三族中以匈族为主力,羌、氐二族看似与其并肩而存,实为附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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