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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微微垂下眼帘，犹豫了一会才说：“有……几十年了吧？”随即自嘲的一笑：“时间之于我，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是谁将你变成这幅模样的？”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问题，女子面上闪过一丝愤恨，却很快又归于平静。她抬眸，淡淡地瞥了桃丽丝一眼，才讥讽的笑着说：“总之不是你。”
桃丽丝默了一默，轻声道：“是跟我一样的，银发红瞳的男子，对吗？”
房间里突然沉默下来。
屋内的烛火忽明忽灭的，映在那女子深褐色的眸子中，也是忽明忽灭的，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漠然。
“他走了，是么？”桃丽丝轻叹一声，似是在问那女子，又似是自言自语。
女子依旧保持沉默，微微皱起眉头，脸色黑沉沉的，露出些微不耐。
桃丽丝并不期望得到答案，却是瞬间做了一个决定。
她蹲下来，解开束缚在女子身上的锁链。
凌伊兰大惊，刚喊了一声“桃丽丝”，那带着记忆的链子已是缠回她手腕上，缩成一指宽的泛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镯子。凌伊兰立即噤声，全神戒备地瞪着那个重获自由的女人。
女子活动着手腕脚踝，又舒展了肩膀腰肢，这才认真打量桃丽丝。
除了发色和瞳色，还有那白惨惨的皮肤，她跟那个人长得一点也不像。
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都冷冰冰的，没有活人的热气儿。
可最大的不同却在于：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那个人都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眼前这位，却明显有一颗温暖的心。也许，被她当成食物的那个孩子，比自己要幸运些。
“你不怕我出去再次害人？”女子收回视线，动作敏捷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桃丽丝双手抄在胸前，身体微微斜倚在床柱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的动作，冷淡地说：“你最好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已经死了的人，是不是爬出坟墓了。”
女子一怔，桃丽丝紧接着加了一句：“昨晚那一把大火，也不知道将他烧为灰烬没有。”
女子蓦地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丝奇怪的声音。
看着发出一声尖叫拔腿就朝外狂奔的白发女人，凌伊兰全身的力气差点没泄掉。
他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床板上。
“桃丽丝，你怎么可以这么冲动！万一她——”
“没有万一。”桃丽丝表情坚定地说：“她是血族的食物没错，可是？就跟小白一样，只要饲养好了，他们并不会出去作践人。”看凌伊兰还是不解，便跟他分析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她是从几十年前就变成了这样的，若她真的是僵尸散播的源头，现在各地已经出现大量的僵尸，活人会原来越少吧？”
凌伊兰一怔，脸色怪异地点点头。这么说来，自己只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比那女人的时间短多了，可是自己每日接触的人不下数十人，偶尔逛一次街，遇上的人又何止一百……
凌伊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若真是那女子胡乱咬人致使活人变成僵尸，这个国家还有救么？
“难道是她说的那个死人干的？”
桃丽丝赞许地点点头。这家伙粗鲁归粗鲁，却也不笨。
“而且，与她朝夕相处的那个人，应该是最近才亡故的。我估计——”桃丽丝微微停顿，轻声叹息：“那人，应该是她的伴侣……”几十年的时间，正是这里的人类寿命。
那名女子因为悲伤过度，一直将自己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比如枯井什么的——没有闲心出来溜跶，所以并不知道最近镇上发生的事。而她昨晚突然出现，大概是因为饿了。可是她又不想咬与自己关系不亲密的人（这里的女子贞，操观念很强烈），便找上了几只无所事事的妖精，还聪明的挑了最没有杀伤力的大鲵。最后敢与红云叫板，大概是自己存了寻死的念头吧？可是身体的本能，却迫使她一次又一次避开对方的攻击……
凌伊兰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也消沉下来。
两人一个坐在床沿，一个坐在窗前，相对无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屋子外响起吵闹声。
这自然不是人类的说话声，而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叽里咕噜的奇怪声响，可对于五官敏锐的桃丽丝来说，未免显得吵杂了。
——那帮死小子！就不能消停一两天？
她揉了揉额角，压抑着声音低斥：“还不给我滚进来！”
那吵杂声果然消失了。很快，一双小手将一个大瓮由窗外递了进来，稳稳地搁在桌子上。而后，那小手一缩，某只转身就跑。
“卡卡！你给我进来！”桃丽丝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窗外已经奔到墙角下的黑影，并不打算放过对方。
猫妖郁闷地回转身，几步窜上窗台，对着桃丽丝讨好地叫了几声。
“他们呢？”桃丽丝可不会被小猫的柔弱外表给骗到，很快就切入重点。
“在……晒月亮。”猫妖视线左右晃荡，显然在隐瞒什么。
“不许为难人家。人是我放走的，你们跟她切磋一下武艺可以，不可伤她性命。”桃丽丝一下就猜出那两只死狐狸干什么去了。“还有，叫他们快点回来！我有话吩咐。”
猫妖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睁着一双溜圆的猫眼，滴溜溜一转，响亮地答了声“知道了！”，便倏地一下，跑得没影了。
一刻钟后，三只小畜生回来了——某只还记得保持孩子的身形，没让凌伊兰看出端倪。
给他们逐个洗刷一遍，吩咐这两天的安排以及县衙要来人的事，将他们赶去睡觉，桃丽丝这才得以静下心来想自己的事情。
天光渐明，白发女子并未回转，桃丽丝心中忐忑，却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睡下。
凌伊兰几次张口欲言，看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得暂时按下，安排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一日，陆陆续续又采买了不少东西，摇光算着也足够这一行人路上吃用，直到下一个城镇，便向公子如实汇报。凌伊兰很满意大家的表现，经历了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还能保持平常心，就吩咐摇光安排众人多多休息，特别是要照顾好重伤患者，自己则是抱着一脸不甘的小猫，带上四名护卫，到镇上唯一一座寺庙祭拜亡灵去了。
做做姿态就可以安抚人心的事情，多做一些无防，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只是到了山门前，他才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他不应该带着一只妖怪出门。
这不，还没到地儿，那死猫挣扎一番，在他手上抓了两道红痕，不顾其他护卫的呵斥和阻拦，一溜烟跑了。
凌伊兰嘴角抽了抽。他以为只有道士才会跟妖怪过不去，难道和尚也会降妖除魔？佛家不是说众生平等么，妖怪也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吧？
一边思索着一边笑着摇头，凌伊兰随着其他香客的步伐迈进山门，一路拾阶而上，饶有兴致的观赏起沿途景致。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寺庙，游玩的兴致倒比参拜神佛的兴致更高些。只是他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因此，脸上保持着一种庄严肃穆的神情，一双灵活的眼睛却是四处乱瞄。
烟雾缭绕的香炉火烛，虔诚跪拜的香客，大殿中造型奇特的神佛塑像，宽大的墙体上美轮美奂的壁画，脑袋剃得光溜溜的和尚，发出有节奏声响的木鱼，无一不让他感到新奇。
他一直以为，木鱼会做成鱼的形状，没到是那样的。
不太虔诚地上了香，正打算四处走走看看，一声佛号，唤住了他的脚步。
“不知这位施主，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第三卷：江湖险恶】第一百零一章：补充血源
在无名寺中待了半个时辰，凌伊兰脸色古怪地下山了。
“今儿我遇到一个和尚，跟我说什么速速归去，切勿鸠占鹊巢的话。还说什么凡事皆有缘法，切莫强求，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我得的也不要宵想云云。”
回到客栈，凌伊兰跟桃丽丝提起在寺庙中的见闻，将那个半路拦截他的和尚说的话当成笑谈大致说了一遍。
“你说那和尚是啥意思？难道他还知道我不是我不成？”
凌伊兰回想起那慈眉善目的和尚一双洞察秋毫的黑亮眼眸，头皮一阵发麻。
他摸摸脸，掐了掐那嫩滑的脸蛋。
——这具身体的确不是他的。难道和尚指的是这个？鸠占鹊巢？这形容可真贴切……
桃丽丝眨眨眼，毫不掩饰困意的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
“爱咋咋滴，谁也不能阻止我回家的步伐。”
“那是那是！”凌伊兰赶紧附和地点点头，只是面露犹疑。“可是？你想过没有，我要怎么回到自己身体里？”
这倒是个问题。
桃丽丝歪着脑袋想了想，对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凌伊兰吓了一跳，赶紧摆手。
“不行不行，万一翘了，变成游魂怎么办？”
“难道你想就这样回去？”
“好歹回去了还有麦克博士和夏奈尔院长帮忙想办法啊！”凌伊兰愁眉苦脸的说道。他可不敢相信桃丽丝那破技术！她主攻的又不是灵魂学和脑电波集成学，她研究的是各种生命体和遗传学好不好！
“这具身体抵御不了宇宙射线和各种放射性物质吧？飞船上最小一套宇航服，可是按照我的尺寸定制的。”桃丽丝打量了他那小身板一眼，毫不客气地指出人体的孱弱。“而且，飞船内恒温是十一摄氏度，睡眠时间温度为四度，长眠的时候为零下二十三度，你确定自己在没有保暖设施的情况下能活着见到博士导师和院长？”死神吉祥号上面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棉衣棉被和符合人类食用的食物。要储存也不难，难的是——
怎么采买？大张旗鼓的一马车一马车的运到飞船上？还是偷偷摸摸的一麻袋一麻袋的背进去？
当然，这所有的前提是飞船依旧能够正常使用。
想到这个最重要的问题，桃丽丝和凌伊兰不约而同的叹气。
“我擦！到底什么时候才放行啊！”凌伊兰烦躁的朝着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
刚才接到摇光的汇报，说是明日上午县衙的官员才会抵达四芒镇，现在依然是城门紧闭，只准进不准出。
桃丽丝又打了一个哈欠，继续躺在床上装挺尸。反正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太阳还挂在西边树梢上，她也不想去做日光浴，晒坏自己的皮肤。
正昏昏欲睡间，她突然想起一个人。
“那个女的，回来过么？”忘记问了，异变的人类能不能晒太阳……
凌伊兰愣了一会，立即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谁，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她傻了才会回来。”白白损失浪费了一个很好的研究对象啊！
后半句凌伊兰没敢说出来，只是看桃丽丝恹恹的，一副瞌睡不醒的样子，就关心的问了一句：“你多久没吸血了？”血族出现困倦，疲懒，懈怠的状态，多半是因为身体各方面供血不足。
桃丽丝半睁着眼睛，不甚清醒的嘀咕了一句：“忘了。”最后一次吸血是在……桃园的时候。那时候花妖还在……
对了，就是因为那家伙一直以孩子的面貌示人，自己才忽略了对血液的需求！
桃丽丝忽然又睁开眼睛。
死狐狸到底能变成大人没有？看他灵力日渐增长，不可能一直是孩子啊！难道他是在故意逃避？
桃丽丝眯了眯眼睛。
“你——还是补充一下血源的好。接下来这两天我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看那县衙的行事作风，不太好打交道。”强留下所有的客旅是假，藉机讹诈一番是真。熟知官场商场潜规则的凌伊兰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