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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清蹙眉想了半日,问道:“可是要画观音?不如将姑娘手中的宝剑换作净瓶吧?”
“不必,林四爷只管画来,画好了便可离去。”关雎儿沉声说道。
林子清握笔看了半日,心想这小娘子相貌虽好,只是品行实在不良,又琢磨着莫非是受了方卓的冷落才至如此疯癫,叹道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便提笔为她画了起来,只盼着速速画完就可再去小楼寻宝。
关雎儿坐了一盏茶功夫,便下榻去看,只瞥了一眼便将那画抽走,斥道:“不像,这软趴趴的眉眼哪里像我?”
“菩萨皆是这样的眉目。”林子清辨道,见着关雎儿眼中的凶光,不禁一缩,心想照着关雎儿画菩萨,实在是种亵渎。
“不像,重画。”关雎儿将那画像揉成一团,又坐回榻上叫林子清再画。
林子清将笔一摔,直起身子喝道:“无知女子!想我林子清虽不敢自称名垂千古,但在京城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怎敢侮辱我的画?”
关雎儿摆好姿势,沉声道:“我好了,再画。”
林子清不禁恼羞成怒,气愤关雎儿竟然不理他。
“明日我便叫人将小楼拆了。”关雎儿垂眸一笑道。
林子清一僵,心想今日见那小楼里落了满满一层灰,定是许久没有人打理,关雎儿要拆了那小楼也是不一定的,便忍下怒火,劝自己不可与妇人一般见识,又提了笔画起来,此时再见关雎儿便觉她面目可憎,一笔一画皆带着无穷的怨气。
关雎儿坐了一会,又走下来,站在一边看林子清画,见他已经画好了轮廓,五官中独有眼睛迟迟不敢画,便推开林子清,说道:“我自己画眼睛。”
林子清冷眼看着她画,却见关雎儿自己提笔画上一双满是煞气的眼睛,不觉一愣,低头仔细看了眼关雎儿的眼睛,虽说她眼中常带戏谑一派不务正业模样,但若说是煞气却也算不上的。
关雎儿满意的放下笔,说道:“还望林四爷早日完成这幅画像。”
林子清应了,刚要说关雎儿画的太过,便见她打了个哈欠就叫人送林子清回去。
林子清心中一叹,想着果然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不知何为好何为坏。
待到出门,受了那冷风一吹,林子清恍然想到关雎儿那双眼睛画的,笔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大雨哗啦啦下着,关雎儿听说林子清主仆果然在那破楼里寻到一箱子书,正如获至宝般捧在手里看着。
“姑娘,你不问林四爷把那书要回来?”涟漪疑惑道。
关雎儿笑道:“给了他吧,只管等林家的到了一并折算成银子好了。”
涟漪见关雎儿是真心不在意那些书,便作罢了,又说道:“听说林四爷至今未画那幅画。”
关雎儿蹙眉道:“我把书给他,也算仗义,他竟然不给我作画,叫桂婆子催着他些,就说我急着裱起来挂在堂中呢。”
涟漪应了,又去传话。
那边厢林子清却着实有些冤枉,那一双满是煞气的眼睛画在纸上,他总觉的那双眼睛在盯着他看,那里还敢在往那纸上落笔。
闲着无聊,主仆几人又将方卓与卜家不具实名的小爷闹上的事当做笑话说了再说,旖旎甚至将从百宝儿那里套来的林家的事也一并说了。
关雎儿不禁感叹涟漪等人越来越低级趣味了。
那一日,天刚放晴,正听人说关跃回来了,又见人来报说是林家的人到了。
关雎儿不由的想林子清的地位在林家应当不算太高,不然早两日就该到了,如何才能拖到今日。
关雎儿带了人要迎出去,出了堂屋,刚走过一道月亮门,就听见一女子嘤嘤哭泣之声,正要嫌晦气,便听那女子哭诉道:“表哥,表哥……”
关雎儿等人猜着这就是林子清那位因一条帕子在关家后院大名鼎鼎的表妹,几人出去,见那腰如柳条的女子仿如杜鹃啼血一般又是咳嗽又是哭泣,身边另有两个丫头不住劝说。再往旁边看,又见一男子阴沉着脸冷眼望向那女子。
“熠熠,熠熠。”涟漪轻声叫道,扯着熠熠叫她收回视线。
关雎儿看过去,却见熠熠看的是一唇红齿白的小侍卫,心想熠熠的眼光不错,那小侍卫长的也算可人。
“在下林子泓,见过关姑娘,有劳关姑娘收留小弟多时。”那男子说道。
关雎儿心想这兄弟两定不是一个娘养的,相貌相差如此之大,开口道:“林大爷不必客气,林四爷已经写下借据,就不必再说什么劳烦之类的话了。”
林子泓闻言,又看了眼关雎儿,心想这女子脸皮倒也真厚。
带着林子泓过来的方卓暗恨关雎儿上不了台面,忙笑道:“她开玩笑的,当不得真。”说完,又嗔视了关雎儿一眼。
涟漪叫道:“方四爷也来了,瞧您也不叫人通报一下,这来了客人万一少了一杯茶可怎么是好?”
方卓一僵,又干笑两声,待要再说,就见林子清终于舍得出来了。
“表哥——”那女子叫道,似是不堪见到林子清脸上的淤青,身子摇晃一下,又咬唇不语,两行清泪却缓缓落下。
林子清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如今天冷路滑,你何苦作践自己,又哭湿了一条帕子。”
听闻此言,熠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关雎儿心知熠熠是想到林子清情急之时用了这位表姑娘的帕子救急,含笑引几人进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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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且慢——”
正引着几人向客厅走去的关雎儿忽听到一声干净清澈的男声,心头一跳,回头便望进一双含笑的眸子里,千言万语,不敌那男子一笑。
“姑娘,可否告知在下那茶水可收银子?”那男子问道。
关雎儿微微一笑,说道:“看在公子面上不收银子。”仔细打量过去,不禁想到两个字:干净。那男子一身简洁蓝色长衫,腰上只挂着一把翡翠金算盘,如此男子才合她的心意,只是不知他可有娶妻纳妾,可抖腿……心思陡转,关雎儿一笑后更加热情,又问:“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宫余煜,家中排行第二。”那男子说道。
“原来是宫二爷,您里面请。”关雎儿笑道,心想这是林子清的表哥,那位表妹的亲哥哥,又叫涟漪领着几人进去。
“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吃茶了,诸位请自便。”林子清匆匆说完,心中牵挂着新翻出来的几本书便转身向小楼跑去。
“表哥——”那位表妹,也即宫玉颜叫道,提着帕子急匆匆的跟在林子清后面走。
林子泓似是极不耐烦,叫丫头跟上林子清,又蹙着眉头打量关家院子。
“几位里面请,茶水已经备好了。”方卓笑道。
关雎儿忍不住蹙眉,今日一个两个的都将她这小院当做自家后院了。
“关姑娘还是将借据先拿来看吧,算清了账,咱们好说话。”宫余煜笑着说道。
“宫二爷果然爽快,涟漪去拿账本,熠熠拿了算盘过来。”关雎儿笑道,与宫余煜等人一起走进屋子。
方卓见宫余煜也如此说,又劝道:“宫二爷别理她,妇人之言,当不得真。”
“方四爷,这客随主便四字想必您应当听说过吧,若是不嫌弃,你一边坐着喝茶。”关雎儿笑道,拿了算盘欲与宫余煜算账。
涟漪翻开账册,便于熠熠一同算起来。
宫余煜一笑,从腰上解下算盘,也自己翻起账册来。
只是宫余煜账册翻的极快,熠熠跟不上只能目瞪口呆的看宫余煜算账。
“一共六百四十五两银子,这茶米油盐皆是按着市价算的,用量也合理,只是不知这破纸堆为何折这么多银子?”宫余煜笑道。
关雎儿只管盯着宫余煜出神,见他发话,便问道:“宫二爷可有娶妻?可有纳妾?”
“尚未娶妻,也未纳妾。”宫余煜笑道。
关雎儿闻言心中大喜,又问:“通房丫头几名?”
方卓闻言瞪向关雎儿,心想今日关雎儿是又要给他丢脸了。
“一名也无。”宫余煜答道。
“可是身体有毛病?”关雎儿问道。
宫余煜坦然一笑,说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可有婚约,又或者两情相悦?”关雎儿探身问道。
“关氏!”方卓忍不住站起来喝道。
关雎儿依旧盯着宫余煜看,心想他自落座以后就未抖过腿,应当是没有那毛病的。
宫余煜朗笑道:“是在下一厢情愿。”
关雎儿暗中叫声好,又盯着茶水想心思,心想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何到了这地方了,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她相亲无数次,一直见不到可心的,谁想今日遇到了。
“姑娘这被褥的价钱高出市面上一倍,还是减了吧。”宫余煜仿佛叹息一般说道。
涟漪、熠熠忙看向关雎儿唯恐她色迷心窍,当真减了。
“下雨天被褥短缺,林四爷用的是晒过的被褥,减不得。”关雎儿说道,又问:“宫二爷此次来金陵,要待多久?”
“两月,巡视店铺一番就走。这破纸堆关姑娘还未说为何这样贵?”宫余煜指着账簿上的字问道。
关雎儿看也不看,说道:“原来只待两个月,那不如我带宫二爷游历一番。那破纸堆是按照两个月前一个公子,也就是林四爷四处收买破书的价格定下的。”
宫余煜眉头微蹙,又舒展开,说道:“我只待两月,探望故人便要去了一月,只怕没有荣幸与关姑娘同游。至于旧纸堆,那时四表哥刚到金陵,一心收集古书才定的这个价,做不得真。”
“宫二爷没有时间也无妨,左右我是闲着的,宫二爷只要有丁点空闲,我便能与宫二爷同游金陵。那旧书堆,先前林四爷是按着本算的价钱,我见着林四爷要的我家的书太多,便折成了按斤计价,已经是便宜上许多了。”关雎儿不徐不缓道。
宫余煜又拿着算盘算了一番,见果然比林子清原本给的价钱便宜了近三成,手上重新算账,嘴中说道:“在下仰慕秦淮风光许久,怕是有闲暇也不能与关姑娘同游。虽是晒过的,但被褥等确实值不了这么许多,况且我四表哥走后,那东西依旧是关家的,只要用人翻洗过一下,翻洗的工钱算作五百钱,如此这般……算上旧纸堆,我们给关姑娘一个整数,一百两,你看如何?”说完,将算盘推给关雎儿看。
关雎儿一笑,给涟漪使了个眼色。
涟漪用帕子盖住宫余煜的算盘,又将账册一页页翻过。
关雎儿瞄了一眼账册,便噼里啪啦的算起来,最后将算盘推给宫余煜。
“宫二爷一厢情愿的是位风尘女子?若不是,我便于宫二也同游又如何?我不用别人用过的被褥,这被褥料子实属上乘,除了我满庄也无第二人用的起,因此便是没用的了。若是林四爷不带走,我们的人负责拿去焚烧,必是要在多出一份工钱,那就算作五百钱……那旧纸堆,我自拿去引火用。一共是一百七十八两五百钱,算个整数两百两,宫二爷,你看如何?”
宫余煜揭开算盘上的帕子见关雎儿打出的正是她算出来的数字,眯着眼又细细算起,若旧纸堆不要,林子清必是死都不肯走的,林子清不走,他妹妹也要赖在这里,若是如此,负责接林子清的林子泓也少不得要留下……这样算来,就要再加上主子两人,仆从丫头数十人的食宿费用……
关雎儿也眯了眼看宫余煜算,又在心中估量了一番,暗下决心若是宫余煜实在很好,定要将他追到手。
堂上一下子安静下来,林子泓瞄了眼关雎儿与宫余煜,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说道:“不过是几百两银子,也值得你们算上这么半天?林